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是青雲宗平凡的一天

晨霧繚繞，青雲宗三千石階上鋪滿細碎的露珠。
陸昭踏著穩健的步子向上攀登，腰間銅鈴隨著步伐發出清脆的聲響。他今天特意起得比平日早——朔風堂的晨課若是遲到，大長老那柄烏木戒尺可不會留情。
「少宗主今日倒是挺勤快呢~」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陸昭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他放緩腳步，等著那道身影趕上來。蘭沅懷裡抱著幾卷竹簡，髮間別著的青玉簪在晨光下泛著閃亮的光澤。
「又熬夜了？」陸昭伸手接過她懷裡快要滑落的竹簡，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腕。
蘭沅輕喘著氣，臉頰因小跑而微微泛紅：「藥堂的《百草綱目》還差最後一卷沒抄完呢，奶奶說今日要檢查。」
她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紙袋：「諾，路上順便拿的蜜棗糕。」
「謝了。」
陸昭接過還帶著溫度的糕點，香甜的氣息讓他想起小時候。那時蘭沅的奶奶——藥堂首席長老還不許她隨便進廚房，她就常常偷溜出來，把剛出爐的點心藏在袖子裡帶給他。
兩人並肩而行，山間的晨風帶著松木與藥草的清香。路過洗劍池時，幾名弟子正在池邊練劍
「厲師兄的劍氣又精進了。」蘭沅望著池邊那道身影，語氣中帶著讚歎。
陸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名藍衣少年手中長劍泛著淡淡的青光，每一劍劈出都帶起細微的氣流。那是青階修士才有的能力——將靈力實質化。
「畢竟是劍堂大長老的親傳弟子。」陸昭語氣平靜，眼神卻不自覺地黯了黯。
他的靈脈尚未覺醒，連最基本的靈力外放都做不到。雖然身為宗主之子，但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修仙世界，身份並不能替他贏得真正的尊重。
蘭沅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他腕間的青玉鐲上。一道溫潤的靈力順著鐲子流入他的經脈，讓他為之精神一震。
「別擔心，」她輕聲道，「奶奶說過，靈脈覺醒晚的，往往潛力更大。」
陸昭看著她指尖遼繞的淡淡青光——那是她去年覺醒的「青玉藥杵」靈，青階五品，在宗門年輕一輩中已屬中上。這靈繼承自她的奶奶，藥堂那位德高望重的首席長老。
「我沒事。」陸昭勉強笑了笑，「只是想到再過半年就是啟靈大典...」
他的話被一陣騷動打斷。幾名弟子橫衝直撞地跑來，為首的少年肩頭蹲著一隻通體火紅的小獅，尾巴上跳動著肉眼可見的靈焰。
「是赤霄峰的趙炎。」蘭沅低聲道，下意識往陸昭身邊靠了靠。
那幾人經過時，趙炎故意撞向陸昭。陸昭穩住身形，卻還是被撞得後退半步。對方肩頭的小獅發出嗤笑般的叫聲，尾巴上的火焰猛地升高。
「呦，這不是我們的少宗主嗎？」趙炎誇張地拱手，語氣卻滿是輕蔑，「抱歉啊，我家小紅最近靈力不穩，控制不住方向。」
陸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這人仗著自己覺醒了青階六品的「焰尾獅」靈，又身為赤霄峰主的侄子，在宗門內向來囂張。
蘭沅上前半步，手腕一翻，一柄碧綠的玉杵虛影在她掌心浮現：「趙師兄，晨課時辰將至，還請自重。」
趙炎目光在蘭沅的玉杵上停留片刻，臉色變了變。藥堂在青雲宗地位特殊，即便是赤霄峰主也要給三分薄面。
「哼，我們走！」趙炎甩袖離去。
待他們走遠，蘭沅才收起玉杵，關心地看向陸昭：「你沒事吧？」
陸昭搖搖頭，「謝謝。」他輕聲道。
蘭沅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對了，你之前叫我幫忙煉的養心丹，對調理經脈有好處。」
陸昭接過瓷瓶，指尖觸到瓶身時還能感受到殘留的餘溫。
「走吧。」他將瓷瓶小心收好，「再不走，真的要遲到了。」
蘭沅點點頭，兩人並肩朝朔風堂走去。

陽光透過木窗灑進學堂，數十名弟子端坐在地，空氣中飄散著檀香的氣息。
「今日講《靈植初解》。」大長老一揮袖，案几上的青銅香爐升起裊裊煙霧，在空中凝成各種草藥的形態，「蘭沅，說說月見草的採集要訣。」
蘭沅坐在最後，正偷偷把蜜棗糕掰成兩半，聞言差點被糕屑嗆到。她匆忙咽下點心，耳尖微紅地站起來：「月見草需在寅時尾、卯時初採摘，莖幹要留三寸，以玉刀斷之......」
「......若沾了晨露，藥效更佳。」蘭沅說完，悄悄用腳尖碰了碰陸昭的靴子，示意他別笑。
「不錯。」大長老頷首，煙霧又凝成新的草藥形狀，「陸昭，輪到你認這味。」
堂內頓時響起幾聲輕笑。誰都知道少宗主辨藥水平堪憂——上個月還把金雷竹誤認成地心火蓮，被罰抄《 靈植初解 》十遍。
陸昭盯著煙霧凝成的肥厚葉片，心想形狀挺像今早吃的饅頭呢...忽然瞥見蘭沅在案幾下豎起三根手指。
「是......三葉青？」他試探道。
「運氣不錯。」大長老輕哼一聲，「下次記得自己認。」
課堂繼續進行。當講到一半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隻通體火紅的信鴿落在窗上，腳環閃著赤霄峰特有的焰光。
大長老解下綁在鴿子腳上的紙，皺眉道：「赤霄峰主邀各峰弟子明日前往觀禮，他們新煉的『焰心鼎』今日開爐。」他瞥了眼陸昭，「宗主命你代表主峰出席。」
堂內頓時響起竊竊私語。誰都記得上次兩峰會面時，趙炎那隻焰尾獅"不小心"燒到陸昭的衣呢。
「弟子領命。」陸昭面無波瀾地應下。
又過了半刻中，弟子們如潮水般湧出學堂。蘭沅邊收拾竹簡邊嘀咕：「赤霄峰肯定又要炫耀他們新收的火山晶......」
「無妨。」陸昭幫她按住被風吹亂的紙頁，「妳明日在藥堂窗口就能看見焰心鼎的火光，不必去湊熱鬧。」
「誰要看了！」蘭沅把蜜棗糕另一半塞給他，「我是怕你......」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趙炎正帶著幾個跟班晃過來。
「少宗主。」趙炎故意把請帖拍在陸昭頭上，「記得穿正式點，我們峰主最討厭衣冠不整的——」他瞟了眼陸昭腰間略舊的銅鈴，「——閒雜人等。」
蘭沅的藥杵虛影在袖中一閃而逝。陸昭不著痕跡地擋在她身前，指尖拂過請帖上燙金的火焰紋：「多謝提醒。說起來，趙師兄的焰尾獅......」他微微一笑，「最近還掉毛嗎？」
趙炎臉色瞬間漲紅——上個月他的靈獸換毛期，紅毛飄得滿峰都是，被道友們戲稱為「掉毛獅」。
等赤霄峰的人悻悻離去，蘭沅終於噗嗤笑出聲：「你學壞了！」
太陽逐漸下沉，想著那位陸宗主父親早上叫他趕緊回主峰的叮嚀，陸招突然發現時間不早了...
「我該走了。」陸昭整了整衣襟
蘭沅撇撇嘴，從藥囊裡掏出一個小囊：「拿著，清心散。赤霄峰那破爐子的煙氣嗆得很呢!」
陸昭接過布包，指尖傳來淡淡的藥草香。他故意湊近聞了聞，皺起鼻子：「你加了苦瓜媽？這麼苦。」
「聒噪！」蘭沅作勢要搶回來，「嫌苦就還我！」
陸昭笑著將藥包收進袖中，轉身朝主峰走去。
蘭沅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拐角處。她伸手摸了摸髮上的青玉藥杵簪，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喊道：「喂！要是趙炎又放火獅子——」

「——我就告訴他該給他家畜生減肥了！」陸昭往回大喊。
蘭沅笑出聲，清脆的笑聲在山間迴盪。她轉身蹦跳著踏上往藥堂的石階。
藥堂方向飄來陣陣飯香，混著煎藥的苦澀氣息。蘭沅加快腳步，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這不過是青雲宗再普通不過的一天，明日太陽升起時，晨霧依舊會籠罩三千石階，而石階上依舊會有少年與少女的嬉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