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最後一戰(七)

面對著無數雙眼睛的注視，卡瑞莎沒有顯露出絲毫慌亂，反而挺直腰桿，認真地回視著每一位巫師，神情堅定果敢，帶著無所畏懼的勇氣。

「我明白你們為什麼會反對這樣做。在你們白巫師的眼中，我們從來都是屬於低等、邪惡的黑暗生物，沒有資格與你們混為一談。可是平心而論，現在站在這裡的我們，會比盧西安、弗羅拉，以及他們那群追隨者更惡劣嗎？」

她刻意提高聲量，讓每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語氣裡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但也沒有顯得卑躬屈膝，純粹用平和的口吻，陳述著不容置疑的事實。

「先別說吸血鬼與巫師向來互看不順眼，我們與狼人的關係更是惡劣到極點、水火不容，可是我們與他們並沒有在這個時刻故意針鋒相對，這是為什麼？那是因為我們現在站在同一陣線上，面對著共同的敵人，攜手合作、擊敗對手，才是我們目前最應該做的事情。我們與他們那麼仇視彼此都能夠暫時放下成見，但你們就因為對我們產生厭惡感、鄙視我們，而拒絕一個能夠盡快摧毀敵人的機會，你們真的覺得值得嗎？」

面對她的詰問，巫師們霎時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地交換著複雜的眼神。原本想要辯駁的話語在他們的喉間打轉，卻始終找不到理直氣壯的切入點。

捕捉到他們的表情開始動搖，卡瑞莎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頓時信心大增，企圖繼續用無法反駁的方式說服他們。

沒想到下一秒，一道令她意想不到的聲音適時地插進來，接替她擔任游說的角色。

「她說得沒錯。」

這五個字是從雷克斯的口中逸出。只見他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到她的身旁，但目光沒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在每一位巫師間逡巡著，面容透露出罕見的嚴肅。

「盧西安已經在把握時間，繼續展開他的計劃，可是我們現在卻站在這裡搞分歧，你們不覺得很可笑嗎？」雷克斯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感受，話語間沒有包裹著尖銳的刺，也聽不出一絲埋怨的情緒，只有尋求共識的理性。

「再說，既然吸血鬼和狼人的誕生，是因為人類受到魔法以及自然界力量的影響，難道變成這種生物是我們的錯嗎？如果沒有最初的變異，塑造出第一代吸血鬼和狼人，又怎麼會有現在的我們出現？可是你們這群巫師現在卻反過來厭惡我們的存在，那對我們來說公平嗎？」

卡瑞莎錯愕的目光停駐在他的側臉上，微啟的唇瓣輕輕顫動，想說的話卻徘徊在喉間，無法化為清晰的音節。她從未想過，雷克斯會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以沉著冷靜的態度主動為她發聲。那副堅定的神情與平日玩世不恭的他幾乎判若兩人，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沉穩和可靠。

這份出乎意料的反差，輕輕觸動著她的心弦，就像一顆墜落到心湖的石子，在平靜的水面掀起微妙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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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雷克斯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雙眼依然專注地集中在巫師群上，稍微停頓片刻後，他繼續開口補充道：「我們會過來這裡，不僅是因為渴望結束整件屁事，更重要的是，我們視戴維娜為我們的同伴，把她當成我們的朋友，不願意讓她單獨到這裡來冒險。現在她尚未從成為祭品的危機中擺脫出來，而我們的同伴也置身在她所身處的地方，那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很著急的事情。我們無法阻止你們用怎樣的態度看待我們，但我們只是希望透過攜手合作的方法，爭取機會讓他們逃離這場危機，安然無恙地回到我們的身邊。」

在他那雙淺褐色瞳孔的深處，彷彿能看見一團火焰正在熾熱地燃燒著，映照出他內心那股義無反顧的決心。如此真摯的情感深深感染著艾登，讓他因回想起自己為了同伴奮不顧身的時刻，產生出情感的共鳴，不禁開口接上雷克斯的話。

「我同意他們說的話。」說到此處，他把視線望向身旁的梅森，每一句話都說得擲地有聲，語氣中盈滿深切的感激，「如果沒有因為戴維娜，我的同伴現在仍被敵人操控在掌心中，成為任由他們擺佈的祭品。是因為她，我的同伴才能夠平安站在這裡，與我們團聚。只要有任何方法，可以幫助她脫離此刻的困境，我們狼人絕對義不容辭，願意傾盡所有力量去幫她。」

「沒錯。」羅曼也沒有選擇置身事外，積極地表態，字字句句同樣蘊含著對戴維娜的感激之情，「如果沒有戴維娜，我想我完全不會有任何頭緒要如何把我的妹妹妮可從敵人的手中救回來。我們很應該攜手合作，動用所有的力量過去幫她戰勝這場仗。」

「這不只是一場屬於巫師間的戰鬥，站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參與這場戰鬥的一份子，既然我們能夠融合吸血鬼和狼人兩者的力量取得優勢，如果就因為個人的感受而放棄這個機會，最後只會造就敵人的勝利。」

聽著吸血鬼和狼人一個接一個地表達出對戴維娜的關心和重視，一股溫暖的慰藉就像毛毯般蓋在莫伊拉的身上，讓她很高興自己的孫女在過往的日子裡，結交了一群充滿情誼又值得信賴的朋友。她收斂起先前的焦躁，沉穩而認真地再次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的孫女戴維娜獨自冒險來這裡，就是為了要阻止盧西安企圖利用祭祀儀式復活那個古老的吸血鬼，她救了其他人，偏偏對於自己的情況卻無能為力，難道我們不應該以最快捷的方法趕過去救她嗎？如果我們還要在這裡浪費時間，想出一個不見得有效率的方法，那麼她可能就會⋯⋯」

她沒有勇氣繼續說下去，只是深吸口氣，強迫自己盡量不往那個方向去想，畢竟希望是他們眼下最亟需的要素。

「我同意這個做法。」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清朗而堅定的男聲劃破沉默，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見一名年約四十上下、身材魁梧的男子從人群中站出來，他唇上的鬍鬚修剪整齊，一雙深邃的灰藍色眼眸閃爍著堅定的神采。

「我們身為巫師，很應該以大局為重，既然眼前有一個最有效、能夠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的方法，我們根本沒有反對的理由。再說，這群吸血鬼和狼人會出現在這裡，同樣是為了要阻止敵人的計劃，而不是與那群邪惡的混帳狼狽為奸。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能暫時放下對他們的成見，共同戰勝這場仗？」

這番真誠的話如同清澈的溪流，沖刷著每一位巫師內心的頑固與偏執，讓他們緊鎖的眉頭因認同與理解慢慢舒展開來，堅硬的態度陸續趨於軟化。

「我也這麼覺得，我們當時決定來這裡參與這場戰鬥，不僅是因為屬於馬丁內斯家族的血脈需要我們的幫忙，更重要的是，我們都清楚知道巫師的責任是什麼。我們現在的處境是與敵人在競賽，要是我們的行動慢一步，就會讓他們朝著目的成功更邁進一步，對事情只會有害而無利。」

「把握時間救回莫伊拉的孫女要緊。我相信融合吸血鬼和狼人的力量，並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影響，確實沒有必要這麼極力反對。」

隨著此起彼落的贊同聲在空氣中擴散開來，基本上已經沒有巫師繼續堅持己見，就算少部分仍顯得不甚情願，但都選擇以大局為重，用沉默表示讓步。先前瀰漫在空氣中的緊張感登時煙消雲散，轉為一股堅定的意志，凝聚著所有人共同戰勝邪惡的決心。

卡瑞莎和雷克斯不約而同地望向彼此，無聲地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當中沒有驚訝或尷尬，只有對所有人達成共識的振奮。

當雷克斯滿足地收回目光後，雙眼不經意地掃到某個站在人群邊緣，表現得漫不經心的身影。只見塞貝斯雙手慵懶地插在褲袋裡，正百無聊賴地用皮靴踢著地上的碎石，對於他們的話題完全不感興趣。

看到他擺出事不關己的模樣，一股無名火驟然從雷克斯的心底竄起。不過這份怒氣很快便被其他念頭掩蓋起來。

與其直接對他發火，倒不如找其他人讓他難堪，豈不是更有趣嗎？

想到這裡，雷克斯的眼底閃過些許促狹，毫不猶豫地利用瞬移的能力，轉眼間閃現到他的身旁，單手環過他的脖子，表面上故意用親暱的姿態攬住他，實則帶著隱隱約約的威脅。

塞貝斯像是被電到般，用雙手猛力地推開他，滿臉嫌惡地說道：「你他媽的在搞什麼鬼？我可不喜歡男人的。」

​​​「看吧，就說帶著你過來是有用處的，可不要再說沒什麼能幫上忙的話，你現在也是能派上用場的。」

雷克斯得意地對他挑高眉毛，露出一副玩味的神情。這個曾經處心積慮要陷害他們的傢伙，現在不得不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線上，如此諷刺的畫面實在讓雷克斯忍不住要好好捉弄他一番。

「我可沒興趣⋯⋯」

一雙凌厲的金黃色眼眸如同利劍般直刺而來，讓塞貝斯湧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艾登的眼神閃爍著冷冽的寒光，顯得殺氣騰騰，清楚展露出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脅，好似他只要說錯一個字，這位狼人大哥就會毫不猶豫地衝過來，親手撕碎他的喉嚨，令他原本的傲慢瞬間蕩然無存。

「既然都輪不到我選擇，那還有什麼話好說？」他只能悻悻然地咕囔道，語氣裡充滿著無可奈何的妥協。

看見他那副吃癟的模樣，雷克斯的心裡湧現出得逞的快感，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語帶調侃地說道：「幸好你不笨，有意識到這一點。」

「妳也是事情的始作俑者，沒有拒絕的餘地。」

卡瑞莎的聲音冷不防地響起，即時引起兩人的注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來到兩人的附近，但雙眼並沒有看著他們，而是緊盯著站在一旁的尤妮絲，臉龐陰沉地緊繃著，每個字都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放心，我不會袖手旁觀，讓盧西安的計劃得逞的。」憤恨的怨氣從尤妮絲的眼底綻放著開來，兇猛的怒火猶如沸騰的岩漿在她的體內翻騰不已，令那道咬牙切齒的聲音略帶幾分顫抖。「那個噁心的老傢伙居然利用我對傑瑞德的喜歡，無恥地欺騙我，把我當成棋子般玩弄在股掌裡，這口氣我絕對嚥不下去。」

卡瑞莎只是沉默以對，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直到這一刻她都無法確定，尤妮絲對傑瑞德的喜歡到底是出於不甘的執著，還是單純的依戀，不過無論是屬於哪一種，只要想起傑瑞德多次因為她單方面的喜歡而受到傷害，卡瑞莎始終氣憤難平，無法原諒像她這種為求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

融合吸血鬼和狼人的力量已成定局，作為人類的葛蘭教授和瑪姬站在這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目前他們能做的，只有補充身上的武器和裝備，為即將迎來的惡鬥做好準備。

即使在這些超自然生物面前，兩人的力量很是微不足道，但那種要奮戰到底的決心依然強烈。在他們的眼中，擊退邪惡的物種，還給人類一個安寧的世界，本來就是吸血鬼獵人存在的意義。而他們只是在做該做的事情，沒有任何後悔可言。

儘管眼前的局勢仍是一片未知的迷霧，卻無法澆熄所有人心裡熊熊燃燒的戰意。只因為他們都抱持著一個共同的信念——

光明和正義必定是戰勝黑暗最強的武器。而敵人的狂妄自大，將會在今晚促成他們慘痛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