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８章：再訪意念（３）

　　在氣沖沖衝上前給出一拳，將這可憐的小傢伙嚇跑後，卡爾的目光，隨即被黑門以及地上的殘渣給吸引。
　　這裡為何會有扇小小的鐵門呢？門內，又關著什麼？
　　卡爾很快有了這樣的疑問。
　　隨後，他注意到那些食物碎塊，有些特別。
　　那是他兩天前吃過的東西。
　　身為富豪之子，餐餐都吃高檔食材只是基本，更重要的是，餐點內容絕對不能重複，因此，他才能一眼認出來。
　　這些食物，只有這棟豪宅的主人，也就是卡爾和他的雙親，才能享用。即使是宅邸的僕役也不得嚐上一口，吃剩的廚餘，更是必須謹慎處理，不能任意往外拋棄。
　　因為會引來住在大街另一側的骯髒傢伙。
　　這是卡爾家，不，是和卡爾住在同一區的權貴們，處理食物時都知道的規矩。
　　此刻，這些粉屑，卻散落在這個不該出現的地方。
　　卡爾皺起眉頭，帶著一臉的困惑，將手伸向了黑門的門鎖。
　　忽然，他感覺到一股沉重的力量，重重地壓上了他的肩頭。
　　卡爾大吃一驚，猛地回頭，瞧見的，是一張滿是皺紋卻同時帶著微笑的臉。
　　看到摁住自己的是隨侍多年的老管家，卡爾心裡的緊張頓時消去大半，驚駭的表情，也換回了高高在上的態度。
　　「說，這門裡有什麼？」
　　「小的不知道，少爺。小的只知道，老爺吩咐過，絕對不能開啟這扇門，否則，會給這個家帶來災禍。」
　　「災禍？」卡爾挑眉。「什麼災禍？」
　　「小的不知道，少爺。小的只知道，老爺吩咐過，絕對不能開啟這扇門。」
　　「這門的鑰匙呢？去把鑰匙找來！」卡爾喝道。
　　「小的不知道，少爺。小的只知道，老爺吩咐過，絕對不能開啟這扇門。」
　　「你！！！」
　　見到老管家一反平日的唯唯諾諾，態度意外地強硬，卡爾心頭不由得火起。然而，不管他怎麼扭動身子，老管家的大手始終都像鷹爪一樣，牢牢地將他攫在手裡。最後，他只能屈服，被老管家帶出了地下室。畢竟，就算卡爾在身分地位上怎樣遠高於這位老者，但論臂力勁道，養尊處優的他，怎麼可能和總是在幹粗活的傭僕相提並論呢？
　　只不過，老管家雖然能強迫他離開，卻阻止不了他心裡對這扇門愈發濃厚的好奇與懷疑。
　　再加上老管家向他父親報告此事的時候，卡爾窺見了他父親平常總是自信優雅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憤怒與驚恐的表情，這使他更加確信，那扇黑門內，必定藏有不得了的祕密。
　　於是，他開始不露聲色地蒐集自己需要的一切資料和工具。從鎖頭的調查，到鑰匙的仿造；從計算進出需要的時間，到尋覓能展開行動的機會。
　　他是如此地專注，專注到他都沒發現，這半年來一直繞在他身邊的嗷嗷聲響，從他見到黑門的那天起，就已不見蹤影。
　　或許，不是他沒發現，而是他本就不在意。
　　他的努力，在今晚，終於要迎來回報。
　　在留守巡視宅邸的女傭走遠後，已經溜進屋內的卡爾，從暗處現身，悄悄拉開地下室的門扉，迅速鑽了進去。
　　他一手緊握指針平滑轉動著的懷錶，另一手探進衣袋內，摸出了私下委託工匠打造的鑰匙。
　　即使主人不在，整棟屋宅依舊是燈火通明，地下室的燈光，自然也是亮著的。
　　卡爾前進的步伐，沒有任何遲疑，在計畫預定的時間內，就走到了黑門外頭。
　　就在他準備將鑰匙插入鎖頭時，突然，地面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喔，不，晃的不是地板，而是他自己。
　　更精確地說，是身為「旁觀者」的他才對。
　　意念世界，也隨著鑰匙沒入門鎖，轉動，攪成了漩渦。

　　「妳幹什麼？我不是交代過，在我察看意念的時候，誰都不準來打擾？」
　　卡爾發出了一聲怒吼，同時氣憤地將手一揮，一巴掌毫不客氣地就往搖醒他的克萊茵臉上招呼。
　　「對、對不起……」克萊茵倒在地上，摀住紅腫的臉頰，表情透出委屈。隨即，又像是想到什麼要緊的事一般，轉成了驚慌與擔憂。
　　「啊！卡爾大人，不好了！您快找個堅固的東西抓牢呀！」
　　「什麼？為什麼我要這麼做？發生什麼了？快說！」
　　「船長剛剛發來通知，說大陸上發生了地震！」克萊茵喊道。
　　「地震？沒有晃得很厲害啊！」卡爾皺眉。
　　「很大的，但船長說，我們出海，所以感受沒有那麼明顯。」
　　「喔，那何必這麼緊張？」
　　「因為接下來會有大浪呀！卡爾大人！求您快抓好吧！」克萊茵一邊哀求，一邊連滾帶爬地躲到了卡爾的床腳。
　　卡爾本來也站了起來，準備跟去同樣的位置避難，但一瞧見平日總是十分注重自身儀態的克萊茵，此時已完全失去了優雅和從容，看上去特別狼狽，再聽到門外不斷傳來船員們急促慌張的叫嚷，他心裡頓時湧現一陣煩躁與不耐。
　　我是更高尚的存在，我是神的使者，我怎麼可能跟這些平凡的傢伙一樣懦弱無能？
　　「法夫納！」心一橫，卡爾不顧身後克萊茵的尖叫，一把拉開房門，大步衝出房間，擠過擁擠的艙道，奔上了甲板。
　　一望無際的海面，仍像出航時那般平靜，根本看不出大難將至，同時和船上的恐慌動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卡爾很快就察覺，這股寂靜，不太尋常。
　　魚不躍、鳥不鳴，潮不流、風不動。
　　只有一堵綿延數里的矮牆，靜靜肅立在遠方的水平線上。
　　世界彷彿失去了活力，萬物一片死寂。
　　甲板正中央的艙蓋被頂了開來，一個龐大的黑影跳竄而出，重重地躍到卡爾的身後。
　　那力道是如此地強勁，若非這艘王家船艦足夠寬大沉穩，換作一般船隻，恐怕早已被這頭巨獸給弄翻了過去。
　　饒是如此，整艘船還是劇烈地晃了幾晃。艙內，不明就裡的船員，都以為大浪已經襲來，紛紛發出了慘呼；艙外，將法夫納瞧得一清二楚的水手們，則全都驚恐地僵在原地，不敢再弄出任何動靜。
　　「那就是大浪？」卡爾瞇起雙眼，沉聲問道。
　　「是，主人。」法夫納恭敬地以牠低沉的嗓音回答。
　　「這麼小，根本不足為懼吧？這些傢伙到底在怕什麼？」卡爾挑眉，睨了一眼瑟縮在甲板掩體後的膽怯者們。
　　「主人，那海浪，只是很遠，其實，很高。」法夫納仍像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遠方海平面上的巨牆。
　　「比你高嗎？」
　　「是，主人，大得多。」
　　卡爾語氣輕蔑地「喔」了一聲，繼續問道。「但你也打倒過不少比你體型更大的伊絲吧？」
　　「是，主人。」
　　「而且你最近還學會了雙屬性的『共鳴』技能？」
　　「是，主人。」
　　「那，為我消滅這礙眼的風浪吧！法夫納──『滅盡黑蓮』！！！」
　　卡爾的命令，劃破了寧靜，接獲指令的巨獸，瞪大了血色的雙眼，以長尾和後足三點為基，昂首挺胸，垂直拔起了龐大的身軀。接著，法夫納森白的利齒，纏上了熊熊烈焰，血盆大口，跟著溢出了濃濃瘴氣。火與毒、紅與黑，就在牠彷彿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口中，融合成了毀滅的模樣。
　　既惡毒又美麗，亦強大且無情。
　　下一瞬間，這股破壞之力迸射而出，向著卡爾瞇眼注視的目標直襲而去。
　　海面，頓時一分而二；生命，紛紛蒸發殆盡。
　　死亡黑蓮所到之處，無一物能倖免。
　　就連滔天巨浪，也承受不住。
　　牆，被一掃而過，傾頹崩塌。
　　即使是大自然，在這股絕對之力面前，也是那樣地渺小、脆弱，不堪一擊。
　　還有誰，不會俯首稱臣？
　　旁觀者一個接著一個跪了下來。
　　身後，傳來了聽慣的少女歡呼。
　　卡爾臉上浮現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