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通、通房丫鬟

傍晚時分，夕陽垂落，餘暉在昭府深重的屋簷上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邊緣。

橘色的光暈灑在姜瓔肩頭，卻怎麼也驅不散心頭泛起的荒謬感。

「我這是進了什麼龍潭虎穴。」姜瓔在心裡嘀咕，耳朵卻豎得老高，捕捉著廳內傳來的每一句對話。

「堂堂將軍府公子，身邊婢女豈能隨意從街上拾回？」一個女聲尖銳刺耳。

屋內，家主昭懷淵放下手中的茶盞，抬眼望向側座的夫人葉氏。他眉宇間肅穆威嚴，即使坐著也給人一種山嶽般的壓迫感。

「凌兒，你兄長和弟弟，一個已官居正四品，一個雖頑劣，卻也比你懂得分寸。」昭懷淵掃了一眼面前的昭凌。

「凌兒到底是妾室所出……」葉氏嗤笑道。

姜瓔心頭一緊。妾室所出？難怪那葉夫人語氣如此輕蔑。

她雖來自現代，對這些高門大戶裡的彎彎繞繞也有所耳聞。庶子在家中的地位，往往連得寵的僕人都不如。

姜瓔悄悄側身，從門縫中看到昭凌恭謹垂眸而立，額前碎髮掩去眼底的情緒。

屋內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姜瓔正想再靠近些聽個清楚，忽覺有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一名青年男子搖著摺扇緩緩走來。他面容俊朗卻帶著幾分輕浮，錦袍玉帶，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嬌養出來的紈絝子弟。

「這位姑娘，我瞧著生面得很，是今日新來的麼？」他湊近姜瓔，身上濃郁的

香味道讓姜瓔不由得後退半步，「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候著？莫不是想等著與我搭話？」

姜瓔淡淡瞥他一眼，旋即又移開了目光。

那人見狀卻笑意更甚，摺扇輕輕一敲掌心：「有性子，我喜歡。」

他推門而入，徑直衝屋內人施禮道：「兒子聽說府裡來了位新丫鬟，不如就撥給我吧？兒子院裡正好缺個貼身伺候的。」

昭凌臉色頓時一沉，低聲道：

「父親，昭珩向來風流成性，府中丫鬟已有不少受過委屈。」

昭珩原本嬉笑的神情瞬間僵在臉上，眼中劃過一絲惱怒：

「二哥這話未免過了。我昭珩好歹也是昭府堂堂的三公子，她給我做通房丫鬟，難道還委屈了她不成？」

昭凌語調冷了幾分：「通房丫鬟？你方才不是還口口聲聲說，只想收她做個貼身丫鬟嗎？」

昭懷淵瞧了瞧劍拔弩張的二人，輕咳一聲：「罷了，傳她進來吧。」

姜瓔深吸一口氣，低眉順眼地走入廳中。她學著之前見過的丫鬟模樣，行了一個不太標準的禮。

昭懷淵打量著她：「你既然無處可去，又與凌兒有些緣分，那便留在他身邊做通房丫鬟吧。他素日裡閒散慣了，你留著，也好叫他收收心。」

話音剛落，姜瓔整個人便如遭雷擊一般僵在了原地。

什麼？

通房丫鬟？

她姜瓔活了二十多年，從實驗室熬到數據中心，連異性的手都沒有牽過，怎麼就突然淪落到要給別人做「通房丫鬟」了？這也太離譜了吧！

再說了，21世紀獨立女性被迫當通房？這破任務能不能不做？

她抬眼難以置信地望向昭凌，卻見他亦是面色微怔，眼底劃過一絲錯愕與尷尬。
昭珩原本閒散地倚著椅背，聞言卻驟然直起身子：「父親，你方才說讓她給誰做通房？」

「自然是你二哥。」

「父親，憑什麼便宜了二哥？孩兒還在這兒等著呢！」

昭懷淵冷哼一聲，厲聲斥道：「閉嘴！你房中通房還少嗎？成日裡貪花好色，也不嫌給昭家丟人！」

昭珩頓時臉色難看，雖有不忿，卻也只能悻悻地垂下頭去，不敢再言語半句。

昭凌急忙拱手：「父親，這樣安排恐怕不妥。姑娘於我有恩，孩兒豈能如此輕薄於她？」

昭懷淵目光凌厲地掃了昭凌一眼，語氣冷然：

「府裡如今確實再無其他位置安置，若你當真不願，這丫頭便只能由你三弟帶走了。」

話音未落，一旁的昭珩已是滿臉喜色地笑了起來，目光灼灼地望向姜瓔，似乎恨不得立刻將她帶回自己房裡去。

昭凌神色微變，眉心倏然蹙起，眼底掠過一絲掙扎。

他心中無奈又煩躁。原本只想保姜瓔安全，卻沒料到竟會變成眼下這種尷尬的境地。可若不應下，她便只能落入昭珩那個色胚手裡。

他咬了咬牙，終是低聲道：「孩兒明白了。」

姜瓔心底微鬆一口氣，暗自思索道：

通房丫鬟就通房丫鬟吧，總比落到昭珩那個登徒子手裡強。

她微微斂眉，極為不情願卻又不得不盈盈施禮，聲音細弱如蚊：

「謝老爺成全……」

昭凌你要是敢動我一下，看我不把你劈成篩子。

夜色沉沉，屋外蟲鳴細碎而輕緩。燭火在紗罩中輕輕搖曳，將書房映得半明半暗。

姜瓔低眉順眼地站在昭凌書房中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繡紋。葉氏身邊

陳嬤嬤從懷中取出幾本裝幀考究的冊子，絹布封面上連個題字都沒有。

「夫人特意囑咐的，姑娘好生研習，莫要辜負了夫人的心意。」

姜瓔恭敬接過，隨手翻開一頁，整個人頓時僵住。

燭光下，工筆描繪的春宮圖赫然入目。畫上的男女衣衫半褪，每一處細節都描繪得栩栩如生，毫無遮掩地展露著令人面紅耳赤的畫面。

姜瓔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緊，腦子裡瘋狂刷屏著「臥槽臥槽臥槽」，面上卻仍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將畫冊合攏，淡然抬頭。

「勞煩嬤嬤費心了，我定會仔細看過，絕不會給公子添麻煩。」

陳嬤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正要轉身，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昭凌披著夜露進來，見屋內情形明顯一怔。

陳嬤嬤連忙行禮退下，臨走時還不忘將房門嚴嚴實實地掩好。

燭芯「啪」地爆了個燈花。

昭凌的目光在屋內新添的地鋪上停留片刻，眉心微蹙：「抱歉，姑娘，這並非我的本意。方才陳嬤嬤可曾為難於你？」

姜瓔揚了揚手裡的畫冊，故作輕鬆道：「沒事兒，她還難不到我頭上。」

昭凌視線落在那燙金封皮的冊子上：「這是？」

姜瓔無奈笑了笑，隨手將畫冊遞了過去：「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修長的手指翻開書頁的剎那，昭凌整個人如遭雷擊。他迅速合上畫冊，好看的下頜線緊繃起來，耳尖隱隱透紅。

他垂眸避開姜瓔視線，低聲道：

「此物……唐突姑娘了。」

姜瓔眨眨眼，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明顯慌亂的神色，心底暗自感慨：

這魔尊轉世，也未免純情得太過分了吧？

難道他的致命弱點，是這種羞於啟齒的事？可自己也確實沒什麼經驗可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