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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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1-27
在那之後,搭著馬車回到大教堂的我,幾乎沒有途中的記憶。

爸爸來首都見我,還有媽媽有了小寶寶的好消息,明明應該讓我高興到無法思考其他事才對……

可是腦袋卻亂成一團。

如果跟爸爸回到熟悉的家鄉,就可以用斐爾的力量照顧媽媽,然後和家人一起等待弟弟或者妹妹的出生。

可是那樣的話,我就沒辦法在龍的身邊學習。不論是想要瞭解天使、還是作為代言者努力的事大概都會半途而廢吧……

在首都這裡我也交到了朋友,如果就這樣丟下蕾菈亞和莉希姊姊,肯定會傷害到她們。

矛盾的心情在這幾天不斷磨損我的精神,只要一鬆懈下來,內心好像就會開始尋求依賴。

雖然很難受,不過這是只有我能做出選擇的問題。

爸爸和教皇兩個人的態度都沒有絲毫可以讓步的地方,而且因為葛雷斯公爵支持爸爸,教會這邊感受到很大的壓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教皇把我必須留在首都的理由說了出來。

只是我沒想到,那個理由教會裡大部分的人早就知道了……

「露伊絲姊姊,妳那天想要跟我們說的,就是聖女祭典的事嗎?」

「咦?菲艾諾已經知道啦?」

找到拿著文件在教堂的走廊上前進的露伊絲後,她停下腳步回應我。

可是看見露伊絲姊姊的微笑,我反而縮起了肩膀。

「菲艾諾,怎麼了嗎?」

她一定會替我感到高興吧。就像是所有虔誠的信徒,為神的奇蹟能夠出現在世人眼前,為在盛大的祭典中被正式認可的聖女感到喜悅一樣。

不過說到底,一般人感興趣的根本不是我,而是能夠治癒所有傷痛的斐爾的力量才對……

我被當作聖女的意義又是什麼?

雖然各種煩惱糾纏在一起,但是我並不想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

因為不管是和爸爸一起回家,還是在首都成為聖女祭典的主角,肯定都會有後悔的部分。既然如此,至少現在在我還只是普通的菲艾諾的時候,要露出和平時一樣的笑容。

這樣決定的我,和露伊絲姊姊說了幾句不要緊的話後,就讓要工作的她先去忙了。

接下來的日子,上午和龍的課還是照常進行。午餐會去找蕾菈亞一起吃,晚上的時候就回到莉希姊姊和我共同的房間。

至於剩下的時間,我都和好久不見的爸爸在一起。

爸爸每天都會來學舍找我,但是他一次也沒有提到要我和他回家的事。光是互相分享這幾個月來的生活,就感覺時間怎麼樣都不夠用了。

大家對待我的態度都和平常沒有兩樣,這就代表我有把表情藏好吧?

在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我忍不住將臉低了下去。

「嗚……」

「妳怎麼了?」

明明是等到一個人的時候才漏出來的聲音,卻不小心被別人聽到了。

「阿爾?你為什麼在這裡?」

「妳在說什麼啊,騎士在學舍的門口執勤很正常吧?倒是妳,幹嘛頂著一張苦瓜臉?」

「哎?」

我雖然是在亂晃,沒想到居然不知不覺走到門口來了。不過重點是,我的表情有那麼明顯嗎?

「沒、沒什麼,我這就回去,不會打擾你工作的。」

「等一下,妳看起來不太對勁啊。」

阿爾抓住我的手,逼得我只好轉過身去。

「真是的,你不好好工作的話,搞不好又會被年長的騎士罵哦。放開我,我沒事啦……」

「喂。」

我雖然裝出輕鬆的態度想要擺脫他,但是阿爾的口中卻突然冒出強硬的聲音。他的語氣甚至讓我的身體抖了一下。

「告訴妳吧,妳的表情根本什麼也藏不住。怎麼樣,要說出來嗎?」

我看著他愣了幾秒。在我的印象裡,阿爾不像是會關心我的人,可是不說些什麼的話,他好像不會放開我。

「這樣子門口的看守怎麼辦?」

「哈,站崗的騎士還有一個啦。再說,他看到我是在和什麼人說話後,也不能有意見吧?」

阿爾是注意到我走近才主動靠過來的,而他的話讓我的表情黯淡了下來。

「你也知道聖女的事嗎……」

「成為教會騎士之後,沒有理由不知道吧?」

他說的沒錯。

露伊絲姊姊也是,把我送到首都不久後就去拜訪其他地區的祭司。這就代表聖女祭典的計畫,從很早之前就定下來了。

為什麼他們不告訴我?

教皇準備讓我在祭典上成為聖女的事,早點讓我知道也沒關係吧?

雖然我可能會反對,可是傑斯先生他們應該會想辦法在這段時間內說服我啊。

難道說……

「阿爾,教會難道沒有想過我可能會拒絕當聖女嗎?」

「什麼?」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只要下定決心就不會輕易改變的人。

可是有多少次,在重大的問題面前,我連決定都沒有做就逃避了?

不管是被教會帶來首都,還是答應去葛雷斯公爵的宴會的事。如果別人替我決定好道路,我就會輕鬆地走上去。因為這樣自己就什麼都不用煩惱——

我實在是太卑鄙了……

也許教皇就是看穿了這點,所以才會什麼都沒說。

既然如此,我能做的只有不斷煩惱,然後在這一次好好得出自己的答案吧。

「關於聖女的事,我果然要再考慮一下。」

「哈,妳是認真的?該不會妳真的想要拒絕!?」

「哎呀哎呀,騎士在工作中離開崗位閒聊可不好喔。」

阿爾原本激動得想要向我確認,不過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我們立刻把視線轉到突然出現的男人身上。

黑和白摻雜在一起的髮色,第一眼就讓人產生不尋常的印象。而瀏海底下,一對讓人感覺有些黏膩的深紅色雙眼正望著我們。

「你是什麼人!這裡可不是能隨便進來的地方,門口應該還有一名騎士在看守……」

阿爾說到一半停了下來,那是因為那個人莫名其妙地把頭歪向奇怪的地方。而往那個方向看過去後,我們注意到了掉在地上的頭盔。

地上只剩下一個凹陷的頭盔,應該戴著它的人消失了。

理解那代表什麼之後,一股寒意瞬間爬上我的背脊。身旁的阿爾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他握緊了拳頭。

「你……!」

可是他一開口,那個人就行動了。一隻手掌壓住阿爾的臉,讓他無法發出聲音。

因為事情發生得太快,我只能呆呆地看著阿爾倒下,被迫撞向地面。

「哈哈。」

男人發出笑聲的同時,紅色的光芒從他的手掌下漏了出來。

咚——

阿爾的頭震了一下,讓人全身發冷的聲響連續響起。

咚、咚、咚——

這是怎麼回事?他是誰?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我該怎麼辦?

「住手……」

我好不容易才從喉嚨擠出聲音,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斷攻擊阿爾。

「不行喔,這個人剛才想大喊呢。」

「阿爾已經昏過去了,所以快停下來……」

那個人聽到我的話後,低頭看了一下翻起白眼的阿爾。也許是發覺我說的沒錯,他終於鬆開了手。

阿爾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待會再治療他就行了。這樣的話,現在要先想辦法求救……唔!

「這可不好喔,叫來更多人的話會很麻煩呢。」

我只是微微打開嘴,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來,就被那個人以遮住嘴巴的方式抓住了臉。

他從一開始就察覺我想做什麼了。

我的眼前被紅光填滿。下一秒,就像是被快速行進的馬車撞到一樣,讓意識瞬間翻覆的衝擊襲向腦袋。

咕……斐爾!

在視野即將陷入迷霧之中的前一刻,我在心裡大聲呼喚斐爾。

雖然好不容易才維持住意識,可是胃部開始湧上嘔吐感,額頭也不斷冒出冷汗。

「嗚呃……」

「嗯?要用腦震盪讓妳昏倒似乎很難呢?是因為治癒魔法嗎?」

那個人歪過頭,一邊觀察一邊說出他的分析。可是,為什麼他知道治癒魔法的事?

這個疑問在心中浮現,又立刻被我拋開。

『菲艾諾。那個人,很危險……』

斐爾的聲音傳了過來。就像祂說的一樣,我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別的,要是再不抵抗的話這個人肯定會做出更可怕的事。

純白的魔法陣出現在我的身體前方,就算會受傷,我也要用全力把他彈開。在腦中做好盤算後,驚人的一幕卻映在我的眼中——

哎?魔法陣……被破壞了?

那個人的手伸過來。赤紅的光芒就像是有毒的血液般,混入白光中將其融解了。

「啊啊,真不夠看。第一級執行官難得回首都,居然被叫來綁架這麼弱的小妹妹,這可不行啊。」

第、第一級執行官?比龍的位階還要高的軍官,為什麼要綁架我!?

「唔!唔唔!咕唔!」

聽到對方的身份還有目的後,我拚命掙紮起來。用腳踢也好,用咬的也好,總之要把嘴巴的束縛甩開想辦法求救!

這個人很不妙。

明明我也用了身體強化,對方的身體還是一點動搖都沒有……

「小妹妹,再繼續掙扎的話我會把妳的手腳都折斷喔。可以聽話嗎?」

好、好可怕。可是什麼都不做的話就等於任人宰割,意思是一樣的。

「噢,真是勇敢呢。那麼這樣好了,要是妳不照我說的話做,我就把現在躺在地上的騎士殺掉囉。」

「嗚!」

他的眼神中一下子湧出貨真價實的殺意。

注意到我不敢再動後,那個人的嘴巴裂開了笑容。他靠近我的臉,就像是在端詳手上的貨物一樣瞇細眼睛。

「真沒想到我才觀察一下,就在門口發現目標了呢。淡櫻色頭髮的小妹妹,妳就是教會的天使種憑依者對吧?」

因為他的眼神看起來沒有任何容忍說謊的耐心,我不敢搖頭,只能僵著身體一動也不動。

「哈哈,那麼我現在該怎麼把妳帶回去呢?和維斯特預想的一樣,要把妳打昏似乎很困難啊。」

維斯特?他原本是羅薩利的護衛,可是自從德雷蒙家那件事後,他不是就失蹤了嗎?為什麼現在會冒出他的名字?

那個人沒有理會我吃驚的樣子,他將空著的手伸向懷中的口袋,接著取出了一個深色的小瓶子。

那、那個東西是——

「小妹妹,我再強調一次,妳要是反抗的話這個騎士會死喔。」

爸爸做出來的會讓人昏迷的藥,出現在他的手上。

那個人將瓶口捏碎,把裡面的液體全部倒在一塊布上。雖然為了用藥讓我昏迷,他必須短暫鬆開抓住我的手。可是不敢反抗的我,乖乖讓浸滿藥的布團蒙住了鼻子和嘴巴。

要是反抗就會害阿爾被殺。刺激的氣味侵入身體,儘管如此我也只能繃緊手腳。

沒事的,爸爸做出來的東西不會傷害人的。只要接下來有人注意到這邊的話……

「抱歉囉小妹妹,誰叫妳被上層的那群人給盯上了。派給我的任務,我必須好好完成啊。」

那個人在等待藥物生效的時候,突然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軍部的判斷可是很準的喔。某個人是不是對王國有害的怪物,有九成的機率會被他們識破呢。」

我才不是怪物……

龍說過我不是怪物。那是我獲得的重要的話語,不管別人說什麼也絕對不會讓步。

可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對,就是這樣,非常好喔。」

看見我的眼神,那個人貼過來緊緊盯著我。

「就算那群人的預測有多麽準,我們也不見得就是怪物啊!說到底,一千個人裡面平均只有一個憑依者。而在所有的憑依者當中,怪物的數量頂多也只有百分之一嘛。」

男人的身體壓抑不住地顫抖起來,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牢牢地捂著我的臉。

「假設一千個憑依者裡面,十個怪物中有九個會被王國軍抓到好了,妳也不一定就是怪物。畢竟剩下九百九十個無辜的人裡,有十分之一會被誤判嘛。被盯上的人是無辜的機率,還是遠大於是怪物的可能性啊!」

他到底……在說什麼?

和情緒激動的他相反,因為藥的關係我的意識漸漸陷入朦朧之中。

「所以我可是相信妳的喔,小妹妹。妳不是怪物對吧?欺騙大人可不好喔。」

從蒙住臉的布上傳來了男人加重的力道,可是比起接下來可能會昏迷過去的不安,現在在面前看著我的雙眼更讓我害怕。

「看來差不多就到這裡了。」

不要……

「晚安,小妹妹。」

持續吸入昏迷藥的時間到底過了幾分鐘呢?我不知道。可是當那個人用冰冷的聲音結束話題時,抓住意識的最後一條細線已經要斷開了。

誰來救救我……

聲音、觸覺,還有眼前的景色,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在離我遠去。

身體因為麻痺而流失力量,最後倒在了男人的手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