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如一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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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6-17
「晨哥,先不跟你說了,我要先回家看看我爸,晚點再找你出來吃飯。」小賴揮著手,說完人就跑著離開了。

「好,快回去吧。」

劉晨陽的租屋處與小賴的家相距不遠,隔著幾條街而已,平常兩人很常在下班後一起去吃東西,再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劉晨陽拿著手機瀏覽著即時新聞。

目前的報導主要分為三個面向,分別是災情、政府、蜥蜴。

關於災情,慘烈的狀況毋須贅述,地震觸發的嚴重後果已經在各個層面展現。

地震觀測所的主任在回應消息時表現得十分凝重,但說出來的基本上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就是大家所熟悉的那樣,震央、級數、範圍、等於幾顆原子彈⋯⋯等等。

但,他沒說的是,地震的震央、頻率及波動,跟過往的所有地震都不同,已經打破目前現有的認知,在所有的文獻中從沒有出現過這種案例。

這樣的情況,前所未見。

因為震央⋯⋯有無數個,而且同時發生震動,似乎像個牢籠一樣,將「夜市國」圍在中間。

另外,這次的地震,是由數個地震統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地震,不僅如此,頻率、波動,完全一樣。

大自然有可能出現這樣的巧合嗎?

他不清楚,畢竟這世界太大,還有許多事情是人類無法了解的。

但這次的地震,卻讓他有種詭異的感覺⋯⋯

彷彿⋯⋯夜市國地底下有什麼東西在活動一樣。

至於蜥蜴方面,全台各地都出現了巨大蜥蜴的攻擊事件,攻擊對象主要是寵物、流浪動物及圈養的牲畜,尚無人類遭受攻擊的報告。

爬蟲類的專家學者指出,目前已知的巨型肉食爬蟲類中並未有這種蜥蜴,可能是一種新的物種。截至新聞報導為止,尚無人能夠成功捕獲這些蜥蜴。

最後就是地洞。

這些巨蜥的出沒地點,附近都有一個地洞。

這次地震導致許多地方出現地洞,大小不一、深不見底。有些民眾嘗試用各種方式測量地洞的深度,包括將重物纏線丟下去或灌入液體,結果都是測不到底,無一例外。

而在地洞這部分,政府沒有給出解釋。

「看來這些巨蜥已經可以確定是蜥蜴人的一種了。」劉晨陽在腦中整合這些資訊,手指輕輕托著下巴。

他立刻開始搜尋國外的消息,查看看其他國家有沒有相同的事件發生。

結果,完全沒有!

這太奇怪了,怎麼可能只有「夜市國」發生這些事情,這沒道理。

如果單指地震那是說得過去的,畢竟「夜市國」地處歐亞板塊與菲律賓海板塊的交界處,是個地質結構複雜且地震頻繁的區域。

但是,地底到處冒出巨大蜥蜴這件事就非常不正常了,這蜥蜴還會攻擊生物呢!

「這不正常。」

但就在此時,劉晨陽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透過來電顯示,是小賴打來的。

「嗯?不會家裡發生什麼事吧?不然怎麼才剛回家就打電話來。」

劉晨陽心裡忽然湧現強烈的疑惑和不安。

隨即,他接通了電話。

霎時,電話那頭傳來小賴焦急又帶著哭腔的聲音:「晨哥!怎麼辦?我家倒了!我爸⋯⋯我爸⋯⋯還在裡面啊!」

這消息像一把鐵鎚直接敲擊在劉晨陽的頭上,直接把他震矇了。

命運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有的人一生順遂,有的卻是命運多舛?

這⋯⋯公平嗎?

但,這世界何時有過公平?

劉晨陽在心裡苦笑著。

「你等我!我馬上到!別怕!」

「好⋯好⋯」

劉晨陽連忙朝著小賴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當他抵達時,眼前一片混亂。

原本老舊的五層樓公寓已經產生塌陷,一到二樓已經陷進地底,變成了地下室;二樓以上的樓層則是傾斜的重壓在上面,而且樑柱斷裂、牆壁崩塌,看起來弱不禁風。

劉晨陽心裡一陣驚慌,呼吸變得急促。

因為,小賴的家⋯⋯在二樓。

現場的救難隊員正使用各種工具,努力打開混凝土塊和金屬構架,尋找可能被埋在廢墟下的人。他們每一步都小心謹慎,生怕觸動了結構毀損的脆弱建築。

這樣的景象在全國各地發生,但殘酷的是,有更多地方因為人力嚴重不足,而缺乏援助⋯⋯

明明家人、朋友就在眼前,卻彷彿隔了一片迷霧,對方就在眼前,可是卻看不見。

想救,卻沒有能去去救⋯⋯

這份無助、這份悲痛⋯⋯

「爸!」

「不能進去!你不能進去!」

小賴心急如焚,不斷試圖穿越封鎖線,卻被層層人員給阻攔在外。

趕來的劉晨陽一眼就看到小賴。他連忙擠進人群伸手拉住小賴,並輕拍著他的背,安撫說道:「小賴,不要怕,我來了。我們再等等,會沒事的。」

劉晨陽知道,小賴現在只是依靠僅存的一點希望強撐著而已。

看到趕來的劉晨陽,小賴頓時跪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小賴的內心如同被生生撕裂,痛不欲生。眼前的場景,就像是一場夢魘。





如果是夢,拜託讓我醒來,求求你,讓我醒來啊。





忽然,小賴大叫起來:「那邊!拜託你們先找那個位置,我爸平常都會在房間裡看照片,那個位置就是他的房間!」他不斷指點房間的所在位置。

平常小賴回到家都是直接往爸爸的房間去,因為爸爸總是拿著以前的相簿輕輕翻閱。

他的手會溫柔地撫過照片,帶著微笑說著:「沒事,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相信不管經過多少個世紀,這份承諾,都會始終如一。

所以小賴知道,爸爸一定就在房間!

劉晨陽再也無法說出任何安慰的話語,他知道任何的言語都沒有幫助,他只能靜靜的陪著小賴。

在傷痛者的面前,所有的安慰都顯得蒼白。那些缺乏力量的支字片語,無法走進當事者的內心,因為只有當事者才能夠明白,那份害怕、著急、盼望⋯⋯是多麼濃烈。

隨著救難隊努力的搶救,終於傳來消息。

「找到了,快拿擔架過來!」

「找到了?!」兩人同時震驚。

劉晨陽扶起癱軟的小賴,等待救難人員將擔架抬出來。

小賴的眼睛連眨都不敢眨,就怕錯過第一時間認出的機會。但是他更怕,更怕⋯⋯

「是我爸!」小賴焦急地大喊,他一眼就認出那是他的爸爸,馬上就想穿過封鎖線。

「小賴,再等等,待會就可以過去了,先讓醫生們檢查。」劉晨陽拉住小賴,試著穩住他。

小賴的爸爸全身被灰塵弄得一片狼藉,衣物破損不堪、頭髮被灰塵沾滿,搭在臉頰上。

「爸!爸!你沒事吧?聽得到我說話嗎?爸!」小賴大聲的呼喚著,但父親一動也不動。

急救站,一群醫護人員迅速將小賴的爸爸圍了起來。

「晨哥,我爸會不會有事?」小賴焦躁不安的問著,雙手不斷握拳、放鬆又握拳,眼神始終沒有離開急救站。

劉晨陽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背。

過了不知道多久,救難人員過來了。

「請問你是這位先生的家屬嗎?」

「是,我是他兒子。」那滿是汗珠的臉龐,以及微微顫抖的雙唇,小賴心慌的情緒全寫在臉上。

「有個很遺憾的消息必須告訴你,你的爸爸,沒撐過來。」救難人員沈重的告知小賴這個殘酷的消息。

「蛤?你說⋯你說⋯啊⋯啊啊⋯⋯」小賴的雙目瞬間失去焦距,眼神黯淡無光,顫抖的雙唇,連一句話都沒辦法好好說完。

劉晨陽趕緊攬住他的肩膀,支撐著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短暫的恍惚之後,小賴⋯⋯崩潰了。

痛徹心扉的悲鳴,將他的雙頰牢牢鎖死。

怎麼這樣?怎麼可以這樣?拜託⋯⋯不要這樣!

我只剩下他了,我只剩下他了啊——

不要連他都奪走好嗎?可不可以留給我?把我僅剩的親人留給我——

好不好?

好不好⋯⋯

拜託,不要把他也帶走啊——

合不上的嘴,止不住的痛。

已經沒有必要去區分,什麼是眼淚、鼻水和唾液,因為那些通通都是自己,一去不復返的一部分。

如同⋯⋯爸爸。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小賴的聲音帶著深深的自責以及無盡的心碎:「啊啊啊!!」

他明白,爸爸再也回不來了。

救難人員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對他說:「來看看他吧。」

小賴搖晃著身體向已經離開的爸爸靠近,那距離⋯⋯真的是咫尺天涯,天人永隔。

人就眼前,還看得清他,還摸的到他,就連皮膚都還有溫度,但是卻再也聽不見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彷彿你還在,但我知道⋯⋯你已經不在。

小賴緩緩地蹲了下來,用他顫抖的手撫摸著父親的臉。淚水滴落在爸爸的額頭上,灰白的泥灰在眼淚中暈開,露出了屬於爸爸的膚色。

「對不起,我沒保護好你⋯⋯」

「對不起⋯⋯」

小賴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下,在爸爸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

感覺,爸爸也在流淚⋯⋯

這時候如果爸爸還在,他一定會笑著對小賴說:「沒事,不用擔心。」

但是沒有如果了。

過了一會兒,救難人員拿出一本相簿交到小賴的手中:「這本相簿一直被你爸爸抱在懷裡,我想一定對他有很深的意義,這份回憶我就替他轉交給你了。」說完摸了摸小賴的頭。

他也是當父親的人,自然明白這份失去至親的感受有多麽的痛。

而這份傷痛,深深地刻在小賴的心靈深處⋯⋯又一次。

小賴點點頭的將相簿緊緊抱在心口,像是要把一家人的回憶收進心底。

今年,小賴十八歲。

家庭成員,只剩下他一人,以及一本相簿。

⋯⋯⋯⋯⋯

彷彿你還在,但我知道⋯⋯你已經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