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獸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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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7-20
黑袍人抬頭仰望,天空失去了原本的光澤,像天空被潑了濃墨。天際中央,一顆龐然白球無聲懸浮,幽白不透,巨大得幾乎填滿整片天穹。
那不是星辰,不是雲朵──而是一顆由無數冤魂凝結而成的靈魂之核。它如壓頂巨石,沉甸甸地懸掛在世界之上。四周的光線被它吞噬殆盡,留下不自然的昏暗與冰冷。
天空不再流動,雲層如靜止的湖面,空氣沉重得令人無法呼吸。整個畫面像老舊的黑白默片,一格一格緩慢閃現,在黑袍人雙瞳中逐格映出。
他一動不動,凝視著那球體,神情如痴如醉。彷彿那是他親手雕琢多年,終於完成的藝術傑作。
「終於……這一刻,終於來了……」
他低語,聲音顫抖,卻不帶恐懼,而是藏著瘋狂的快樂。
為了這一刻,他沉沒多年地等待,如今終於迎來啟封。
「終於……這一刻,終於來了……」他低聲呢喃,聲音裡帶著瘋狂的喜悅。
就在此時,一聲細微的動靜,劃破了靈魂之核低沉的咕噥聲。
黑袍人眉頭一動,轉身未及,焰龍已先一步察覺,猛然抬頭,雙瞳如熔金燃起烈焰。它張口咆哮,獅喉深處翻湧出一股狂暴氣息,那氣息夾帶焦木與硫磺的氣味,如同烈火即將點燃整片空間。
轟!
一股灼熱氣波怒嘯而出,如火山口炸裂般向觀眾席衝撞。空氣被強行撕開,嘶嘶作響,場邊旗幟與防護板在熱浪中焦卷扭曲。對方卻沒有閃避,氣波直接命中!
然而,塵煙瞬間炸開,視野短暫模糊。黑袍人目光如刃,穿透煙霧,他立刻察覺──那黑影,已不在原地。
那股氣波直衝而出,目標明確,鎖定某個黑影。但然而,黑袍人目光銳利,一看便發現──那黑影,早已不在原地。
「……那是?」
餘光掠過,他猛然轉首,只見一道身影疾閃而現。步伐穩如奔雷,每一步都帶著起風聲與塵震。
「焰龍!發射火球!」黑袍人先下手為強,趕緊下令。
火球飛射而出,卻又被黑影敏捷躲過。此刻,他終於看清了,來者並非人形,而是一道矯健神軀──
「草原鹿……!」
黑袍人低吼,牙關緊咬,聲音中充滿壓抑的怒意與難以言說的忌憚。
草原鹿毫不理會。他的目光如清風中不動的星辰,無悲無喜,依然專注衝刺。
它猛然一甩頭,鹿角金光暴漲,凝為一道旋轉光輪,如閃電裂空,呼嘯飛出,直取黑袍人所在。
黑袍人仍舊不動,站如磐石,白色面具底下,是波瀾不興的表情,沉靜得近乎冷酷。他輕聲喚出兩個名字,語調毫無起伏:
「水龍。焰龍。」
無需更多指令。兩隻神明之獸,早已心意相通,馬上理解主人的意念。
水龍一聲低鳴,聲浪如遠古海嘯自虛空迴盪。它緩緩移動,沉穩如潮,下一瞬,整座賽場地面震動,伴隨轟然巨響——
洪水,從無形中炸裂而出!水牆如垂天瀑布從空中傾倒,捲起千層浪,帶著海鹽與泥濘混合的腥味,鋪天蓋地吞沒整個賽場。空氣濕潤而沉重,視線逐漸模糊。
但草原鹿沒有停下來。它踏入洪水的瞬間,四蹄卻如落雪般輕盈。水面在它腳下泛起漣漪,卻無法將它吞沒。它賓士於洪波之上,每一步如踏虛空,身形優雅而冷峻,彷若神話中的幻影。
然而,神明的直覺告訴它──這水不對。
它低頭,金瞳微瞇,靜觀水面。本應澄澈的洪水,底部卻浮現一抹異樣的紅光,微不可察,卻在波動間忽明忽暗,宛如伏藏的熔岩之眼。溫度也不再如初,正以極緩、卻極穩的速度升高。
隨著水勢蔓延,四周水氣蒸騰,但那不是霜霧,而是──熱氣?水龍是水屬性神獸,怎會使出加熱水溫的能力?
草原鹿鼻翼微動,嗅到一縷若有若無的硫氣與焦痕味,那不是水性的氣息──那是火,埋藏在水底的火。
它猛地抬首,看向焰龍,再看向黑袍人。即刻,它心中有了答案,不免心裡一驚。
草原鹿不再遲疑。下一刻,它四蹄一震,再次跳到半空。金光沿著鹿角激盪而出,灌注進地面。
下一瞬,大地傳來深沉如心跳的震動聲——轟、轟、轟——節奏穩定、逐步升高,如有萬物共鳴。
裂縫自場中央炸裂,地表如紙張撕開。無數粗壯如山的巨木拔地而起,夾帶濃烈泥土氣息與樹脂香,綠意與力量一同湧現。枝幹筆直,藤蔓纏繞,牽引著天地脈絡向天際衝刺,如同要撐開整片被白球壓垮的天空。
它刻意操縱巨木,讓它們繞過那顆靈魂之核。
那球體懸在高空,死寂不動,卻壓迫如萬岳傾斜。草原鹿清楚,一旦擊碎,球中靈魂將化為塵埃,萬靈俱毀。身為生命之神,它絕不允許這件事發生。所以它避開──刻意地、沉靜地避開。
巨木糾纏著藤蔓,青苔上染上星星火花。它們延展至天頂,猶如天柱護盾,場景龐大至極,即使退至遠處,也看不清全貌──更別說,已有三分之一身體,被黑雲吞沒。
草原鹿懸浮於空中,靜靜地註視著,如一隻微光閃爍的螢火蟲,在巨木之前微不足道。
巨木蒼綠之中,一簇火星悄悄竄起。一開始微小如煙,隱匿於青苔之中,轉瞬間卻竄升為赤紅絲線,快速沿藤蔓攀升,如火蛇鑽入綠林。
草原鹿它的神情一如既往的鎮定,唯有看到那幾條「火蛇」,才有一絲銳意閃過金瞳。
它看穿了──這黑袍人在搞什麼鬼把戲,它看懂了。
這洪水從未是主攻,只是引線,只是幌子。真正的殺機,不在空中,不在地表,而是在——
地下深處。
它神識探向地底,感受到那層層岩盤之下,有什麼東西正在蠢動,正在鼓脹,正在逼近臨界。
那是熔岩。
大地內部早被石犀牛弄得滿目瘡痍,宛如被撕裂的蛋糕。這片場地已非單純戰場,而是一座人造的「火山口」,正等待最後的引爆。
水面正中央,那抹紅光正在擴大。紅,慢慢侵蝕清藍,吞噬整個湖面。熱氣升騰,氣泡翻滾,空氣裡浮現一股令人作嘔的金屬焦臭,像千萬具焚燒未盡的軀體,被壓縮成液體後再次蒸發。
觀眾席高處,黑袍人靜靜立著,白面具下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道如刀刃般冰冷的笑意。
他輕聲低語,彷彿在誦讀一篇祭文:
「炎泉——大火山。」
轟——!聲音自地底深處傳來,像整個世界的心臟忽然炸裂。
水面炸開,一道通天火柱衝破洪流封鎖,火焰挾著熔岩碎塊,猶如被壓縮至極限的彗星,與赤紅氣浪直衝天際。火與水激烈碰撞,爆發出難以言喻的扭曲聲響,空氣被拉得如玻璃般脆裂。
火焰在空中翻騰,形成巨大球體,表面沸騰如流動岩漿,中央是炙白的核心。它的重量扭曲空氣,牽動風壓,還未接近,地面已開始龜裂,巨木開始燃燒,溫度高得如太陽墜落。
觀眾席的前排瞬間熔解,鋼筋暴露,石柱傾塌。洪水的尖叫聲混雜建築爆裂聲響,在火光中閃爍消亡。
草原鹿依舊鎮定,迎風而立,四蹄穩如山根,眼中無懼,唯有無聲的誓言。神獸之姿,面對天地異變仍沉穩如昔,身上每一寸皮毛都隱隱閃爍自然之靈光。
它輕輕一躍,鹿角閃爍金芒,身影劃破升騰火浪。那些燒焦的巨木在它下方應召而動,扭曲、翻旋、交錯——組成一面巨型盾牆,層層疊加,宛如用一磚一瓦建成長城。那些倒下的巨木彷彿接收到它的召喚,紛紛旋轉拉長,組成一道巨大木盾!
砰! !火球重重撞上木盾,瞬間爆裂!
火焰化作千萬道蛇形火舌在空中蜿蜒亂竄,炙熱火雨如隕石群劃破長空,落入觀眾席、賽場、看台之外的街道——爆炸聲此起彼落,巨大火柱升天失敗,煙霧遮蔽整座城市天際。
黑袍人如影般閃過破碎高牆,神情冷靜至極,身法詭異、快如電光。火花劃過他身側,擦燃地面、燃起斷木,但他始終從容閃避,每一步踏出的都是計算精準的軌跡。
火花沾燃木盾,木盾瞬間成了火海,在烈焰中被吞噬殆盡,連灰燼都沒留下。隨後,熱氣騰騰的洪水重新淹沒賽場。
草原鹿從火盾上旋身落地,蹄尖踏在空氣上,未等喘息,耳旁已傳來轟鳴巨響。
水龍不甘示弱,它仰首長嘯,嘯聲震耳如戰鼓。一聲落下,四周洪流再起,不再是平面水浪,而是垂直升起的龍捲之柱-水龍捲拔地而起,猶如天柱橫空,攪亂天地氣流,將焰氣與濕氣硬生生撕裂。
水龍捲穿破雲層,如天神之槍劈向蒼穹,將整個競技場震成裂谷。牆壁崩解,石屑橫飛,有一道水柱甚至衝破場界,直捲進城市邊緣!它們衝破雲層,翻攪天地。
草原鹿俯衝而下,四蹄如雷,身形直刺黑袍人。它一閃身,躲過第一道水龍捲,化作一道金光衝刺,留下殘影於半空。
水柱轟然撞上競技場邊牆,牆體整段倒塌,龜裂如蛛網,洪流湧出!
那些原本早已疏散的人群被突如其來的水牆再次吞沒,車輛、路燈、建築殘骸在巨浪中翻滾咆哮。悲鳴與呼救聲刺穿天際,街道如溺水的深井,一點一點沉沒。
原本避難的路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巨浪吞沒──尖叫聲、車輛、建築,全被捲入混亂。
黑袍人仍舊無動於衷,他的目光只追隨著草原鹿。他發現草原鹿眼中終於閃過一縷怒焰。
那不是凡獸的狂暴,而是神祇對世間不義的冷怒。它低吼一聲,聲音如宛遠古之靈甦醒,震盪在每一片焦土與水面之上。火光映照在它濕潤的皮毛上,閃出一種聖潔與狂烈交織的光芒。
生命之神怎能容忍如此踐踏眾生的殘暴?那些被水龍捲吞沒的呼救聲,那些被火花燒盡的廢墟,那漂浮在天際的白色靈魂巨球——一切破敗與苦難,彷彿全化作它的力量源泉。
它蓄勢再躍,金芒如箭,筆直衝向黑袍人。那是一波又一波的攻勢,如怒潮無止盡地湧上。草原鹿不再給他機會,每一記蹄擊都夾帶天意,每一縷金光都如神罰。
黑袍人雖快,卻終被逼到牆角。巨石倒塌,灰塵瀰漫,他身後已無退路。
草原路見狀,鹿角一甩,金光飛射──這次,它不再試探,也不再警告,而是要為對方的罪惡判刑。
黑袍人咬牙,身形如影一閃,竟一躍而下,直跳入水中!
草原鹿眼中光芒閃爍,不作猶豫,立即追擊。它如流星墜入水面,激起一圈震耳水波。然而,才剛入水,它便瞬間察覺異樣——
水,沉得過於深沉。
它的神識延伸而出,原本應是場地底部的石板,如今竟再度龜裂。裂痕深邃無比,像張開的噬魂巨口。整個湖底正在塌陷,像有什麼龐然之物正在從下方湧現。
「糟了!」草原鹿猛然調頭,欲躍出水面,但來不及了。
轟——!
湖底炸開,宛如世界斷裂的裂痕。大地崩裂,石土噴湧,石塊如弩箭疾射,數枚擊中它側腹與脊背,金色皮毛瞬間染上墨黑血絲。鮮血在水中化開,如噴墨般擴散。
水溫驟升,熱浪滾滾,幾乎沸騰。洪水化作被煮沸的陷阱。
草原鹿感覺不到痛,神明不會在乎肉體的感覺。它尚未被打倒,卻感到大地的壓力正逐層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