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玉緣5:完美冰種紫羅蘭色玉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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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6-18
「景真景幻同一境,
形色似飄渺,其質宛若冰;
紫天紫地連一氣,
兩蟾登玉臺,相立喝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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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段午後的閒暇時光,一位巡撫正悠閒地靠在躺椅上,時不時把玩一下中指上戴的玉戒指,時而品味一番僮僕遞來的茶和點心,好不自在。
這位巡撫姓劉名景真,字破虛,剛破了一樁險些禍國殃民的大奇案,已獲得了皇帝的重賞。
只是此案牽涉甚廣,又恐有危害社會的事端產生,是以皇帝將此案設為機密,雖不便給劉巡撫升遷,卻已暗中賞賜他足以富貴三代的財物。
一口茶,一口餅,再撫摸一下指上玉戒,僮僕們注意力不自覺地放在那玉戒上。
只見那戒指質地如冰,通體皆為紫色,是當代達官貴人所喜的富貴色,指面上雕著兩隻三腳蟾蜍,面對面相視而立。
景真畢竟是判案多年的巡撫,一見僮僕們動作稍慢,時不時看著他的手,哪裡不明白這些孩子的心思?
於是這位親切的巡撫叫這些孩子們過來,暫且放下手邊的工作,聽他講起這枚戒指與他所辦的第一樁奇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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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劉景真還沒升任巡撫,而是一位知府。
有一位陳姓富商已經失蹤十日,家屬前來報官。
這本是一件由地方小知府來辦即可的案子,可不知為何,那時的省巡撫安大人竟親自出馬查案。
於是,景真一路跟著安巡撫,從陳姓富商常去的酒樓煙花巷,一路直查到富商府上。
目前已知信息是:陳姓富商十日前確實來過煙花之地,可當晚就離開了,沒在那過夜;十日前陳家失蹤的人也包括一名馬伕與一名婢女,那名婢女的賣身契以及陳府部分錢財也不見了。
既然馬伕的嫌疑最大,安巡撫便帶人到馬房裡搜查,搜出一把染血的鍘刀。
隨後,又帶人到陳富商的房間裡,命人挖開地板,然後發現了某人被分屍的屍首,手足頭胸腹等處被分割成九塊,零散地埋在地裡,經陳夫人確認,死者確是陳富商無疑。
目前的證據看來都指向那名偷帶婢女逃跑的馬伕。不過,景真卻察覺到有兩處疑點。
「安大人,小的認為兇手並不是那名馬伕。」
只見安巡撫眉頭微微上挑,但還是語氣和善的詢問:「此話怎講?」
「稟大人,首先,馬房找到的那名鍘刀是分割草料用的鈍刀,而現場這幾個屍塊上,傷口都是相當平整的,不可能是以那把鍘刀所為……」
然後話沒說完就被打岔,安巡撫說道:「誰說鈍刀砍不出平整傷口了?坊間隱藏的能人異士、武功卓絕之輩多得是,若這馬伕曾暗中習過上乘刀法,那能砍出這樣的傷口又有何難?」
聽聞此話,景真直接愣住了。等回過神,還欲再說些什麼,安巡撫卻已派人速去搜查「殺害主人的逃犯」了。
那馬伕既已帶走女方的賣身契與錢財,必定會前往官府試圖註銷那女子的婢女身份,於是兩人前去過的公家機關很快被找到,順藤摸瓜又找到那附近的臨時住所,捉拿歸案。
在堂上,那安巡撫也並未查問馬伕的供詞,居然就立刻上刑,嚴厲逼迫馬伕招供。
眼看那馬伕被刑具折磨,痛不欲生地求饒,那婢女在一旁哭地撕心裂肺,為其喊冤,景真的心一陣難過酸楚,亦覺滿面羞慚,他不懂,明明這案子一看就是栽贓,此番開庭竟也不合正常審案流程,究竟為什麼?為什麼安巡撫大人要這樣草草斷案?
「安大人!」景真還是按捺不住,出言辯護道:「馬伕確實是有犯案嫌疑,但目前的證據不足以證明人是馬伕殺的,況且,埋著陳姓富商的地裡,泥土相當鬆散,定是這一兩日才挖掘的,絕非十天前!那馬伕所在位置離陳府甚遠,且無證據證明他近日曾回去陳府埋屍,所以……」
「夠了!」安巡撫再次激憤地打斷景真的話,眼睛略為發紅,一副氣腦模樣,可景真此時卻又發現,安巡撫的手在發抖。是極度發怒在遏止自己?又或是……心虛?
安巡撫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訕笑道:「破虛知府,本官明白你為人善良,見不得人受刑苦,本地有你作為知府,是老百姓的福氣。」
「不敢當。」景真也只好陪笑應道。
「可你畢竟太年輕了,不知這世上許多大奸大惡之人,其外表看起來是既老實又可憐的,這樣的人擅長靠賣慘來博取同情,顛倒黑白讓自己脫罪,這馬伕看來便是這樣的人。」
說罷,安巡撫轉頭看向馬伕,道:「本官知道,死者陳氏對待家中奴僕是出了名的苛刻,你所帶出的那名婢女的左腳,亦是遭到死者的虐待而殘廢的,不怪會發生這樣的憾事,本官相當同情你們。因此,本官決定事後自掏腰包,循正當途徑為這婢女註銷賣身契,還她自由身。」
現場觀看的百姓聽聞,無不稱安巡撫大義,可對有點學識的人來說,如何聽不懂這是在誘使馬伕認罪所行的賄賂?
可景真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安巡撫情願花錢購贖那婢女,也不肯還馬伕清白呢?
「不!」那婢女撕心裂肺地喊著。「人真的不是子亦殺的,我也不想要被贖身,只希望子亦可以平平安安,只要能救子亦,婢女願意為大人做任何事!……」
「不要再說了!」
這次吶喊的不是安巡撫,而是名喚子亦的這名馬伕。
「大人會信守承諾吧!」
「當然,在場的人都是見證。」
「不行!不可以!楊子亦你別說!」
「我認罪!陳雲龍那個賤人就是我殺的!」
「來人。」一聽喚,巡捕們便上前。「拿下他。」
「是。」巡捕們迅速押走楊子亦,將他拖往牢房。
「不要!楊子亦!」那婢女猛抓其中一名巡捕的手,任其拖拽都不肯鬆手。
終於那巡捕被惹怒,一腳將她踹翻在地。
「月娥!」楊子亦暴怒。「你竟敢打月娥!我跟你拚了!」
楊子亦衝上前攻擊那名巡捕,可他區區一介馬伕,如何打得過?反而被巡捕們狠狠壓在地上打。
忽聽一陣冰冷的聲音響起。
「犯人馬伕楊氏,襲殺主子,盜竊其財富、奴僕,證據確鑿,如今更襲擊巡捕,罪上加罪,按律當斬,即刻壓入大牢,十日後處決。」
「是。」巡捕們聽罷,迅速押送走早已半死不活的楊子亦。
接著,又是冷冰冰地一聲「退庭。」
眾人一鬨而散,只有腦袋發懵、不知所措的景真,以及倒地痛哭的月娥還待在原地。
忽然,月娥大叫起來:
「是他!真正的兇手是安巡撫,肯定是他幹的!十天多前我親眼看到,安巡撫多次拜訪陳家,肯定是他蓄謀!然後故意栽贓子亦!安巡撫才是犯人!」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大驚,停下離去的腳步,唯有安巡撫本人還逕自走著。
他示意一旁的官差不用前去阻止,向左右道:「不過是哀戚的婦人之見罷了,不用在意……」接著卻扭頭,冷冷地看著景真:「你說對吧,破虛知府?」
「!我……是…………」被那個眼神看得脊背發涼,景真只覺心裡從未有今日這般害怕,也顧不得那哀哭的婦人,只得回去自己的知府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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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伕弒主案隔日。
安巡撫照著承諾,還了月娥自由身。
可她恢復自由後,卻是來到知府衙門前,沒日沒夜的哭號喊冤,求知府救人。
景真哪敢應下,只得整日躲在衙裡不出,可人雖躲著,還時不時從窗戶觀望。
光這一日,月娥已經哭暈了三次。每次被街坊們帶下救治後,就又急沖沖來到知府衙前跪倒,景真越看越是難受,又知此女的左腳已廢,還強撐著以右膝跪地求救,長久下來恐怕雙腳皆殘,好幾次在自己房裡大哭。
終於,第二日一早,他未經洗漱便衝出衙門,直接在月娥面前跪倒。
月娥大驚,鄰居見狀也急忙來扶,可景真不願起身,悲憤地跪喊:「我也想救他啊!我……我就一新上任的知府,我能怎麼辦?妳說,我該怎麼辦才能救他啊?」
說罷,他便猛地起身,奔跑而去。
他往無人處衝,盡全力狂奔,想一掃鬱積的陰霾,一直跑到他都不知道的地方摔了一跤,雙手不自主地向前一撲,竟翻了好幾個筋斗躺倒在地沒受傷。
「天啊!為何好人要這般受辱?為何這世上要有不公不義的事?」景真望天問道。
喘了好一陣功夫,終於恢復理智,看出自己剛穿著睡袍一大早在街上狂奔,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重嘆了口氣,便想找此處住民問路。
望見不遠處有間廟,看著有點兒破,牌匾上寫著「天帝廟」三字,此前景真從未聽聞過。
緩步至廟前,發現此廟除一天公鼎一井狀物與建築外,幾乎什麼都沒有,爐內也一支燃著的香都無,周圍卻意外地相當整潔,定有人常在此掃灑,遂前去訪問。
往爐後的門房呼喚了下,房內的人應聲走出。
走出的廟主事雖是男子,看著也頗氣概,卻留著長到膝蓋的毛髮,令景真一時錯愕,可很快回神,詢問所在方位。
原來此廟竟也離鬧區不遠,只是地勢略高,又被一些富戶的高宅給遮蔽,外人難辨方位,細想,此廟也算是與城中富戶比鄰而居了。
眼見景真心思不寧,廟主事遂關心問道:「這位朋友不知是遇到何困擾之事?若不方便明說,亦可前去天帝鼎前自行與天帝說話,也許天帝開恩,會冥冥中幫您解決也說不定。」
看了眼廟鼎與前面未知的井狀物,再看看除了廟事工具外就一無所有的廟廳,景真遂問:「敢問貴廟是專門拜天的廟嗎?」
那主事微笑答道:「可以這麼理解,但準確地講,並不是。」
「那貴廟所拜的天帝究竟是誰?」
「天帝乃是此方世界天地萬物的創造者,是至高的創世之神,我們抬頭所望之蒼天,最多只能稱為祂的寶座。」
聽罷,景真心裡嘀咕:這世上有這種神嗎?倘若真有,這麼高位的神又豈會在意凡人疾苦呢?
但他還是問道:「倘若在上位者尸位素餐,判案時顛倒黑白,令百姓受苦,敢問閣下,這天帝會怎麼做來救人民於水火中呢?」
主事還未答,便聽景真搶話道:「倘若還要等到聖上明鑑,將冗員革職換新,期間早不知死了多少無辜百姓!既如此,天帝可有辦法提前讓那冗員得到報應呢?」
意識到自己失態,景真本欲即刻道歉,卻聽主事忽地開口:
「請先做您可以做的事。」
「啥?」
「請您先完成所有您力所能及的事情,辦不到的事就交託給天帝吧!倘若天帝允准,事情最終一定能辦成。況且,倘若真是閣下本身處理不了之事,那除了交託,亦無他法。」
景真聽罷,無以回答,只得感謝主事,說事成定會報答便告辭了。
「朋友留步。」那主事的忽然喊道,提醒說:「朋友若願事情辦成,還有一條件,便是此段期間絕對不可崇拜天帝外的一切神佛,祖先之位亦不可拜,否則天帝定然不眷顧。」
「為何?」
「請想想,有人在聖上面前說:「請陛下開恩。」然後,他遇見了太子,又對他恭順道:「請陛下開恩。」之後又遇見二皇子、三皇子,無論遇到哪位皇子都云「請陛下開恩」,敢問閣下,您認為最終誰會給這人開恩呢?」
「荒唐!簡直作死!!!」景真畢竟是做官的了解律例,直接驚呼出聲,隨後便想明其中關竅。
雖仍不信天帝之能,心中卻對天帝敬畏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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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中。
「子亦……」
「月娥……」
兩人相見,泣不成聲。
他首先想到的,是先讓這兩人見面確認安危。
「子亦……你的腿!你的腿怎麼!!?」
顯然楊子亦的右腿已跛,很可能是前日堂上就被打瘸的。
可現在沒法管醫治的事,最重要的是如何免於殛刑。
「時間不多了,還請兩位趕緊告知本知府,之前在堂上所提,安巡撫十多日前曾多次拜訪陳府的事情。」
於是兩人據實以告,原來那安巡撫跟陳夫人是青梅竹馬,幼時感情甚篤,月餘前安巡撫以探望為由前來陳府,卻反而時常與陳姓死者交流,洽談投資的事,是以最開始兩人都沒想到會是安巡撫殺人栽贓,如今看來是情殺無疑。
於是景真吩咐獄卒,只要是月娥前來探監,都須放行,又塞給她自己半月的俸祿,要她每日帶些新鮮饅頭來餵。
接下來只剩唯一能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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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
不顧府內人的眼光,景真還是以官府的身份,入府調查了。
官府方前日早已宣布破案,今日卻又來查同一案,又在舉喪期間來,固然惹人不悅,但奇怪的是,要找人問話竟沒一個肯配合,連正房陳夫人也表示她很忙沒空接待。
只得自己調查府內各角落,最後搜查重點放在死者的書房中。
終於,他在隱密的書櫃夾層中,發現了兩張信紙。
一張是本地幫派青龍幫寄給死者的討債信,信中寫著半年來死者曾委託的各種非法活動的細目,並聲稱死者再不把說好的錢交上,就公布罪狀,使其入獄。
另一張則只寫一半未完,明顯是死者回信,大意是黑吃黑誰不會,敢害他就把青龍幫也拖下水,接著開始挑剔青龍幫如何辦事不利索,扣點錢是應該云云,估計是正好有事要辦就先藏起來,殊不知噩耗隨即來到,一封未銷毀,一封未寄出。
略嘆這富商竟與幫派掛勾後,想起這事與救馬伕沒幾毛錢關係,只好收起這兩封信,繼續找其他線索對策。
不知不覺天已黑,再叨擾就不合適了。
正準備離去時,房門便打開了。
進來後,房門隨即又被帶上,此人竟是安巡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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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破虛知府,聽說你為了替那馬伕平反,忙活了一整天呢,就這麼對本官的辦案能力沒信心嗎?」
「不敢不敢!卑職不敢!只是怕大人有所遺漏,又人命關天,卑職才有所僭越,請大人原諒…………」
景真心想,欸不是,我才調查一天怎就被找上來了!??
等等!門外原本還悉悉疏疏有點腳步聲,現在怎麼都沒人了!?
完蛋!是陳夫人!都知道他們兩是青梅竹馬了,怎沒料到他倆是同夥!
難怪這府邸整日沒人理自己,是故意妨礙我來著!
「別那麼緊張嘛!過來,坐下談。」
只見安巡撫彷彿待在自家一樣,隨手搬了兩把凳來坐。
景真見狀也不敢不從,只得一旁落坐。
稍微聊了點瑣事後,果然,還是問起正事。
「那敢問知府今日可有些收穫嗎?」
「這……」
景真心想,要是講沒收穫,恐怕要被勒令停職無法辦案,楊子亦也完了。
可有什麼收穫?死者生前勾結幫匪?況且都知兇手是巡撫大人,若真找到了,豈不是要被當場銷毀?
可想到那對各瘸一腿的苦命鴛鴦,還是硬著頭皮,回覆:
「有…有一點。」
安巡撫眼睛突然睜大半秒,袖內左手微微一動,然後繼續以原本平靜的表情語氣,回問:
「是何收穫呢?讓本官聽聽。」
他拿刀了!他拿刀了!他竟然敢公然殺官臣!喔不對,這不是公然,這是對方的主場啊啊啊!!!
可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命在對方的手裡,根本不能怎麼辦!
於是景真豁出去了,掏出那兩封信,胡亂喊道:「是青龍幫!!」
安巡撫:「????????」
劉景真:「啊…呃…嗯…這個……」
安巡撫也是真的被這回答給弄懵了,不過很快回神,仔細端詳兩封信的內容。
隨後問道:「破虛知府的意思是,青龍幫的人因陳氏欠債不還,而來痛下殺手,再栽贓於逃跑的馬伕,對嗎?」
「呃…對!」
「哈哈哈哈……」
只見安巡撫突然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子才停,明顯能感覺殺意少了大半。
「這可真是大出所料的收穫啊!不過,你還少了些關鍵的證據,畢竟,青龍幫寄來此信討債,按理定會等待回覆,不從才會痛下殺手。我說破虛啊,你已經做好你該做的事了,就別再摻和這案了……」
突然,房門又開。
進來的陳夫人忽然開口:「是青龍幫幹的沒錯!」
安巡撫:「如鶯!妳這是?」
陳夫人開始講起之前從喝醉的丈夫口中聽到的事。
原來,陳夫人本名姚如鶯,父親是朝廷官吏,家境富裕,本看不上死者這般的紈絝子弟。
可一日,姚如鶯等人所乘轎子被蒙面匪徒襲擊,危急時死者衝上前為她擋了一刀,隨後匪徒們竟一鬨而散。
於是姚如鶯便接受了死者的追求,家屬亦覺此人救了如鶯之命,許配給他也好,於是成了死者的正妻。
誰知這一切都是謊言虛幻,婚後從喝醉的死者口中得知,那些蒙面匪徒都是他砸大錢派來的,為了演這齣苦肉計將她這個名門娶為正妻。
……………………
話說罷,全場死寂。
景真雖覺陳夫人所歷實屬可憐,可老實的他當下琢磨不出何以這能做青龍幫殺人的證據。
卻見一旁安巡撫不知為何仰頭朝天,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事後才想明這是不想讓眼淚流下來的姿勢)
「破虛,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會處理。」
「是。」如蒙大赦般,趕忙快步離去。
出了陳宅沒幾步,一陣暈眩和無力感襲來,竟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熱心民眾抬到了大夫那裡,大夫伸手搭了下脈,隨即哈哈大笑。
眾人不解,景真的肚子忽然咕嚕一響,眾人立時明白,哄堂大笑,景真不好意思撓頭,才想起今日連早飯也沒吃。
於是民眾從家中帶來些剩飯吃食胡亂擺上,倒也湊滿一整桌的菜色,讓忙活整天的景真享受了一番。
還在吃的時候,知府內的僕役忽然來到,急切向他稟告:「平反了!真的平反了!」
「什麼!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安巡撫剛剛發布公文,明確表示錯怪了那馬伕,已找到真兇了,馬伕將於明早卯時即刻釋放。」
在場眾人無不歡喜快樂,景真更是高興地又蹦又跳,忽然跑出大夫家中,朝地一跪,向天一拜,高喊:
「天帝啊……」
我劉某今生今世只拜你一神…………這句還未出口,竟兩眼一翻再次暈過去。
在場的人無人聽出他是在讚美天帝,以為是在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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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青龍幫成了殺害陳富商的兇手,三日後被巡撫帶領官兵全滅了。那馬伕被釋放,與月娥姑娘結親,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故事結束啦~」
「哇呼!」僮僕們紛紛鼓掌。
此時又有僮僕想到:「那位巡撫後來怎麼樣了?有得到報應嗎?」
「他後來被貶職了,我則升任巡撫,成為現在的劉大人啊!」
「就這?」
「就這。」
其餘細節就不方便透露了,這些小僕太小,講太多也聽不懂。
不過既然提起了,也就讓人不自主想起後續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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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安巡撫率領官兵包圍青龍幫據點,幾乎將整窩幫匪屠戮乾淨,又在據點裡找到了本帳冊,記載了所有委託過青龍幫做髒事,卻又不肯付全部錢的人,他們的名字以及所欠金額都寫在上面,當然,包括陳姓死者在內,欠額遠比陳家未記在帳上的不明花銷少得多(多數是風月場所賞給花魁的,因此難以入帳),正好給青龍幫人按下謀財害命的罪名;其名字底下還特別被寫上「該死」兩字,更直接成為此案的呈堂正供。
之後,此案詳情被整理成書,送給了皇上過目。
提到劉破虛知府觀察入微,從土塊發現埋屍地點有近日動土過的痕跡,應是青龍幫匪得知馬伕正好同時出逃,為了嫁禍,偷溜回陳府將死者頭顱重埋地裡所致;且劉知府體恤百姓,敢做敢為,頂著自己這上司的不悅前往調查,結果找出真兇,救人性命。望陛下給予其升職,並因自己的錯誤,望陛下將自己革職等內容。
皇帝看了後,體諒安巡撫是位能臣,又知辦案本就不易,偶爾有些冤案再正常不過,又思及馬伕逃走跟主子遇害竟是同一天,這不判馬伕判誰?遂溫言勸留,並將安巡撫降職為安知府,劉破虛提拔成為劉巡撫,兩人職位竟對調了。
陳府喪期過後,姚如鶯改嫁了安知府安夢寧,他們夫妻對於嫁禍給馬伕楊子亦之事相當過意不去,一直給他們夫妻送去錢財與各種資助。
楊子亦夫妻本是不想搭理的,可奈何兩人雖自由身,卻身無分文,加之兩人各瘸一腿營生困難,最終只得接受,雙方達成和解。
一日,楊子亦夫妻來見劉景真,獻上他們的感恩與祝福禮:
那是一枚通體紫羅蘭色的玉戒,質地極好,宛若冰霜,毫無雜質,其上還雕著兩隻三腳蟾蜍。




如此貴重之物本欲推辭,可兩人纏著要送,只得收下。
之後看著此戒,觸感冰涼舒適,上頭兩隻小蟾越看越喜歡。
據傳,有人救了隻斷一腿的蟾蜍,而後這隻蟾蜍為了報恩,日日叼錢幣回來感謝。
是因這則典故而感到喜歡嗎?不是的。
是因看著那對各瘸一腿,如比翼鳥般互相扶持著走的那兩人,跟這戒上的兩小蟾越看越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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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劉景真巡撫聽說本省有位隱士,名為甄費,字士隱,許多文人雅士對其讚譽有加,便與其相約一見。
不料,來到甄費家門口時,正好撞見一僧一道在人家門前哭號。
「施主,你把這有命無運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懷內作甚?捨我吧!捨我吧!」
可見甄費不信,那僧竟指著他大笑,口內念了四句言詞,道是:「慣養嬌生笑你癡,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四句出口,景真渾身一機靈,頓覺不妙。
又聽那道說:「你我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幹營生去罷。三劫後,我在北邙山等你,會齊了,同往太虛幻境銷號。」那僧回道:「最妙,最妙。」
說罷,兩人快步要走,景真卻派人追上去攔住。
「「慣養嬌生笑你癡,菱花空對雪澌澌。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這四句話是什麼意思?」
那僧訕笑道:「這位施主別激動,有些事是天機不可洩漏的……」
見兩人東扯西扯,答非所問,景真舉手示意,兩官差上前就各一巴掌拍下,臉頰立時紅腫。
誰知那僧道竟都變了臉色,眼露兇光,那僧惡狠狠道:「劉巡撫,記住了。」
忽從袖中拿出一物砸下,爆發一陣煙霧,官兵欲追,可在場吸到那煙霧的人都瞳孔一震,然後發暈過去。
醒來後,景真查看眾人情況,驚訝發現,離那僧道最近的兩官兵竟失去記憶,不記得那僧道有關的事,站稍遠的則記憶蒙著片紗,有印象而不清楚,幸虧自己站得遠,記得一切。
回頭看向抱著女兒的甄費,想起剛剛的四句詩似乎是跟這女娃有關,想了想,遂改了那僧之詩:
「教養持身稱我智,菱花恰避火呲呲,不論平時下元前,總非霜生雪起日。」
之後警告甄費,元宵那幾日定要在家好生看管女兒,怕那兩僧道對其不利。
「是叫「太虛幻境」嗎……」
景真有預感,未來還會與之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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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改編,金陵十二環系列,連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