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談 第二章

夜幕舖設在冥城天空，不似凡間點點星辰般美麗，就是一深黑大布，展開了無邊際包覆，色澤漆黑到，叫人望一眼便如臨深淵。

「你們冥界的夜空，好無趣啊。看得久了，還覺得要被吃了......」藏青色素衣的青淮坐在青幽宮的屋瓦頂上，抬高了頭望著天空說道。

同坐屋頂上的還有一位房桑，深藍儒衣的暗色本該融入夜色，反而因為冥城的黑夜詭異，倒是有了一絲微亮。

「冥界裡，就只有冥城有日夜，出了冥城，真就詭譎幽黯。這樣的環境，你們怎麼待得住？不無聊嗎？」青淮老在妖界、凡塵逍遙自在，天高海闊任遨遊，真的無法體會冥界的規矩。

「你知道凡間的夜空多美嗎？極南之境的夜晚，還有無法形容的色彩變化，若沒有親眼目睹，那真是太可惜了！」青淮絕色的臉上甚是懷念，還多了一絲慫恿對方的目光。

「我跟你說啊，你要是有機會，定要出去冥界外頭看看，外頭的風景，你一定想像不到！那山川海闊......」

房桑冷酷著一張正氣凜然的臉，淡然看著侃侃而談的青淮，對於他的「提議」，房桑在心裡偷笑著：這小妖是以為武判官在冥界任職，就不再出冥界半步了嗎？

「哎，我都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一句話都沒有？」青淮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了一大堆話，身旁的這個男人卻一點回應都沒有。

房桑愣了一愣，習慣了沉默不語，也顯少表達自己的情緒，微張了口，卻還是無聲。

青淮是瞧見了他眼中的閃動，再度自語：「你是不是覺得......我話嘮啊？所以你老是躲在角落不出聲，是不想和我扯上關係吧？」

青淮好看的皮相掛上不好意思的歉笑，他自知冥界皆神官，他一個妖物，自家父親還是一縷魔魂......

「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我方才、只是......不知要說什麼？」房桑有些緊張的回道。

「啊？都說我們是朋友了嘛！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啊！」好看的手指頭在兩人之間指畫來去。

「不然......」房桑實在不是什麼熱性子，他想了一會兒道：「你問，我答。」

青淮因為他的話語，大笑出聲：「我剛剛不就問了你許多問題嗎？」

美豔的俏容飛揚起愉悅的笑意，眼眉彎彎的如月牙，精巧細緻的鼻樑與雙唇，都因為帶笑而漾開歡意。

「你方才只讓我多去外界走走看看，沒有問什麼啊？」憨直的房桑如實回答。

青淮卻因為他這傻氣的回答，更加開懷大笑！

「原來你都有聽進去啊！」

「......」房桑見眼前笑得開懷爽朗的絢麗奪目，不自覺的盯著直瞧，不願移開目光。

房桑那毫不遮掩的眼神裡，是青淮早習慣了的驚豔，他自豪的笑問：「我好看嗎？」

「嗯，很好看。」

「這是實話？」

「嗯。」

「你，說話可以多幾個字嗎？」

「要說什麼？」

「可以稱讚我的傾國傾城之姿、沉魚落雁之貌。」

「嗯，你都說了。」

換青淮愣住了，失笑道：「你這性子也太不好玩了。」

「青淮！你別欺負我家武判官了！他這腦袋是整個冥界第二傻的！」

坐在屋頂上的一神一妖，因為突來的聲嗓而同時往下瞧，屋檐外頭的一抹粉色俏麗正將兩手靠在嘴邊形成了個小圈，抬頭往上喊著。

「第二傻的？那第一傻，是誰啊？」青淮笑呵呵的朝底下的池秋雅揮揮手，順口問道。

「我的魂哥哥啊！呆板木納、循規蹈矩、不知變通！」姑娘家沒個嬌氣樣，雙手交叉環在胸前，自然笑答。

「小姐慎言。文判大人只是不善言辭，對冥界諸事都親力親為、待人和善，絕不是小姐所形容的這般。」房桑欲起身準備下屋瓦，卻被青淮一把拉住。

「原來你還是會說話的嘛！」青淮取笑著他。

聞言，池秋雅爽朗的大笑！毫無千金小姐的矜持，甚至還雙手大張，靈氣一躍而起，飛上屋頂與青淮同坐。

「青淮，你若是把房桑當朋友，就多和他說說話，教教他如何胡鬧，別老是冷著一張臉。」

冷著一張臉的房桑，現下還皺起眉頭，不認同的眼神直盯著池秋雅挽著青淮手臂而同坐屋瓦上的舉動。

「小姐，男女授受不親，請謹言慎行。」房桑舉起手來指著他們過於親蜜的模樣。

「看吧，他這性子就是正直。」聽來是誇，但房桑懂得這是貶。

青淮笑看著左右兩側，池秋雅可愛甜笑的坐於身側，房桑冷酷嚴正的皺眉搖頭。

「既然剛好你們都在，那我可以問問嗎？我其實不懂，為何天帝要招回我爹的魂魄？我爹是魔，就算灰飛煙滅，也是正常的下場......」

「任何魂魄都該歸回冥界，一生善惡都該有因果業報，了卻因果才能重新開始，得善或惡果，都必須要在下一世償還。」

談起了公事，房桑一派正經的認真的回答，卻叫身旁的兩位又一起大笑出聲！

「他真的好認真喔！」

「是吧？我就說他也是傻的！」

房桑無言以對的輕聲嘆氣再瞧著身旁，一位冥界千金，他不能冒犯，一位新朋友，他不想掃了這愉快的氣氛。

青淮再胡鬧，還是懂得看人臉色的，再加之剛認識這個房桑，早先拉著他來屋頂上坐還對他說了許多廢言，見他默默聽著，並無厭棄之意，青淮確定了他無惡心，就是簡單的傻木頭一枚唄！

「不欺負你了啦！你可是唯一常來這青幽宮探看我的朋友，不能把你給嚇跑了，少了個人聊天，也蠻無趣的。」

「你還有我啊，可以找我聊天的。」池秋雅拉扯他的手臂，自從青淮救回她的魂哥哥，她就決定要交這個朋友了。

「男女授受不親啊，妳家武判官說了，妳一個尚未出嫁的姑娘家，真的要注意形象。」青淮笑顏如玉，輕輕推開池秋雅的手，改往房桑身邊靠，還補上一句：「我可不想被冥王追殺，說我拐了冥界千金啊！」

房桑點頭同意，十分自然的讓青淮的身子靠躺入自己的懷裡，雙手相當規矩的擺放垂下，一臉正氣附和道：「小姐，夜已深，妳該回房休息。」

疑惑的眨眨眼睛？瞧著眼前兩人的和諧畫面，池秋雅頓時感覺自己似乎有些多餘了？！

「好吧好吧，你們都趕我走，那我就不打擾你們深夜談心了。」池秋雅一說完調侃，運動起靈氣就消失不見。

青淮覺得身後蠻好躺的，舒適的放鬆自己後，嘴上停不住的又說：「抱歉啊，剛才還取笑你。現在我知道了，你是認真的對待每一件事。你脾氣也很好啊，竟然沒發火！」

房桑倒是被他的直言給驚訝了些許，瞧著胸口那頭顱頂上黑鴉如墨的髮色，他嘆氣道：「你別帶壞小姐。」

「是你家小姐別帶壞我吧？她哪點像嫻淑閨秀了？」青淮不滿的用頭後腦勺撞了下身後的人。

「......咳！」還真是一針見血的實話。房桑乾咳了聲，只好轉移話題：「至少小姐的身份是明擺著的，你別這樣隨性自在，若是鬧到冥王耳裡，不是簡單的玩笑話就能解釋。」

不等懷中人的反應，房桑又道：「你父親是魔族反叛者，天帝一開始想招魂，許是想問些魔君弱點或魔族事，不曾想，你父親的魂魄竟是瘋魔狀態。」

青淮也自行猜測過，房桑現下說的，和心中的猜想如出一轍，他又問：「我爹真的會有清醒的時候嗎？」

好聽的聲嗓帶著滿滿的不安與難過，房桑不自覺的想安撫他：「會的，只是需要時間，急不得。」

明明才認識不到一日，青淮對他的回答，卻感到相當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