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焚心之劫

姜瓔渾身驟然繃緊，手指迅速移到鍵盤上，幾乎本能地調出了之前對付壯漢的雷擊指令。她甚至不確定這東西對妖物是否有效，但總比毫無準備要好。

「昭公子，這就是你的心上人？也不過如此嘛，怎麼比得上奴家呢？」那聲音忽遠忽近，在破敗的祠堂四周迴盪。

昭凌眼神沉下去，周身隱約透出殺氣，猶如月光之下悄然凝起的一層薄冰。
氣氛緊繃到極點，以至於姜瓔完全忽略了「心上人」這三個字。

月光突然被烏雲遮蔽，祠堂內陷入一片黑暗。夜風驟停，連蟲鳴都消失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哎呀，我聽到公子的心跳了呢，真讓人慾罷不能，簡直想讓人……」

「——掏出來吃掉！」
最後一句驀然變得尖銳而淒厲。與此同時，一道猩紅如血的寒光驟然閃現，疾如鬼魅地直取昭凌胸口！

姜瓔甚至來不及喊出「當心」，狐妖的利爪已來到昭凌身前，距他心臟不過寸餘的地方。

然後——
劍光。
不，那甚至稱不上是劍光。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像月光穿過樹葉的間隙，像微風拂過水面的漣漪。
木劍無鋒，卻比任何利刃都要致命。

「啊！」狐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利爪上的紅光猛地收回，整隻妖踉蹌著退到昭凌身後。

狐妖捂著右爪痛苦地蜷縮著，而昭凌的木劍已經回到了劍鞘中。

「發、發生了什麼？」姜瓔轉向狐妖，終於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一隻人立而起的赤狐，約莫有成人高，面容妖嬈卻帶著明顯的狐狸特徵，三條尾巴在身後狂亂地舞動。

最駭人的是它的右爪，爪骨突然齊齊錯開，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幾根鋒利的指頭零零散散地掉在地上，濺起細小的血花。

昭凌靜立原地，緩緩將木劍垂下，淡淡的月光順著他的劍身流瀉而過，未染一絲鮮血，甚至連一絲灰塵也未曾沾染。
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

昭凌原來這麼強！姜瓔激動得差點跳起來，眼底光芒閃爍。

「公子真是不解風情，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狐妖咬牙切齒地捂著斷指說。

昭凌抬眸，聲音清淡卻帶著徹骨的冷意：
「下一劍，斷的便是你的頭。」

狐妖微微俯身，三足著地，受傷的前爪虛懸著。它妖嬈地瞇起狹長的眼睛，猩紅的舌尖舔過尖牙。
「奴家修為淺薄，入不得公子的眼。但若換作這位姑娘，公子又該如何呢？」

話音剛落，她已化作一道猩紅煙霧，如箭般射向姜瓔天靈蓋！

姜瓔腦中嗡然一震，意識頓時被一股冰涼而詭異的力量侵佔。

昭凌瞳孔驟縮，木劍剛抬起一半，那赤煙已沒入姜瓔眉心。姜瓔身子猛地一顫，隨即緩緩直起腰來，眼神卻已截然不同。

她媚意深濃地向他走來，每一步都如踏在他的心跳上，撞擊出陣陣悶痛與熾熱。

「公子，奴家如今的模樣，可還稱你的意？」
聲音輕柔纏綿，她指尖輕巧地拉下衣襟，露出半截晶瑩的肩膀，皎潔月光傾瀉而下，肌膚晃得昭凌喉頭一緊。

昭凌喉結上下滾動，木劍發出「咔嚓」一聲輕響。
他該出手的，可劍尖卻沉重如鉛。

「姜瓔」輕笑：「哎呀，公子，你若出手，我就性命難保了呢。」

她說著步步逼近，纖細的手臂攀上昭凌的脖頸，貼近得毫無縫隙。昭凌呼吸一滯，渾身僵硬，異樣的感覺從心底湧出。

被狐妖附身的姜瓔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變化，紅唇勾起，湊到昭凌耳邊，吐氣如蘭：「原以為公子當真不近女色，合歡酒與魅香都奈何不得。原來公子只對她，有，反，應。」

合歡酒？剛才他喝的竟是合歡酒？
昭凌混沌的腦海中劃過一絲清明。難怪自醉月閣出來後，體內便有一股邪火亂竄。

這個念頭一起，那股異樣的感覺更甚，理智被逐漸吞沒。
而狐妖身上又適時地散發出甜膩的香氣，擾得他心煩意亂。

最致命的是，眼前的人，是姜瓔。

他強自克制多日的念想此刻潮水般湧出，衝擊著他漸漸失守的心神。眼前的姜瓔眉眼嫵媚陌生，卻又無端勾動著他內心深處最幽暗的渴望。

「姜瓔」的指尖輕巧地自他面頰滑下，指腹在喉結處停頓片刻，看他呼吸凝滯，滿意地笑了：
「你可知，我為何要等與那些男人歡好幾日後，再挖心？」

她柔嫩的指尖探入衣襟，往下一握，指腹的溫度令他心癢難耐。
昭凌身軀繃緊，呼吸陡然加速，汗水沿額角滾落。

「姜瓔」在他耳畔低語，唇齒輕咬著他的耳垂：
「男人情慾高漲之時精氣最足，養幾日再取心食用，靈脈充足有助修行，且滋味最是鮮美。」

她目光妖媚而冷冽：「但公子你不同，你靈脈深厚，卻被牢牢隱藏。是否與你兒時之事有關呢？」

昭凌眼神渙散，兒時記憶碎片閃現。黑暗，鮮血，淒厲的慘叫。

「姜瓔」的唇幾乎貼上他的：
「奴家喜歡你。不如在你死前，用這副身子當作贈禮，好嗎？」

話語如毒藥，昭凌的意識徹底陷入混沌。

合歡酒、魅香，還有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姜瓔。

他與她共處一室十餘日了。
每晚他都強壓著一股衝動，克制著自己不去靠近她。

但這小丫頭身上好似有一股魔力牽引著自己。
他喜歡看她笑盈盈的眼睛，喜歡聽她清淺的呼吸，喜歡不經意觸碰她的髮絲……

喜歡她的一切。
他有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當她說，不介意自己去醉月閣見玉簟秋時，他心頭翻湧著難以啟齒的酸楚。

他想讓她介意。

他想觸碰她。
他想抱她。
他想佔有她。

昭凌的理智轟然崩塌。他抬手，猛地扣住「姜瓔」的腰肢，手臂逐漸收緊，最後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捏碎。

狐妖嘴角泛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那笑容陡然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