46 今夜枕邊硌到的，絕不是木劍

「真不在意？」昭凌的聲音低沉得近乎沙啞，他伸手撐在姜瓔耳側的床柱上，將她困在方寸之間。

姜瓔的手指攥緊了身後的床褥，她能感受到昭凌呼吸時胸膛的起伏，能聞到他衣襟上沾染的夜露氣息。

「昭，昭凌？」她聲音發顫，看著眼前人突然暗沉下來的眼眸。這絕不是平日那個克己復禮的昭公子，倒像是……

「魔氣未消？」昭凌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忽然湊近她耳畔，「放心，清醒得很。只是突然想明白件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化作一聲嘆息：「姜瓔，你在吃醋？」

「我沒有！」她下意識反駁，卻因為抬頭太急，唇瓣意外擦過他的下巴。
兩人同時僵住，昭凌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

燭花突然爆響，驚醒了凝滯的時光。昭凌後退半步，抬手捂住眼睛低笑出聲：「真是……敗給你了。」

姜瓔還未來得及反應，忽覺腳下一輕——昭凌竟直接將她打橫抱起。素白寢衣與墨色長衫在月光下交疊，她慌忙攀住他的肩膀：「放我下來！」

「可以。」昭凌大步走向床榻，語氣理所當然。

下一刻，她已被輕輕放在床榻內側，昭凌的手臂撐在她身側，形成一個無法逃脫的牢籠。

他緩緩俯身，在幾乎唇齒相觸的距離停住。

「現在，還覺得不在意麼？」

昭凌的呼吸灼熱而粗重，近在咫尺的男性氣息裹挾著淡淡的松木香味，燙得姜瓔耳尖發麻。

她活了二十六年，雖是從現代社會穿越而來，可要論男女之事，她的經驗怕是還不如古代閨閣裡的小姑娘。

她第一反應是想推開他，可攥緊被褥的手指卻莫名失了力氣。

「你下去……木劍硌到我了。」她下意識伸手去推。

指尖卻碰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根本不是木劍。

兩人同時僵住。

下一瞬，姜瓔像被火燎到般猛地縮回手，眼睛瞪得滾圓，連呼吸都停滯了。昭凌也瞬間從床上彈起，後退半步。

「出去！你出去——！！！」

姜瓔抄起枕頭砸過去，又羞又惱地摸到枕下的九宮鍵盤，淡藍色屏幕驟然浮現。
她指尖發抖地敲出預設好的宏代碼，一道雷咒「喀嚓」劈在昭凌腳邊，青磚地頓時焦黑一片。

昭凌抬頭，看見姜瓔緋紅的臉頰和濕漉漉的眼睛——她咬著下唇，睫毛輕顫，明明羞得快哭出來，卻還強撐著瞪他。

他喉結狠狠滾動，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抱歉。」

房門「砰」地關上，一扇雕花木門，隔開兩顆怦然作響的心。

門外，昭凌背靠門板緊閉雙眼，胸膛劇烈起伏。夜風穿過迴廊，卻吹不散周身灼熱。

他忽然想起蕭承軒說要替他找太醫的玩笑話，低頭看向寬大衣袍也掩蓋不住的反應，自嘲地輕笑一聲。
——他哪裡需要什麼太醫。

門內，姜瓔蜷縮在牆角，指尖反覆絞緊被褥又鬆開，最後猛地撲進床榻，把滾燙的臉埋進錦被深處，被面上繡的海棠花蹭過鼻尖。

她忽然覺得，昭凌這次魔化之後，有什麼東西微妙地變了。該說是更追隨本心，還是侵略性更強了？
總之，他性格中那些被禮教壓抑的部分，如今像出鞘的劍般鋒芒畢露。

「以前的昭凌，」她咬著唇角喃喃自語，「絕對做不出這種事。」

再這麼下去，自己這個「通房丫鬟」的名頭怕是要坐實了。

想到這個詞，姜瓔倏地掀開被子，震得床帷上的流蘇劇烈搖晃。燭火被氣流擾動，將她暴躁的身影投在牆上，最終定格成一個抱膝蜷縮的剪影。

她的鬢髮散亂垂落，隨著急促的呼吸輕輕起伏。
「你都沒說過是不是喜歡我……」這句話輕得剛出口就碎在夜色裡。

目光不自覺地飄向那扇緊閉的門，卻瞥見桌上玉簟秋的信箋。燭光下，那些娟秀的字跡像一根根細針，扎得她心頭刺痛。

「啊！好煩！」
姜瓔赤腳跳下床榻，錦緞被面被她踹出一片凌亂褶皺。彎腰去撿枕頭的瞬間，雕花窗櫺突然傳來「撲簌撲簌」的輕響。

有什麼東西在敲窗。

藉著殘燭微光，她看清窗紙上映出的影子——一隻振翅的紙鶴，輪廓邊緣泛著淡淡的青輝。

這畫面瞬間擊中她的記憶：穿越前看過的仙俠小說裡，仙人都是用這樣的紙鶴傳訊。

「這個身體的原主好像是天界來的。」她一拍腦門道。

穿越至今大半年，她幾乎忘了這具身體本是天界仙女。當初剛醒來時，腦海裡那些破碎的仙界記憶都被她當作原主的「人設背景」拋諸腦後。

姜瓔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窗縫。紙鶴立刻靈巧地鑽入，輕盈地落在她掌心。觸感不像普通紙張，反而像某種絲緞，帶著若有若無的蓮香。

當紙鶴在她手中自動展開時，淡藍色光幕飛快滾動著代碼，最終定格在一行提示：
【檢測到仙界加密傳訊，是否調用「天界記憶」模組進行解碼？】

姜瓔鬼使神差地點擊確認。

剎那間，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琉璃宮殿浮在雲海之上，有個穿月白法衣的女子正朝她微笑。那女子眉目如畫卻雙眸無神，眉間一點硃砂痣，髮間簪著七顆星辰排列的銀簪。

是個盲人？

「還記得嗎？你小時候總說，星軌連起來，便像糖葫蘆一般。」女子聲音裡帶著溫柔而遙遠的落寞，「師姐今日只能送你到此。此行雖說是為了天下蒼生，但凶險萬分，你定要珍重。」

「瑤光師姐也請保重。」記憶中的自己輕聲應答，「待我歸來，一定帶真正的糖葫蘆給你。」

畫面驟然消失，姜瓔猛地回神，發現掌心的信箋已完全展開。抬頭用金粉寫著【星軌司密函】，內容簡明扼要：

【明日申時三刻，品仙樓天字丙號房彙報進度。——瑤光】

姜瓔的瞳孔驟然收縮，指尖不自覺地收緊，將密函攥出一道道褶皺。

她的任務是找到昭凌的弱點，而仙界正在催促她彙報任務進展。

「他的弱點……」姜瓔咬住下唇。
她確實發現了，昭凌的精神極其脆弱，狐妖的精神攻擊對他格外有效。
但這個情報，她不想讓仙界知道。

窗外的月光忽然被烏雲遮蔽，只剩搖曳的燭火勉強撐起一片微弱的光明。

姜瓔猛地搖頭，將這個念頭狠狠甩開。

天界的預言再準確，也比不過她親眼所見的昭凌——他在深夜為她熬藥的背影，魔氣發作時拚命克制的顫抖，還有昨夜那個帶著侵略性卻又小心翼翼的眼神。

「如果，他根本不會黑化呢？如果我真的能阻止他黑化呢？」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像野草般在她心裡瘋長。她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不是做仙界的刀，而是做昭凌的刀鞘。

思緒在昭凌灼熱的呼吸與瑤光彙報進度的催促中來回撕扯，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晨起時，銅鏡裡的自己眼下掛著兩片烏青，連最厚的胭脂都遮不住。姜瓔嘆了口氣，推開門——
正對上同樣眼下發黑的昭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