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沉靜之眼】
本章節 7804 字
更新於: 2025-06-19
──城市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籠,籠罩著被遺忘的靈魂。
低沉的天空覆蓋著一層厚重且冰冷的灰藍,空氣彷彿被無形的弦拉緊,細微的震動在其中蔓延。高空中無人機像幽靈般盤旋,監控光束斷裂黑暗的表面,刺穿街角的潮濕陰影,卻無法撼動那吞噬一切的沉寂。
港區。第三起命案現場,周遭人潮早已散去,只剩下螢光警戒線與冰冷掃描器的規律嗶聲,像極了城市壓抑下悄然跳動的心臟。
春上紗雪立於斑駁的路燈下,白金色的長捲髮被夜風輕柔吹動,髮絲像微微閃爍的霜雪。她的眼眸,金色卻帶著冰冷,如同洞察萬物的利刃,映射出螢幕冷光的碎片。表面上,她彷彿一尊冷靜的雕像,毫無波瀾,但她的內心卻運行於另一個更細微的層面。
她微微閉上雙眼。
恐懼、壓抑、絕望——那些從未被允許發聲的尖叫,埋藏於意識深處的哀鳴,在腦海裡盤旋翻湧。這座城市的寂靜彷彿將所有痛苦封印,任誰都無法觸及的幽暗。
她吐出一口氣,從制服口袋緩緩取出一顆淡藍色藥丸,淡淡的光澤反射著手指微微顫抖。藥物是穩定劑,冷靜而又麻木,試圖壓抑那近乎過敏的情緒共鳴——但她知道,那些情緒從未真正離開。
任務終端屏幕閃爍出訊息:
【案件代號:PP-984 港區連續殺人案】
【支援單位:公安局刑事部一課】
【指揮聯繫人:宜野座伸元 監視官】
她輕聲回覆:「收到。」
靴底踏過濕潤的柏油路面,聲音回響在空蕩的街巷,穿過屍體與警方光圈交錯的範圍。
迎面走來一名男子,制服筆挺得毫無皺褶,黑髮整齊地梳向一側,臉上不帶多餘情感,雙眸銳利如刀刃,似能割裂空氣中的一切。
他的外表乾淨得像被系統校正過。髮型、衣著到姿勢,幾乎挑不出半點不合規的地方,連眼鏡的位置都彷彿經過精密計算。制服穿得筆挺,袖口不見一絲皺痕,那雙銳利的眼透過鏡片時,像是層層審核機制下的思考裝置。
「春上紗雪?」
聲音平穩而低沉,帶著一絲不容質疑的威壓。
「是。請多指教,宜野座伸元監視官。」
他目光微掃,眉頭微蹙,像是在衡量什麼。
「你本人……比照片裡,看起來更……」他話語停頓,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詞彙,「更需要保重身體。」
紗雪略微側頭,心情平靜卻隱含淡淡的戒備:「……?」
他淡淡轉開視線,語調隨之收斂,「跟我來。」
「……等一下要跟你介紹的傢伙有三人都是PSYCHO=PASS犯罪係數超過規定數值的人格破綻者,本來應該當做潛在犯被隔離的,他們唯一可以被允許的社會活動,就是驅趕與他們同樣的犯罪者。
「這些傢伙是獵犬——狩獵野獸的野獸。這就是執行官,是你要管理的屬下。」
作為潛在犯的執行官,就算是在事件搜查中也不能放任不管。控制他們,就是厚生省公務員監視官的工作。
掃描儀的光芒忽閃不定,牆邊一名中年男子倚著,風衣未扣,手指間煙霧緩緩流動。他的眼神如鋒利的剃刀,帶著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頭髮向後撥起,有些凌亂,但卻意外地與他慵懶卻穩重的氣質相襯。穿著不合制服規定的外套,菸味隱隱從衣領間透出。他的臉龐布滿歲月留下的疲態與皺痕,卻不是頹唐,而是一種歷經無數灰塵與血跡後的包容與現實。
「這是征陸智己,執行官。」
征陸的目光在紗雪身上停留一瞬,聲音低沉帶刺:「新來的吧?看你這副模樣,應該沒少見過這種場面。」
紗雪不卑不亢,語氣冷靜:「還算應付得來。」
他輕輕挑眉,語氣倒是帶著一種溫吞又有趣的味道:「哦——挺冷靜嘛。聽說小姐可是首席畢業,難怪了。」
話音落下,他將煙在指間輕敲兩下,煙霧繚繞之中露出一抹像是在微笑的表情,但眼神卻像看著什麼耐人尋味的東西。
「不過呢……這性子能撐多久,我倒挺想看看。」
語尾像是風一樣淡地落下,沒有壓力,卻也不是完全的輕描淡寫。
「好好說話,她以後就是你們的飼主之一了。」宜野座淡淡的說。
就在此時,一道語氣滑稽卻暗藏危險的聲音打破了現場的沉默。
「喲喲喲——終於來了個耀眼的新人!」
一名青年大步流星走來,笑容誇張,眼神閃爍著不安定的火花。
「滕秀星,執行官。專業處決,兼愛觀人色相。對人命沒什麼敬畏……但美女的命我會盡量留意。」
年輕、瘦削,面容比起其他執行官來得乾淨。鮮亮的眼睛在光線下有種近乎異色的違和感。初看以為是冷淡,實則表情細膩,總像在刻意藏住什麼。說話時總帶著一點捉弄人的笑,目光直白,像是毫不介意拆開他人秘密的那種類型。
宜野座冷冷喝止:「滕,收斂。」
滕故作無辜,雙手一攤,「怎麼,你們公安都這麼拘謹?」
他的視線落在紗雪身上,語氣帶著微妙的興趣:「這監視官,眼神不一樣,絕非那種會害怕的人。」
「我不需要你分析我。」紗雪淡淡回應,聲音冰冷。
「哈!這性子夠硬,我喜歡!」滕笑聲豪爽,像是得到滿足的孩子。
就在這時,從一旁的陰影處慢慢站起一道人影。
像是一道影子從光線邊緣走入現實。個子高大、姿態筆直,即便一身便衣也掩不住軍人式的沉穩。黑色短髮略顯雜亂,側面輪廓銳利分明,眉骨深而下壓,給人一種天生不苟言笑的錯覺。那雙眼冷而清晰,像夜間照明下的金屬,明明沉默,卻彷彿總在評估下一個動作的距離與風險。
如同一把未曾歸鞘的刀。
風衣的下擺隨步伐輕晃,光線勾勒出熟悉輪廓。
「……唷。」
狡噛慎也的目光如同寒夜星辰,沉穩且銳利。直視紗雪,嘴角微揚一絲調侃。
「沒想到,兜兜轉轉你還是落到了我手上。」
那句話帶著某種確認,也隱含過往歲月的沉重。
「狡齒慎也,監視官,我想你們應該認識。」宜野座已經看過了女人的履歷資料。
紗雪點點頭下意識的回應:「慎也前輩。」
他側頭,手指輕彈她額頭。
「叫狡齒前輩。」
她皺眉,低聲說:「⋯⋯以前在學校是這樣叫的啊⋯⋯」
「我改規矩了。」他的語氣冷峻,眼底卻閃過一抹柔和。
兩人之間,空氣彷彿瞬間凝結。
這時,最後一人姍姍來遲。
「欸欸欸,我才繞一下,怎麼就開始了?讓我也湊一腳!」
「執行官佐佐山光留。」宜野座介紹道。
紗雪撇頭,眼前的男人即使穿著制式制服,他的姿態依然散漫,一手插在口袋裡,站姿偏得像是永遠靠不正。他的髮色比標準深褐還亮一些,髮尾微翹,眼神也總帶著三分戲謔七分不懷好意的調侃。嘴角時常勾著若有似無的笑,看誰都像看一場好戲。身形不高,但有股讓人忽略距離感的侵略性氣場。
佐佐木光留快步上前,眼睛一亮,看向紗雪,彷彿被什麼電擊般。
「哇——現場氣氛太美好了!新來的監視官?佐佐木光留,執行官,身高體重標準,喜歡甜點還有……可愛的女孩。」
他伸手想握紗雪的手,卻被宜野座一聲冷喝「夠了」攔下。
佐佐木尷尬收回手,卻不忘對紗雪眨眼,「以後多多指教,春上監視官。」
「這傢伙夠吵了,妳有得累著了。」滕手裡晃著支配者,另一手指尖輕晃著指向佐佐山,語氣像是在看熱鬧:「這種噪音級的執行官,當搭檔不容易啊~」
征陸一邊觀察著眼前氣氛,一邊低聲感慨:「我們這組合真是越來越多變了。」
「他們認識?」征陸悄聲問宜野座,目光不經意掃過狡噛與紗雪。
「……似乎是警校前輩後輩。」宜野座語調冷淡。
滕湊過來,笑容浮誇:「你確定只是前輩後輩?這氣氛有點曖昧,我都快吃醋了。」
征陸語氣不疾不徐,像是長年見慣這類場面的大人:「這是命案現場,別耍嘴皮子。」
紗雪站在案發現場不遠處,還未完全理清思緒,宜野座的聲音從旁傳來,語氣不急不緩,帶著一絲不容忽視的堅定。
「春上,來這邊。」
裝甲車停在不遠處,從車尾倉門緩緩滑出兩台自立機。這種自立機如自行車大小,方正的外觀設計頗似巨型相機,帶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其中一台自立機行至宜野座一行人面前,緩緩打開了上方的容器蓋子。裡面整齊收納著一挺特殊手槍。
「犯罪係數的測量通常需要時間……」宜野座開口,目光深沉,「但這裡有個例外。」
他指向那一挺特殊手槍。
「那就是——特殊手槍,支配者(Dominator)。」
紗雪看著那冷冽的武器,冷冽的黑色金屬光澤映照著昏暗的天色,感受到它背後沉重的意味,靜靜地接過。
「先熟悉使用方式。」宜野座的聲音
紗雪緊握支配者,低聲問:「其他人呢?」
「不用管他們,剛才已經領取了。」宜野座的目光掃向不遠處的狡噛、征陸,佐佐山沉聲回道。
現場靜得像是被什麼沉重的情緒壓住了——濕氣、血腥與靜默交織,混合成一種難以言喻的窒悶感。
幾台自動巡查機在地面緩緩爬行,像是在吞噬線索的機械蟲,攝取一切殘存的痕跡,冰冷、徹底。金屬軌跡輕輕劃過柏油,將一具女性屍體包圍在正中央。那是無法回頭的一點。
一旁的住宅樓牆上布滿監視器鏡頭,角度分明、冷靜,像是天眼凝視下的現代牢籠。
「情況如何?」宜野座跟紗雪再度走到屍體旁,眼神如同他的語氣,無甚波瀾,卻不容忽視。
「宮城艾莉亞,雖然面部已被嚴重毀容,但手提包中仍有證件,目前已開始調取附近的監視畫面。」狡齒淡淡說著,指了指周圍。
他話語剛落,附近一台偵查機器人低低嗡鳴,將一片疑似血跡的纖維吸入收納艙。冷冽的科技在此刻,也只是沉默的觀察者。
幾人的目光落在屍體本身。
她的身體被壓倒在柏油地上,姿勢詭異而僵硬。最引人注目的,卻是她的雙手——
十指交疊,拱起、貼近下顎,像是在臨死前做出祈禱的手勢。那不自然的安寧,與她破碎的臉形成殘酷對比。
「……祈禱?」滕秀星眉頭皺起,困惑地看著那雙靜止的手。
「不太可能是死者自己擺的。」宜野座冷靜地說,「從現場跡象來看,她是被突然襲擊的。毫無防備的瞬間,就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這種姿勢,很可能是兇手後來特意擺上的。」
「真是惡趣味啊。」征陸沉聲說,語氣中不是怒,而是一種老刑警才有的厭倦與無奈。
紗雪站在屍體旁不遠處,靜靜地望著。她眼神平淡,不驚、不懼,彷彿只是靜靜看著一灘失去語言的沉默。
但她的意識正在傾聽——
彷彿某種看不見的波動,從死者殘破的身軀中緩緩散出。不是哀號,也不是求救,而是一種單純的情緒殘影——
不可置信。
像是靈魂尚未意識到自己的結束,仍困在那一瞬間的疑惑中,無法理解為什麼生命會突然中止。
這並不是有預謀的殺戮,那道來襲的死亡,對她來說,是突如其來的墜落。
「哎呀,現在的小姑娘看到屍體都這麼冷靜了嗎?」征陸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不大,但低沈寬厚。
他站在紗雪身側,目光不是落在屍體上,而是望著她。
語氣裡沒有譏諷,只有淡淡的訝異與一絲令人意外的溫柔。就像年長者在面對過於早熟的孩子時,難以言說的複雜情感。
紗雪沒有回答,只輕輕垂下眼睫,像是默默接受這句話,卻也不想反駁。
而就在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請出示證件——」
「喂你幹什麼!」
人群中一名帶著帽子包裹著大衣外套的男子忽然大力推開正在盤查的警員,低頭衝進另一條巷道,步伐急促得像是逃離火場。
「那是……」宜野座才剛開口。
「追。」狡齒語氣一凜,語調低而斷然。
征陸和滕秀星幾乎同時反應,身體已經先一步動了起來。兩道沉穩的身影奔入巷口,緊接著是佐佐山,最後是紗雪。
她腳步不急,卻毫不遲疑,像是被某種直覺拉著向前。
那不是命令。
那是一種氣味、一種早已熟悉的殘響。黑暗正在逃跑,而他們不會放手。
——
城市的壓抑彷彿鋼鐵牢籠,籠罩著每一個生靈。狡噛慎也初見紗雪時,心底不禁生出一絲嘲弄。她如同易碎的瓷瓶,美麗卻脆弱,步履輕盈得像隨時會被風摧毀。這樣的後輩,究竟能撐多久,無人知曉。
然而,眼下的她,已不再是那個剛踏入警校的少女。她奔跑時穩健而從容,步調中多了份沉著,竟能追上他們這些老鳥。狡噛心中閃過難得的感慨。
鞋底拍擊地面的節奏急促密集,如一連串凌厲的重鼓,在狹窄的巷道中迅速拉開戰線。濕冷的風從建築間隙鑽過,捲動牆面殘破的布條與電線,吹得街燈一顫一顫,光影如神經抽搐般斷裂錯亂。
嫌疑犯的身影在光與暗之間快速穿梭,步伐輕盈卻詭異扭曲,像某種從都市縫隙中生長出的幽靈。他熟練地迴避障礙,左躲右閃,每一次轉彎都精準得不像臨場反應,反倒像是早已演練過無數次。
「左邊!」征陸低喝一聲,眼神銳利,聲音沉穩如命令。他的身體雖不再年輕,動作卻絲毫不亂,奔跑間依舊維持著老刑警特有的呼吸與步調,像是老獵犬,熟練地計算著獵物下一秒的動向。
「啊哈哈——」滕秀星則是另一種節奏,他的笑聲帶著瘋氣,在冷風中像刀子劃過鐵皮。他狂奔時腳步凌亂卻極快,像某種野獸脫韁般撕裂空氣,瞄準對方突進的方向猛然轉身衝入分岔窄巷,手中的支配者早已解除安全裝置,火光冷冽地亮著。
「看你還往哪跑——」他吼出聲,那聲音不是警告,而是獵人興奮的低嘶。
遠方的腳步聲開始亂了,嫌疑犯顯然也感受到背後壓境的壓力,在泥濘水窪中一滑,步伐短暫踉蹌。征陸和滕如兩道風從黑暗中掠出,影子迅速拉近,那一瞬間,整個巷道只剩下三人急促的呼吸與混雜的腳步聲,如同一場獵殺儀式中最後的節拍。
巷道盡頭,黑影一閃。
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出,支配者鎖定前方——
空無一人。
「……哈?」他笑聲瞬間斷裂,站定,臉上的狂熱像被潑了冷水。
征陸緊跟其後,掃視四周,眉頭緊皺:「怎麼可能,這裡是死路。」
四面是高牆與封閉的金屬捲門,連空調外機都沒有留下攀附的空間。
耳機中傳來狡齒的聲音,冷靜卻略帶壓力:「情況?」
「……消失了。」滕冷聲回覆,咬牙將支配者放下,眼裡閃過難以置信。
與此同時,佐佐山與紗雪從另一頭趕至,腳步聲交錯在昏黃光線下。
「看來是有協助者啊……哈哈。」佐佐山無言苦笑,眼神裡有些無奈也有幾分苦澀,「沒能追上獵物,真是令人失望。」
紗雪沒有回話。
她站在巷口,雙目凝望前方那片空無,並非茫然,而是專注得近乎無聲。
奔跑時累積的心跳聲尚未平復,她卻彷彿隔絕了周遭的紛擾。剛才的逃竄畫面,在她腦海中一幀幀重建——
轉角前的微幅猶豫、重心的細微調整、過牆時腳掌著力點的位置、逃犯動作的柔軟幅度……
這些細節,一般人可能忽略,但她記住了。
有什麼地方不對。
那並非一般男性該有的肢體協調方式。沒有結論,也沒有證據,只是一絲異樣——
她將這些線索默默存入腦海,像是將未完成的拼圖藏起來,等待時機將其完整鋪開。
而此刻,她只是平靜地站著,沒有發問,也沒有陳述。
紗雪知道,太早說出口的直覺,只會淪為多餘的干擾。
她將追逐的瞬間碎片存入腦海深處,不讓外界察覺這份異於常人的敏銳。
但她感受到的,遠不止眼前的畫面。
那逃犯沿途留下的情緒,像是一條看不見的痕跡,伴隨他每一個步伐,在紗雪心中鋪展——
驚慌,像被困的野獸,呼吸急促,視線散亂。
恐懼,深沉且蔓延,帶著無助的絕望。
瀕臨崩潰的瘋狂,碎裂的意識掙扎著,試圖尋找出口。
即使他的身體似乎服用了藥物,試圖抑制這些波動,這些無形的瘋狂依舊強烈震盪,在紗雪感應的空間中隱隱顫抖。
這些情緒與理性的線索交織,讓她更加確信——
這不是一個平靜理智的逃亡者。
而是一個被自己內心撕裂,身心瀕臨崩潰邊緣的迷途靈魂。
她將這份震盪默默收藏,等待後續拼湊出完整的真相。
——
數小時後,刑事課會議室。
昏黃燈光下,空氣瀰漫咖啡與塑膠燒灼味。大螢幕播放無人機與監視器影像。唐之杜立香站在螢幕前,指尖輕觸虛擬介面,光點流動如流星般閃爍。
「導入現場數據與嫌疑人軌跡,正在同步偵測。」
狡噛靠牆而立,雙臂交叉,盯著畫面中嫌疑人從貨車旁快速轉身。他低聲開口,語氣冷靜:「他這動作不像臨場反應,更像早就規劃好逃脫路線。」
征陸順勢接話,指著影像右上角一幢樓:「這裡,倉庫改建。兩年前我追過一個毒品案,那兒有地道出口……他可能熟悉這區塊。」
「不對。」宜野座淡聲打斷,手中滑動資料板,「那棟建築三個月前就拆了。最新衛星圖像顯示正在整建中,他若熟地形,不會選這條路。」
佐佐木用筆輕敲桌面:「除非他搞錯資料,或者──有人給他錯的。」
唐之杜敲擊介面:「當晚通信紀錄有一次外部干擾,剛好發生在他改變路線的時候。」
氣氛逐漸緊張起來。
會議室門口響起一聲口哨。佐佐木光留翹著嘴角走入,笑容如往昔般輕浮,朝唐之杜調侃。
「嘖嘖,才幾小時不見,我們唐之杜還是那麼專注冷靜,真迷人。」
他拉椅坐下,向紗雪作紳士狀邀請:「貴客請坐。」
「收起你的多餘動作。」宜野座淡淡瞥他一眼。
「你不是另一頭?」征陸問。
「那邊交給二課了。我比較掛心這邊的美女嘛。」
紗雪無言,只走向後排坐下。沒有打開電腦,也不翻筆記,目光死死盯著螢幕流動的資訊──她不需輔助裝置,腦海早已超越多數分析AI。
狡噛轉身,盯著螢幕中嫌疑人逃竄的畫面,低聲道:「這段路線是臨時改的吧?」
「腳步偏急,有失衡。」征陸補上,語氣篤定,「轉角時左肩擦牆,明顯是對地形不熟才會發生。」
「等等。」紗雪突然開口,聲音冷靜,像精密儀器運轉般毫無遲疑,「在第三巷入口,他眨眼三次,間隔時間過短,是被刺眼光線干擾的生理反應。應該是路燈破損造成強烈反射,非預期因素,導致他當場轉向。」
唐之杜眼神一亮,手指飛快滑過介面:「確認了,反射角度異常,確實能造成干擾。」
「也就是說,他根本不熟這條路,是臨時被指示改道。」宜野座語氣轉冷,目光緊鎖畫面。
佐佐山隨即補上:「不只是改道──應該是有人在引導他,利用現場環境當作提示。」
紗雪上前一步,指向大螢幕角落:「這裡,封閉的舊診所入口。當晚我記得有一束白花,擺放角度不自然,像是刻意設置。那時現場有一瞬風聲加劇、紙張飄動,同時傳來機械開關聲——像是某種提示信號。」
征陸笑了一聲,語氣半驚半佩:「唉,妳記得還真清楚啊,小姐。」
狡噛雙臂交叉,語調難得帶上讚許:「現場很多監視器看不到的死角,她的瞬間記憶補上了那些缺口。這份能力,堪比資料分析機器人,可以信任。」
宜野座微微頷首,冷靜下令:「納入參考分析係數,後續比對所有異常指示物。」
「那附近感應器被遮蔽。那個位置的紅外裝置,在前週維修中改成了延遲觸發模式……」唐之杜瞇起眼,叼著煙一邊操作鍵盤。
「有人知道這漏洞。」宜野座語氣低冷,目光銳利地掃過資料板,「唐之杜,清查所有曾接觸這處紅外裝置的維修與管理人員。」
「好啦好啦,這種事就交給我吧。」唐之杜咬著吸管,漫不經心地回應,指尖卻飛快地在虛擬介面上滑動,「我來撈撈看……嗯哼,前一個月的維修紀錄,還有外包工程的登入軌跡——都叫出來了。等我幾秒,篩一下不該出現的名字⋯⋯」
她說話語調輕緩,像在聊午餐要點什麼,但畫面上的數據已如水流般湧現。
就在此時,佐佐木忽然轉頭看向紗雪,語氣帶著慣有的輕浮笑意,像想驅散這壓抑氛圍般開口:「妳比AI還冷靜靈敏呢。真讓人想解碼看看,妳腦子裡到底怎麼運作的。」
「謝謝。」紗雪語氣平穩,眼神卻始終沒真正落在他臉上,彷彿那句話只是背景音而已。
他那笑,輕浮卻過於明亮,像是掩飾混亂的煙火。
她感覺得到,儘管被藥物壓制,她的共感能力仍能捕捉些微情緒波動──這群人之中,誰懷有孤獨,誰正壓抑創傷,誰不擅言說心中苦痛。
而此刻,他們聚在一間昏黃的房中,追尋著城市黑夜裡的一道幻影。
唐之杜緩步靠近,語氣戲謔:「我從剛剛就想問了⋯這是哪來的可愛小貓咪?」
她語尾上揚,眼神卻像獵人般輕挑,正伸手欲觸她肩——
「喂。」狡噛冷聲攔下,手擋住她的動作。
唐之杜摸了摸耳邊金髮,眼裡多了一絲狩獵的興味:「稀奇,慎也君竟然護著人。」
「該不會──是你的這個吧?」佐佐木湊上,語帶挑釁。
狡噛眉頭微蹙,語氣低沉卻不帶怒意,只像是在提醒一個太習慣鬧場的老搭檔:「少講廢話,專心點。」
他沒轉頭,只抬了抬下巴,像是早就習慣佐佐木那套調調,語氣裡帶著不明言的默契與克制的無奈。
征陸輕咳一聲,嘴角勾起無聲笑意。宜野座冷冷調整眼鏡,把話題拉回正軌。
「別鬧了,再介紹一次,她是新加入的監視官,春上紗雪,之後會跟我們一起共事⋯⋯春上,這位是刑事課綜合分析室的分析官,主要負責情報收集與解析工作⋯⋯都認識完就繼續分析嫌疑人的潛伏期間與資料交接。」
會議室再次被資料與思緒填滿,邏輯與語言快速交錯。而紗雪只是靜靜地坐著,目光凝結在螢幕上的光流裡。
彷彿這場獵殺遊戲,才剛剛開始。
**
最近在看心靈判官,然後生活很忙碌哈哈_(´ཀ`」 ∠)_
大概搜索一下,心靈判官是不是很冷門同人偏少。
然後說一下真夜可能近期會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