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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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7-17
第十五章 陣雨
安澤右手插著軟針,躺在病床上滑yt。
「我被新興邪教威脅了。」
「神獸復活人是真是假?帶你拉偵慢慢看!」
「議會和政府的陰謀?未成年退魔刑警成救世主!」
幾個影片標題如此寫道。
雖然艾東這麼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但是過了一個禮拜還越來越紅是怎樣?有點小嫉妒,但是她之前好像被記者搞得有點慘,是說也沒聽路德說有人在學校跟圍著艾東什麼的,是因為大家被恐攻嚇到了嗎?是說我這麼關心她幹嘛?她都甩了我了!虧我從小到大都對她那麼好!結果到頭來只是朋友,氣死我了!我要想想辦法整她……
一顆LED燈泡亮起。
對了!要是我搞好跟郁代的關係,搞不好艾東會因為嫉妒而重新正視我!我可真是天才!好,就這麼辦!
安澤撥通電話。
「喂?媽!我今天就出院。啊?醫生說的沒關係啦!都三個禮拜了,也沒看出什麼問題啊!妳趕快來喔,謝謝!」
代表希望的晨光照進窗戶,驅散了冰冷。
艾東站在臥室窗前,朝天花板打直雙臂,試著靠意念脫衣,但身上的便衣只是被怪異地拉扯幾下。
好難。
艾東不服輸地試了一會,沒成功。
「艾因?」
「幹嘛?」
艾因漂浮在艾東身後。
「沒、沒事,只是想說你去哪裡了。」
「……不要站在窗戶前脫衣服。」
「對面應該看不到吧,這麼遠……」
艾因飛出房門。
他怎麼不發飆了?
艾東認命地換上學校制服,前去洗漱。出浴室時,艾東遇到了伊萊莎。艾東問道:
「妳還沒去上班嗎?」
「公司裡有好多人得傳染病,我今天遠程上班。」
「嗯。」
艾東繞過伊萊莎,回到房間背上書包。走出走廊,艾東看到艾因在盯著客廳窗外發呆。伊萊莎難得地從廚房走出,遞給艾東一個便當袋。艾東說道:
「這是……」
「水果,妳拿著路上吃。」
「我不用吃東西。」
「艾因說的話妳也別全信,要是餓壞了怎麼辦?」
「……謝謝。」
艾東轉身朝玄關走去。
「……艾東。」
「怎麼了?」
「……我只是想說,妳做得很好。」
「什麼做得很好?」
「……沒事,路上小心。」
艾東踏出家門。伊萊莎朝艾因問道:
「你今天不跟她去嗎?」
艾因緊盯著窗外一會,默默離開並跟上艾東。
遠處,依舊是學校的走廊。走廊上陽光斜照。走進1年3班,迎面是綾的招呼——用沒包石膏的左手,當然。轉過頭是讀小說的路德和刻意迴避視線的郁代,艾東向左走,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將熊娃娃放在桌上。
噔、噔、噔、噔~
上課鐘響,帶著粉框眼鏡的中年女老師走進教室。艾東看著女老師直朝著自己走來。女老師問道:
「主啊,請問妳能原諒我的罪過嗎?」
「……蛤——」
站定,女老師拔出手槍,抵住自己的右側太陽穴。女老師冷靜地說道:
「主啊,請讓我重獲新生。」
碰。
槍響,腦漿四賤,連同血液一起。女老師朝窗邊倒下,伴隨著不間斷的呻吟和抽搐。女老師的腦漿流出彈孔,眼球朝奇怪的方向轉動。女老師手扶著窗框,卻無力將自己撐起。女老師突然死死地盯著艾東,盯著艾東放大的瞳孔。艾東就這麼被死死盯著,看著女老師倚在窗邊不斷抽搐。
「啊啊啊!!!」
自周圍傳來的尖叫聲喚起艾東,將她從一片呆滯中解放。艾東站起身,開始環顧周圍。走廊上還有人,他們要嘛在大叫,要嘛被嚇暈。教室內的學生們被嚇得神智不清,尤其是被濺了一身腦漿和血的人在瘋狂大叫。艾東找不到能幫她的人,只好自己繞到女老師身旁,試圖用雙手壓住她的傷口。突然,女老師抓住了艾東的手,用近乎瘋狂的眼神死死盯著艾東。艾東強忍著恐慌拔開女老師的手,繼續按壓著女老師的太陽穴。艾東看著女老師不斷抽搐,希望有誰能幫她。瞥眼餘光中,艾東看到了桌上的熊娃娃。
「艾、艾因!快點做什麼!」
但熊娃娃是不會說話的。
「艾、艾因!幫忙啊!」
但熊娃娃是不會動的。
「艾、艾因!」
但熊娃娃——
「艾因!」
熊娃娃動了,變回原先的白色艾因。艾因冷靜地說道:
「放手吧。」
艾東看著女老師不斷抽搐。
「你、你在說什麼?!快點幫忙啊!」
「她的腦子被子彈攪成肉泥了,救不回來的。」
「她、她還在動,她還有救!」
「抽搐是神經的自動反應,不代表——」
「艾因!」
艾東很無助,只得死命地壓住女老師的傷口。艾東越是按壓,越能感覺到女老師的生命不斷逝去。艾東很不解,不解為什麼艾因不幫她,不解為什麼沒有一個人來幫她,來救救眼前的女老師,但事情還是在發生。艾東的手掌不斷有鮮血和腦漿竄過,女老師的抽搐不斷減弱。艾東能感覺到身下的女老師變得僵硬。
「主……賜我……新生……」
艾東還能聽到女老師的囈語。女老師無力地倒下。
一位男老師從走廊上衝來,看進窗內。
「放手了、艾東,她死了。」
白色飄浮物說道。女老師的血浸染艾東的褲子,噴出的腦漿流淌在艾東的衣服。女老師沒有呻吟,彷彿倒地的只是一具屍體。女老師的手上還握著那把手槍。男老師看到的只有壓在女老師身上的艾東。男老師喝斥道:
「妳、妳做了什麼?!」
艾東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只覺腦中的噪音太吵。艾東盯著自己的上手,上面沾滿了暗紅的血和淡黃的腦漿。
艾東前傾著,坐在一角、綾的座位上。那裡遠離女老師的屍體。艾東駝著背,無神地盯著地板,周圍只剩漂浮的艾因。過了一會,有警察進門。警察用封鎖線圍住屍體並上前問話。艾東什麼都沒說,艾因也是。再過一會,艾東面前多了塊陰影。一位老年刑警站到艾東面前,秀出警徽,說道:
「艾東•歐文,我是重案組的警察。我們懷疑妳與近期的某個邪教組織的活動有關,請妳跟我走一趟。」
「她不會跟你走。」
李潯的聲音從前門口傳來。艾東抬頭,確實是穿著警服的李潯。老年刑警轉身。
「李潯,你什麼意思?」
李潯從褲子口袋掏出手機並遞給刑警。刑警看了一會。
「該死的卡爾•文森,該死!」
刑警喃喃道,隨後離去。李潯來到艾東面前,問道:
「妳不跟妳的同學走嗎?」
「隊、隊長,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帶你去法院。」
「去、去法院?」
「妳要出席。」
「呃、為什麼?」
「妳是證人。」
「……可是、你剛剛才問我……」
「還有點時間。」
「可是、我跟他們走要做什麼?」
「……至少跟他們打聲招呼再走。」
「……為什麼?」
艾因:
「他怕妳在學校沒人緣。」
李潯撇開頭。艾東問道:
「為什麼不打招呼就沒人緣?」
艾因:
「妳去就是了。」
「呃、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了?」
「給老子去!」
在體育館裡,綠色的人工地面反射著高處窗外的陽光。一年三班的學生們各坐在一張椅子上。大部分人驚魂未定,少部份冷靜的,是圍在學生周圍的老師。安澤在裝有玻璃片的門外,從學生們的背後觀察,不敢動彈。
阿勒、什麼情況?我來錯時間了?剛來學校就發現有警察,還有一群人聚在體育館,還以為是改上體育課,結果氣氛越看越不對。大家看起來哭哭啼啼的,是又有怪物攻擊了?明明我從出生到現在就沒見過怪物,倒是這四個月以來就發生了好幾次怪物攻擊,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對,如果真的有怪物應該會看到退魔刑警吧,怎麼只看到警察?等等,是說我在外面看到一臺奇怪的警車,該不會就是退魔刑警的吧?但是學校怎麼有怪物?是說怪物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唉呀、不管了,先進去問問再說!
少女坐在椅子上哭泣,一旁是綾的安慰。那聲音柔情似水,卻時不時透露出恐懼。可悲啊,一群害怕的人與彼此取暖,只為一絲撫慰。少女在淚水中看見路德的冷靜,又想起他為摯友哭得死去活來的模樣。可嘆啊,在那淡如水的外表下,藏的是何等的波濤洶湧。
少女感受著綾的左手在背上來回,不禁為綾受傷的右手感到不捨。「為什麼?為什麼我要經歷這些事呢?」少女不禁想問。無人在少女腦中應答。
他來了,他來了,一股溫暖在靠近少女。少女轉頭一看,是少女不願面對的安澤。少女強忍淚水,只為不在愛人面前痛哭。但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資格為自己感到羞恥呢?跨年夜的那一推還歷歷在目,如今少女又依依不捨。
少女聽到安澤與路德的對話聲,聽到方才那恐怖的事件在路德口中一一重現。一步,兩步,安澤踏著沉重的步伐朝少女走來。安澤蹲下身,輕柔地關心。
「郁代,妳有受傷嗎?」
少女的淚水險些潰堤,只得輕聲回覆。
「我、我沒事……」
「……郁代,我能跟妳談談嗎?我想說說跨年夜的事。」
少女的心揪了一下,淚水在心中打轉。那是說不出的痛。
「我……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推開妳的!」
少女的希望在胸中燃起。火光驅散了陰霾。
「妳還記得我那天被艾東打了一巴掌吧?其實我是因為臉頰太痛才不小心推妳的,因為妳不是……就是……捧著我的臉想要親我嗎?」
少女的淚水淹過火焰,卻沒有將其熄滅。水火交融,舞出一場盛大的煙火晚會。
「我……其實也喜歡妳!」
煙火綻放,點亮了少女的心,淚水隨之潰堤。
「我……我也喜歡你啊!」
少女抱住安澤,在希望的照耀下接受淚水的洗禮。這是一場美麗的煙火晚會。
路德坐在一旁,看著安澤爽到飛天的笑容,不禁感到反感。
剛才有老師在我們面前自殺,這混帳居然跑來告白。
路德看著安澤揚起的眉毛,安澤彷彿在說:
「這就是被美少女擁抱的感覺嗎?!郁代胸小小的沒想到觸感這麼軟!跟她的手一樣!」
白痴一個,要不跟他絕交算了?
路德想了想,最終打消念頭。安澤的個性路德不是第一次見了。同樣的無恥既令路德反感,也令路德歡喜,彷彿這麼個黑暗的世界裡還有人能放聲大笑。路德多少感到欣慰。路德有些羨慕眼前這個無恥的朋友。路德想起艾東。
不明白自己心意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路德堅信這點。艾東恰如他外遇的父親,一樣的毫無自覺。像是鬆了口氣般,路德轉身看向門外。像是命中注定般,門外是眼睜睜看著的艾東。艾東先前制服上的血跡和腦漿已然消失,留下的是一片純淨的白衣與灰褲。
看來當壞人的時間到了。
路德扶住椅子,準備起身。綾的話語在腦中響起。
「你根本沒幫上忙,每次都擅自干擾別人的私事!」
路德坐在原地,細細咀嚼著其中含意。
或許,這次就別管了。
路德放開雙手,轉身不理。
但綾無法置之不理。綾在路德轉身時便跟著他的視線找到了艾東,無助的艾東。儘管有一定距離,綾看得出艾東的無措。奇妙的是,綾是最希望艾東遠離安澤的人,卻為此感到痛心。在綾看來,安澤太不可靠了。但艾東呢?艾東的看法和感覺是什麼?是後悔?是憤怒?是悲傷?還是什麼都沒想過?綾想用右手招呼艾東進門,右手卻動彈不得。那是說要出錢的艾東,是另一個世界的艾東,是無助的艾東。
如果是我,一定很希望有人能陪我吧?
綾心想,站起身。
艾東在門外看著郁代和安澤摟摟抱抱,不知怎的腦袋一片空白。艾東沒想像過這種場景,更沒想像過類似的情況。
「喂、快進去啊!」
艾因在艾東懷中喊道。此時的艾因是一隻熊娃娃。艾因看著綾走近,沒看到艾東有一點動作。綾推開門,艾東順勢被推開。綾和艾因對此都有點傻眼。綾繞過門,問道:
「艾東,妳還好嗎?」
「……我、我不知道。」
「……安澤他有時候會比較超過,我懂。」
「什麼意思?」
「……意思是,如果妳感覺很不好的話,隨時可以跟我說,好嗎?」
「嗯……」
艾東轉身離去。
「艾東,妳要去哪?」
「……我有事。」
「好……」
綾猶豫一會,喊道:
「艾東,我會幫妳加油的!」
艾東緩緩轉身。
「什、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世界上永遠有懂妳的人,記得這點,好嗎?」
「……嗯。」
艾東再度轉身離去。
艾東走在操場,朝著學校穿堂的方向,沐浴在大片陽光之下。她腦中被女老師自殺的一幕塞滿。懷中的艾因問道:
「不是要跟他們說再見嗎?」
突然,艾東腦海的一角被安澤和郁代的擁抱填補。
「……我、我不想去。」
艾東隱約看到一個人影從側門朝她跑來。
「艾東!」
「托、托菲?妳怎麼是從那裡……」
「我跟隊長在側門等妳呢!跟我過來吧。」
側門?不是正門嗎?
艾東跟著托菲前去側門。此時很溫暖。
來到側門,李潯倚靠在車門上等著。那是退魔刑警的警車。艾東上了車,和李潯坐在後座。托菲坐上副駕駛座。方向盤旁的玻璃螢幕上顯示「自動駕駛」四字。艾東在後座問道:
「那個,托菲,我們要去哪裡的法院?」
「是巴門的法院,需要一、兩個小時才能到。」
「呃、好的。」
托菲透過車內的後照鏡看到艾東垂下頭。艾東問道:
「我能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可以啊!怎麼了、艾東?」
「……我剛剛看到我們班的數學老師、朝著自己開槍,我想要救她,我想要救她,可是、可是我救不了她……」
艾東瞥向李潯。
「隊長……你有遇到過自己救不了的人嗎?」
李潯看著前方,沒有回應。托菲回道:
「艾東,有些事我們總會沒有辦法,別太怪自己。」
「可、可是隊長就能解決很多事,還能救很多人……」
「我們也不是全能的,我們還被妳救過兩次呢!」
「可是、可是我……」
托菲從車外後照鏡看到一輛黑色轎車接近,朝後座的李潯點了頭。艾東朝李潯問道:
「隊、隊長……我真的有能力能當——」
「李潯」的面孔開始沉入膚面、表皮開始變黑,彷彿全身融化成一坨黑色泥漿。漸漸地,黑色泥漿上浮現出外表和五官,顯現出貞托的樣貌。貞托朝艾東說道:
「妳好,艾東。」
艾東拉扯著車把手,車門卻動彈不得。
「托、托菲!」
托菲沒有回應,冷冷地看著艾東。
「……騙、騙人的吧……」
「這是真的、艾東。」
艾東雙手緊抓熊娃娃,退到車內一角,卻還是和貞托無比接近。
「不、不要過來!」
「艾東,對不起。」
貞托鄭重地鞠躬。艾東愣住了。
「艾東,我很抱歉我在跨年夜對妳暴力相向。請容我向妳保證,我現在絕不會傷害妳,也不會對妳做任何事。我此行的目的只是誠心地與妳溝通。」
艾東退縮在車的一角,心有餘悸。
「……你、你殺了他們……」
「是的,我很後悔。因為我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卻忽視了它。我不奢求妳原諒我,只求妳能好好聽我說完。我不會有所隱瞞。可以請妳聽我說完嗎?」
艾東看向托菲。
「……托、托菲……托菲是你們的一份子嗎?」
「是的,是艾奎里斯的內應。」
經過一番內心掙扎後,艾東問道:
「……你、你要講什麼?」
「謝謝妳願意聽我說。我接下來要講的,是我的故事、是真相。會讓妳對現況有更深的了解。在——」
話音未落,一支飛鏢射在貞托的頸部。貞托震驚地看向托菲,和她手中的麻醉槍。被射中過不到2秒,貞托躺倒在車內一角,闔上雙眼。
「托菲,成功了嗎?」
李潯的聲音從玻璃螢幕處傳來。托菲放下槍桿,指觸玻璃螢幕。
「是的隊長,成功了。」
「好,把身後的那台車引到勒馬莎區,跟聯防部會合。」
「是!」
托菲拿開手指,看向後座驚魂未定的艾東。
「艾東,妳還好嗎?」
「這、我、妳……這是怎麼回事?!」
「抱歉,沒有事先跟妳講。退魔部跟聯防部計劃好要抓捕貞托,而且要拿妳當誘餌。」
「……所、所以妳不是……艾奎里斯的人吧?」
「當然不是,我是退魔刑警!」
艾東楞了一會,如釋重負。艾東虛弱地笑了。
「我、我真的以為……嚇、嚇死我了!」
托菲笑了。
「哈哈,抱歉讓妳被蒙在鼓裡。」
托菲回身,在座位底下尋找著什麼。突然,托菲拿出一支簡易注射筒。艾東問道:
「托菲,那是什麼?」
「這個嗎?是妳要打的。」
「打?為什麼?」
「是隊長要求的,我不太確定。」
「喔,好!」
艾東緩緩伸出手臂,拉開袖子。
「托菲,聽到請回答。」
玻璃螢幕處傳來李潯的聲音。
「托菲,妳偏離路線了,報告情況。」
托菲沒有要回話的意思。艾東的臉色沉下,問道:
「托、托菲,針筒裡面是什麼?」
「隊長要我給妳打的,我也不知道。」
「托菲,聽到回答,托菲!」
「來吧、艾東。」
托菲拿著簡易注射筒伸向艾東。艾東抽回手,尷尬地笑道:
「托、托菲,妳可以問一下隊長、那是什麼藥嗎?我對打針有點陰影……」
「沒事的,很快就好。」
托菲試圖從前座抓住艾東的手臂,卻被艾東躲過。
「托、托菲,妳要幹嘛?!」
托菲不再回話。她快速起身並朝艾東移動,試圖抓住艾東。艾東抓住托菲拿著針筒的手。托菲驚訝地發現艾東的力道之大。托菲另一手試圖抓住艾東,卻也被艾東牽制住。突然,車輛一個轉彎,兩人重心不穩,讓托菲壓在艾東身上。艾東一時緊急,抓住放開一手並抓住托菲的馬尾,托菲因疼痛而鬆懈。艾東趁機把托菲踹回前座。艾東發現手上多了個髮箍。
托菲緩緩地撐起身。她披頭散髮,眼神大變,憤怒地盯向艾東。
「啊啊啊!」
托菲一聲怒吼,撲向艾東。艾東躲過托菲的撲擊,卻躲不過第二下。眼見針筒再度襲來,艾東又抓住托菲的手臂,維持著方才的僵持姿勢。托菲大吼道:
「為什麼……為什麼我連回家都不行?!我只是想回家、我只是不想死、我只是想活著!」
「我、我也想活著啊!」
托菲愣住了。艾東能感覺到托菲的力道減弱。艾東沒有放過這次的機會。艾東說道:
「我、我也想活著!」
「意思是這世界上永遠有懂妳的人,記得這點,好嗎?」
「妳、妳說妳想回家吧?我、我懂!我懂……我去學校的時候也想回家,覺、覺得只要回家,就能與世隔絕,就能把煩惱拋在腦後……」
「我只是想說,妳做得很好。」
「但、但是妳做得很好了!妳、妳陪我訓練,妳救過我,妳、妳救過很多人!所以……所以妳不用煩惱!」
「意思是,如果妳感覺很不好的話,隨時可以跟我說,好嗎?」
「因、因為……因為我願意聽妳說!所、所以妳隨時可以在這裡跟我說!不管是難過的事,還是開心的事,我都願意聽!」
「當然不是,我是退魔刑警!」
「而且、我們是退魔刑警,對吧?我們不能傷害人,我們要保護其他人,對吧?我們是、我們是退魔刑警……」
「……是啊,我是退魔刑警……」
熱淚從托菲臉上流下,滴到艾東臉上。
「我……我都在做什麼……」
托菲倒在艾東身上,放聲大哭。托菲手中緊抓著針筒,卻沒有要注射艾東的跡象。托菲抱住艾東,艾東則緩緩抽手,將針筒拿起並打開車窗,偷偷地丟出行駛的車外。艾東鬆了好大一口氣,感覺全身虛脫。一旁東倒西歪的貞托還是昏迷不醒。
艾因從座底飄上來,飄到艾東眼前。艾東問道:
「你……你到底都在幹嘛……」
「……艾東,妳成長得真多。」
「……蛤?」
艾因冷冷地看著艾東,彷彿變了人。艾因問道:
「艾東,我說過我沒有騙過妳,對吧?」
「有、有是有……但那種事情現在問幹嘛……」
在艾東看不到的一側,針筒逐漸飛上車窗,跟著車輛移動。
「艾東,我不會騙妳,相信我。」
「你、你今天有夠奇怪的……」
針筒飛進車內,瞄準艾東。
「所以,抱歉、這次會很痛。」
「……你在說什麼——」
無形的手將針筒扎進艾東的手臂,壓下注射鈕。
隨後是無盡的痛。數以萬計的面孔出現在眼前,艾東或許見過,或許沒有,強烈的痛苦讓艾東無暇思考;即便如此,所有面孔帶有的資訊還是湧入了艾東的腦海。他們是普通人,是附近的所有人。接著是每一份震動,來自地表下的、來自周圍的,艾東感受得很清楚。最後是無法抑制的思考,彷彿將世界攤開在眼前。艾東所能做的只有不斷的思考。
艾東的身體開始撕裂,但看過去只有完好的皮膚。皮膚在頃刻間變黑,變得深不見底。艾東憑本能的拉開車門把手——不過一刻,門把手被拉斷了。艾東想透透氣,好想。艾東慢慢拉開身上的托菲。托菲被重重地甩到前座一角。艾東推開車門,車門隨之變形,車窗隨之破碎。在車門被開洞前,門鎖先撐不住了。艾東輕輕一推,車門被快速推開,摔在車前門上。車門的卡榫變形,有氣無力地支撐著破碎的車門。車外是移動的地面。艾東坐在後座上,右腳剛踩上地面,移動的車輛便被艾東的腳煞停,重重地壓下。車輪胎刺耳的摩擦聲響徹街道,艾東的鞋子隨之被撕碎,拋飛到遠處,後座的椅皮被艾東的停滯撕開,只剩艾東漆黑的腳掌踩在凹陷的柏油路上。
艾東下車,站起身,車輛彈跳一陣並隨之開動。艾東垂著頭,俯視著整個十字路口。艾東站在路口中央,周圍是訝異的行人、煞停的車輛和混亂的街道。艾東聽得到人們急驟的心跳,看得到人們的社群軟體帳號,摸得到他們的每一下脈搏。艾東從沒發現過自己的身上是如此的骯髒,充滿了細菌與頑垢,於是她扭了頭,將髒污盡數吞噬。
駕駛看著眼前的黑色人形物體,下車查看。物體穿著正常的制服,手腳卻異常地黑。那不反光的黑色脖頸之上是融化的黑髮。物體轉身看向駕駛,那純淨的面孔沒有任何錶情,只有發黑的五官。突然地,物體雙手抱臉,跪在紅綠燈前,不斷發出慘叫。起初,那是人的尖叫,慢慢地,那變成了野獸的哀嚎。野獸跪倒在地,發出新生的啼哭。
呃啊啊啊!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