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罪與深淵

　　研究中心的夜晚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浩劫撕裂，原本寧靜的海岸線化為一片血腥的戰場，空氣中瀰漫著海水的腥味、燒焦的金屬氣息與濃重的恐懼。無數巨型章魚——被命名為克蘇魯巨章的恐怖生物——從海平面爬上海岸，牠們的數量如潮水般驚人，密密麻麻地覆蓋了所有深海開採聯盟（DSA）研究中心的所在地。這些生物的攻擊顯得極具針對性，牠們只摧毀與DSA相關的設施與建築，彷彿深海的怒火專為報復人類的侵入而燃燒。牠們的體型遠超人類的想像，粗壯的觸鬚如鋼鐵巨柱，支撐著笨重的上半身，每一條觸端長達數十公尺，鋸齒狀吸盤閃爍著冰冷的綠光，吸盤內的微小發光顆粒在黑暗中脈動，散發出病態的光芒。當牠們站立起來，牠們的身高高達六七層樓，龐大的身影投下陰影，遮蔽了月光，觸鬚在空中舞動，發出低沉而刺耳的嘯聲，像是深海的怒吼直擊人心，令人心神俱裂。
　　牠們的皮膚覆蓋著厚重的深藍色鱗片，鱗片邊緣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彷彿遠古的盔甲，保護著牠們強大的身軀。鱗片間流淌著濃稠的黏液，散發出腐敗與潮濕的氣息，黏液在月光下反射出詭異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慄。牠們的頭部呈不規則的菱形，佈滿凹凸的骨質突起，十條觸鬚從頭部不同角度伸展，每條觸端長有鋸齒狀吸盤，吸盤內的發光顆粒隨著牠們的動作脈動，像是某種未知的信號。牠們的背部生長著一層半透明的薄膜，薄膜邊緣如刀鋒般鋒利，在風中飄動，發出低沉的嗡鳴，宛如畸形的翅膀，增添了牠們的威壓感。牠們的眼睛隱藏在觸鬚間，僅露出一對幽綠的瞳孔，瞳孔中彷彿蘊含著無盡的黑暗，直視牠的瞬間，彷彿靈魂都被吸入深淵，陷入無邊的恐懼。
　　攻擊的模樣宛如末日降臨，這些巨型章魚以毀滅性的力量針對DSA設施展開報復。牠們的觸鬚如鞭子般抽向研究中心的建築，鋼筋混凝土在巨力下不堪重負，發出刺耳的斷裂聲，隨即崩塌成碎片，碎片如雨點般散落，砸向逃竄的人群，引發一陣混亂。一些巨型章魚將觸鬚捲向碼頭上的研究船隻，將重達數噸的船體高高舉起，隨後猛地砸向地面，船體瞬間解體，燃油泄漏引發爆炸，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牠們的吸盤緊緊吸附在實驗室的玻璃牆上，用巨大的力量撕裂厚重的玻璃，海水如洪水般湧入，吞噬了內部的設備與文件。研究中心的燈光在混亂中熄滅，僅剩牠們的發光斑點在黑暗中游移，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深海魔物的嘲笑。
　　牠們的攻擊顯示出驚人的選擇性，逃跑的人類中，部分研究員試圖躲避，卻被觸鬚輕輕掃過，毫髮無傷，而其他穿著DSA制服的人員則成為目標。一隻巨型章魚的觸鬚纏住一輛載有研究裝備的車輛，將車體高高舉起，隨後猛地摔向地面，車內的設備四散，碎片刺入附近的人群，鮮血染紅了沙灘。牠們的發光斑點脈動得更加劇烈，像是某種節奏，彷彿在指揮這場針對性的浩劫，牠們的嘯聲與海浪聲交織，宛如一場來自深海的復仇交響樂。
　　人類很快接收到來自全球的消息，這場攻擊並非孤立事件，而是針對所有DSA研究中心的全球性災難。在短短數小時內，北美西海岸的DSA基地、東亞馬里亞納海溝附近的設施、歐洲北海沿岸的實驗站，無一倖免，全部陷入混亂。新聞畫面顯示巨型章魚從海中升起，摧毀DSA的建築與設備，海水倒灌，設施化為廢墟。怪異的是，牠們的攻擊僅限於DSA所在地，內陸地區與其他非DSA沿海區域毫髮無傷，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界線將牠們的怒火封鎖在這些特定的目標上。通訊系統斷斷續續，僅存的廣播中，專家們驚恐地推測，這是牠們對DSA深海開採的報復，卻無人能解釋牠們為何如此精準地選擇目標，也無人知道牠們的怒火何時會停歇。
　　研究中心的廢墟中，瑪雅與艾琳躲在一片倒塌的牆後，灰塵與海水的氣味讓她們咳嗽不止，耳邊的爆炸聲與嘯聲讓她們的心跳加速。遠處，卡爾的身影出現在一處殘破的指揮室，試圖組織撤離。他站在一扇破碎的窗戶前，手中握著通訊器，大聲喊道：「所有人，撤向內陸！快！」然而，他話音未落，一隻巨型章魚的觸鬚從黑暗中猛地抽來，觸端如鋼鞭般擊中建築，鋼鐵結構發出刺耳的斷裂聲，整棟樓傾斜倒塌，混凝土與玻璃碎片如暴雨般墜落。卡爾來不及反應，被壓在瓦礫之下，鮮血從廢墟中滲出，隨即被湧入的海水淹沒。他的身影消失在混亂中，沉默地結束了他對深海的野心。
　　瑪雅的淚水混雜著灰塵滑落，她轉頭看向艾琳，目光中充滿了震驚與無奈。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一隻巨型章魚的觸鬚在廢墟中緩慢移動，像是正在翻找什麼，牠的動作小心而有目的，卻忽略了躲在角落的一些倖存者，這些人瑟縮著未被攻擊。瑪雅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她低聲對艾琳說道：「艾琳，牠們好像在找什麼……可能是那隻幼體！我們得救牠！」艾琳點了點頭，儘管雙腿顫抖，她與瑪雅一起爬向實驗室。途中，艾琳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雖然害怕這些巨型章魚，卻也心存感激，因為牠們曾救她於深海，給她第二次生命，這種矛盾的情感讓她咬緊牙關，跟隨瑪雅前行。
　　實驗室的玻璃水槽早已被震碎，幼小的巨型章魚躺在破碎的平台上，觸鬚無力地抽動，發光斑點暗淡無光，求救震動仍在微弱地持續。瑪雅的心如刀絞，她知道這可能是牠們攻擊的誘因，唯一的希望是將牠送回海中。瑪雅與艾琳迅速行動，她們找到急救箱與縫合針線，開始為幼體處理傷口。瑪雅小心翼翼地清理牠的傷口，鮮綠色的液體從切口中滲出，散發著微弱的發光，她用無菌紗布輕輕止血，動作溫柔而謹慎。艾琳協助縫合傷口，她的手顫抖著，針線在破碎的燈光下閃爍，每一針都帶著對生命的尊重與歉疚。艾琳低聲說道：「瑪雅，牠還活著……我們得快點，牠們不會停下來的。」瑪雅點頭，專注地完成最後一針，幼體的脈動漸漸穩定，發光斑點重新亮起，像是微弱的希望之光。
　　她們將幼體放入一個臨時水箱，這是實驗室中僅存的移動設備，箱體雖破損但仍能承載水體。她們拖著沉重的水箱，艱難地走向海岸，沿途的地面震顫，海水倒灌，腳下的沙灘已被血水染紅。海邊的戰鬥仍在繼續，巨型章魚的觸鬚在空中揮舞，摧毀一切，遠處的爆炸聲與嘯聲不絕於耳。瑪雅與艾琳用盡全力將水箱推入海中，幼體緩緩沉入水面，觸鬚在水流中輕輕擺動，發光斑點閃爍了幾下，彷彿在向牠們致意。然而，攻擊並未停止，巨型章魚的怒火似乎未因幼體的歸還而平息，牠們的觸鬚繼續抽向DSA設施，發光斑點脈動得更加劇烈，嘯聲愈發刺耳，像是對人類的無聲控訴。
　　突然，一隻最大的巨型章魚從海中升起，牠的體型高達十層樓，觸鬚如巨蟒般盤旋，薄膜在風中發出低沉的嗡鳴，聲音震顫著空氣。牠的幽綠瞳孔鎖定瑪雅，一股無形的壓力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畫面如洪水般在她意識中展開。瑪雅看見了海洋的悲歌：無數塑膠垃圾漂浮在海面，聚集成巨大的垃圾帶，纏繞著無辜的海洋生物，牠們掙扎著窒息而死；工廠的廢水傾入海底，毒害了珊瑚礁，無數魚群在污染中滅絕；DSA的深海開採船隻掠奪了海底資源，巨大的拖網將克羅尼姆與生態連根拔起，留下一片死寂。這些畫面如刀割般刺痛瑪雅的心，她跪倒在地，淚水止不住地流下，內心充滿了深深的罪惡感。
　　一道低沉而冰冷的聲音從海中傳來，彷彿從深淵中迴響，用人類的語言說道：「你們的罪惡，無法被原諒。」這聲音如雷霆貫耳，震顫著空氣，所有周圍的人類都能聽到，聲音中不帶任何情緒，像是宇宙深處的審判。艾琳站在一旁，臉色蒼白，雙手緊握，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卻也帶著一絲理解，她低聲呢喃：「牠們……在譴責我們。」瑪雅抬起頭，注視著巨型章魚的瞳孔，明白了牠們的怒火源於DSA對海洋的無情破壞，尤其是深海開採對牠們棲息地的毀滅。
　　隨後，牠的意識再次傳入瑪雅的腦海，一個模糊的意象浮現：一隻巨型章魚被困在網中，牠的觸鬚被撕裂，幼體在水底掙扎，卻無人拯救。這意象讓瑪雅意識到，DSA的開採不僅掠奪了克羅尼姆，還傷害了牠們的同類，而她作為團隊一員，間接參與了這場罪行。牠的聲音再次響起：「需有人承擔贖罪，平息深海之怒。」這句話如重錘敲擊她的心，她深刻反省人類的罪惡，尤其是DSA的行為，意識到自己的研究雖為被迫，卻未能阻止這場災難。
　　瑪雅站起身，轉向艾琳，聲音堅定卻帶著悲傷：「艾琳，帶大家撤離。我必須留下，承擔這場罪行的贖罪，讓牠們的怒火平息。」
　　艾琳瞪大眼睛，驚呼：「瑪雅，不！你不能這樣！還有其他辦法！」
　　瑪雅搖了搖頭，目光中充滿決然：「艾琳，DSA的開採傷害了牠們，我不能逃避責任。牠們需要一個贖罪的象徵，我願意成為那個人。走吧，保護好自己！」她轉身走向海邊，巨型章魚的觸鬚緩緩伸向她，觸端輕輕觸碰她的肩膀，卻未傷害她，像是等待她的最終決定。
　　瑪雅閉上眼睛，深深吸氣，隨後踏入冰冷的海水。巨型章魚的觸鬚將她輕輕捲起，帶入海中，牠的發光斑點在她身邊脈動，像是某種古老的儀式。瞬間，攻擊停止，所有的巨型章魚緩緩退回海洋，觸鬚在水面留下漣漪，發光斑點逐漸消失在黑暗中。艾琳站在岸邊，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無力地呼喊：「瑪雅！」然而，海面恢復了寂靜，僅剩海浪的低語，像是對這場浩劫的悼念。
　　研究中心的廢墟中，倖存者們靜默地凝視著大海，內心充滿了罪惡與無奈。瑪雅的犧牲帶來了暫時的和平，卻也留下了無盡的問號：人類對海洋的破壞是否能被彌補？深海的怒火是否真正平息？黑暗中，海底傳來微弱的震動，像是某種更大的存在仍在潛伏，等待下一次復仇的時刻。人類的罪惡如一道無法抹去的陰影，籠罩在這片寂靜的海岸，永遠無法消散，留下無盡的罪惡感與未知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