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枉為天
本章節 4616 字
更新於: 2025-05-19
今天要走的劇情是，大少爺在學校給他的入學測試中，拿了非常好的成績，啪啪給反派打臉。
我腳傷，躺在床上，僅靠表情的變幻就可以配合完這個。
明天要走的劇情是，大少爺跟人家打賭，接下去的摸底考他要考年級第一。反派等著看他的笑話，等到摸底考成績出來之後打臉。
我還腳傷……嗯，簡直可以一直躺在床上走完全程劇情，左臉不夠送右臉，屁股都不帶挪的。
這樣下去我還會像原主一樣抑鬱而終嗎？應該是因為運動量不夠活活胖死的吧。
「宿主你胖了0.1KG！」來自潮信難得的驚乍，我還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呢。
鎮定的翻個身，我蓋好軟軟的被子，再喫一口烤海苔，配個紅紅的小水果，積分兌個口腔清潔咒。走路太麻煩了，我懶得去衛生間刷牙。
潮信疑惑:「甚至都不用出去交際，刷好感度賺積分的嗎？」
不用啊。即使我躺著，主角也一直咬牙切齒給我送仇恨積分耶。
年亞仔也會一直發資訊告訴我實時戰況：
「老師給陳繡霆【注】拿入學資格試卷了！
「我都打點好了，給他最難的！
「讓他端著！讓他裝！打臉，打他的臉！
「才一個小時啊，他都交了兩張卷子了！
「老師改著呢，臉色都很凝重！
「老師還叫別人來看。肯定是他寫的答案太不靠譜了，叫大家都開開眼！
「不是，有人說他第一張是滿分？小晗你別急啊，我再去打聽打聽。肯定是他們傳錯了。
「不是啊小晗，他真的是滿分！詩賦甚至要被校報拿去發表！哼，他肯定沒你寫得好。你的『天藍得很淡』的徘句我都拿來當屏保了！
「小晗，如果有人說什麼他的分數比你轉本部時考得高、用的時間少，你千萬別理！那些人眼皮子太淺了。小晗你才是最棒的！他一定作弊了，拿了卷子，找了槍手！我這就去調查！」
我之前就開了靜音，因為一條條的消息進來很吵。等我最後拿起手機看的時候，年亞仔已經發了很多哭的表情問我怎麼了，不要嚇他。
我發過去一個原主最喜歡的表情，笑得很治癒系的天使：「沒有啊，我很好。剛剛我在調琴。對不起哦亞仔！以前人家就說霆哥很棒。很高興看他重出江湖、寶刀無塵呢！」
年亞仔又發來一個哭哭的表情：「小怡你怎麼這麼暖！」又發來通話請求。
我嫌煩。
忽然又有另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一看，是儷儷。
她有話，叫我出去找個地方說。
我總算有藉口跟年亞仔說對不起，回聊哦！因為我媽找我。
我出門去。
門口的道路是自己往前移動的。太陽能。根本蹲在上面一動不動，就能往前走。但我現在住在有錢人家，自己腿著出去蹲路上，豈不太跌面子？
我必須告訴㒒人說我要用車啊！何況還有個「搶車」的情節：
霓和她哥哥都到學校去了。車伕送完他們回來，還閑在家裡。我劫了車去用，等學校放學了都不回來，兄妹倆放學就沒車接了。大少爺可以給我浪一波高高的反感分，然後秀出他作為主角的能耐力挽狂瀾，給我打臉。
好期待。^__^
我開口，㒒人就去給我備車馬。
車馬……
眼前晃過海馬的座騎。還有人招呼：「你如今是盟主愛寵，出行不要自己甩鰭晃尾巴的游啊！丟臉！」
我出了一會神。
車子已經到了面前。
我沒見過這種車——或者說，這種生物。前面看著是匹馬，後面是車廂。兩個部分是長在一起的。真•車馬。
其實路上也有機械車，速度且快，說話間就超過了我們。
我好奇心起，想問問機械車和車馬用戶群的區別。
㒒人坐在前頭駕車，要喊話跟他問問題太麻煩了。費嗓子。幸虧手機的問答程式也很好用啊，秒回我：「前者往往是做事業的人，後者則是有錢人。」
大致來說，做事業的人趕時間，富人則不在乎時間，重點是安全、舒適、有面兒。
車馬安全的，不但跑得比機械車軲轆慢，反應速度還快，身軀又天然柔軟防震，飼養起來還麻煩、還貴，一看就是有錢不嫌事多的家裡才用，倍兒有面！
我多嘴又問一句：要是做事業的人又要面子呢？
回答：跑業務時機械，赴宴會時車馬。其實機械車也可以花大價錢升級到漂亮舒適又安全的啦。座騎的話除了車馬還有一些別的珍奇動物，比如……
我在瀏覽新世界神奇動物大全時，儷儷說的咖啡館到了。我進去，一時沒認出她：她在大蓬植物後面，戴著墨鏡，妝非常濃，即使對她來說也太濃了。
我心往下沉。
潮信輕輕的用尾鰭拍我頭髪：「鎮定，這其實不關你的事。」
我想它是對的。
儷儷對我說：「晗晗啊，你最近先想想辦法，從你姑姑那裡支個十六萬出來。」
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要怎麼做這種事。
「奚翡晗！」儷儷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拒絕，惱得她幾乎拍桌子了。幸虧理智尚存，怕引人側目，她忍著氣，壓下嗓音，跟我好好說話。
——所謂好好說話，就是動之以情、脅之以恐。
我告訴她：「其實你不如直接反抗他來得快。」
我說的是翡晗的生父，儷儷的丈夫。從劇情我瞭解到大概，再看看她的樣子，猜也猜到具體發生了什麼。
儷儷被我說中，疲倦的往後靠。墨鏡滑下些，露出烏眼圈的一角。脂粉勉強遮住的還有臉上其它一些傷。他很少動她的臉，這次大概輸急了。他是個賭棍。
儷儷疲倦的揉揉眉心：「他力氣比我大啊。」
「你可以跑。」
「他會找到我的。」
「槍。大狗。報警。買兇。以上排名不分先後。」
「他威脅要殺你！還有我們別的親人朋友……」
「雖然他殺人償命是件好事，但我不會毫不反抗的讓他殺。別人，我希望你也不用去管。」
儷儷戴回墨鏡，真的拍了桌子：「晗晗！他到底是你父親！就最近手氣差些，想想他好的時候是怎麼對你的！你怎麼能——」
服務生走到附近，咳一聲。
儷儷偏過頭，看了看手機，忽然臉色緩和下來：「你這孩子真是，算了，我也不管你了。」
後面有人走進來。
剛剛發到儷儷手機上的資訊大概是「我到了」。
我回頭，看到的是史或然。像巖石一樣沉默而堅實的男人。
倒也沒有太意外。
他手搭在我椅背上，看了看我。
我也看了看他。
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
儷儷手機又響起提示。
史或然客氣的問：「轉帳到了吧？」
儷儷笑容滿面：「到了到了。謝謝你啊小史！晗晗你看，都是養兒子，還不如人家……」
「我跟會所溝通了一下，請奚伯父去規范所住段時間，希望可以改改這毛病。」史或然道。
「這、」儷儷一呆，「規範所那種地方，他住不慣的。而且他也就是……哪個男人玩起來不摸兩把呢？也不至於就要……」
「改改打女人的毛病。」史或然口氣不瘟不火，「真的想玩，他應該自己承擔，實在身無長物，留下一隻手也算清了債，他們很寬容的。伯父實在不必壓榨婦孺。」
儷儷笑容很僵硬：「看你說的，這也不至於……」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也沒那麼多流動現金了。這筆是借款，基金那邊收利息。」史簌道，「奚伯父去規范所，費用仍舊由我來承擔。他若不去的話，再欠下賭債，我就請伯母自己想辦法？」
儷儷哽了一下，被拿捏住了，僵硬的對史或然點頭，拿起包，起身，招呼我：「晗晗，你跟小史好好玩……」
史或然看她。
她落荒而逃。
手裡的包倒是鉑金的。手指上的鉆戒，我看不出真假。黑裙子最近幾天出鏡率很高。這一身大概是她最後的體面了。
她和「我」父親結髪於微時，後來闊了，閃閃如在雲端，現在又衰敗下來，她也跟在他身邊不肯離去，癡樣宛如吸毒。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我非常的不拿手。大少爺罵我綠茶，我如同受到誇獎，恨不能他多說幾句，如同被主角蓋章鑒定過、有了光環BUFF，我出去待人接物，也多些底氣自信。
儷儷空下的椅子，史或然也不嫌棄，就去坐了。現在看起來倒是挺隨和，一點都沒有跟儷儷下最後通牒時的樣子了。他一定有很多不同的樣子。我能見識多少？誰知道呢。
史或然幫我點了飲品，並沒有問我的口味，彷彿對我的想法比我自己都瞭解。他輕聲道：「希望規范所能管住你爸爸一段時間。但說實在話我不知道能管多久。」
誰又能管誰多久呢？史或然已經做得超出友人本份。
他要什麼？
儷儷是知道的。但她不在乎。人一旦太在乎某些事，對別的只好作踐些。
我不幸在她作踐些的範圍內。而大少爺也覺得自己被有些人作踐了，於是，意難平。於是大少爺恨我。我呢，可以轉回去恨父母。天理循環。
——別說什麼天了。老話還說人的緣份是天定的呢。可見天很瞎，或者根本是瘋的。
我跟史或然說：「你現在要是說什麼『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就揍你。」
史或然道：「你打不過我。」
我道：「那等你睡著的時候。」
史或然看著我，問：「你確定要見到我那樣的時候？」
我摸了摸手指。玩笑開成這種地步，他好感分輸出還是很穩定，並沒有突然向上抖一個高峰。我看他對我的愛心值，始終在四心。
滿分是五。到五就全心愛戀，你儂我儂、你我不分。
霓對我是兩心半，像很愛的玩具那麼的愛。小孩為了很愛的玩具簡直會跟父母吵嘴。但再善良的小孩，有了其它樂子也會把這個玩具暫且放下；如果玩具損壞了，非常傷心，也不至於去死。霓愛我，但她自己根本還是個小孩。
我問史或然：「我跟霆大哥真的很像嗎？」
史或然往椅背上靠了靠，支起雙手，才道：「小時候是。現在都長開了，大概不了。」
「你還喜歡他嗎？現在他病好了。」
「他從來不願居人下，而我希望伴侶賢惠一些。我跟他的問題本來就不是因為你而產生的。但我很高興遇見你。」史或然一副坦誠的神情，看著我。
我點點頭，未予置評。
史或然握住我的手。還不止是握。我本來想，他喜歡的話就由得他吧。一隻手而已，何況只是我穿進來用的便宜身體。而且，他的動作也不重。但，可能恰恰因為他輕輕慢慢的……或者因為他的眼神，我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我甚至開始討厭這具身體的手太小、太柔軟了，簡直好像連骨頭都沒有的樣子。如果是個寒光閃閃的鉤子，看他還碰？我垂著眼，默默在系統面板裡找：有什麼道具，譬如說通個電，把他電翻在地口吐白沫，我說哎呀難道是桌上有電？通過我這個導體，傷害到了你，誰叫你爪子沒看好地方就亂擱……
不過他剛剛剛忙打發了我父母哎！我馬上就電翻他，會不會不太好。
他兩隻手都握上來了！
潮信緊張：「宿主？」
我也有點慌，往後縮了縮。
他笑起來，松開手，起身，走到我邊上，彎腰向我。他的身體和我自己的椅背扶手和面前的桌子四面八方擋住了我，像個牢籠。他俯身，親我的臉，還在我耳邊笑：「晗晗，你真可愛。」然後直起腰，儼然很有君子風范的替我拉開椅子，護送我上車馬，甚至給車伕㒒人付了小費，才離開。
用的是機械車。
我回去時，繡善在家，親自到門口來迎我：「晗晗，你去哪了？我都擔心起來了！你同學還打好幾個電話來找你呢。」抿嘴一笑：「都擔心你。你腳沒事吧？」
她很親昵的摟抱我，眼裡映出來的影子，也許是她多年前、沒有生病、還軟糯可愛的兒子。也許不是。
她牽著我看新置的衣裝：「這季衣裳，他們給我配得有些糊塗，我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用這麼艷的顏色呢？我想你媽，年輕漂亮，撐得住。這些衣服我要是退回去，人家負責的小姑娘豈不是要為難；白放著又糟蹋。除了你媽也沒有更合適的了，尺碼也是差不多的。你讓她試試。這款式與從前的不太一樣，她要沒有相配的飾物，我這幾樣借她，不要緊的。」
……難怪了。我還在想新衣物不應該給女兒看麼，為什麼拉著侄兒解說，原來是找個由頭，給儷儷送福利。儷儷一件衣服只要穿兩次以上，繡善恐怕就瞧出來了。厚積薄發，雪中送些炭。這位姑姑真可謂眼利、手慈。
——但若要把家底全掏出來替人去填無底洞，那是不能了。她門兒清。
儷儷豬油蒙了心，送我進來謀她的家產，怎麼可能成功？
然而人與人之間又為何非要這般如此！我不能明白。
繡善替我擦著眼睛：「哎呀，怎麼就哭了。」
我哭了嗎？我也不知道。
繡善把我摟進懷裡，很慈愛的嘆出一口氣：「好孩子，姑姑都明白。別怕，你是個好孩子。」
她錯了。她跟所有人都錯了。我是個什麼？我自己都不明白。
【注】《龍華紀》設定正常情況下:「姓，女生也，故從母；氏從家主。」
大少爺名「霆」，姓「繡」，亡父氏「陳」。當時的社會習慣對於男性是稱父氏，親近或輕侮時才使用母姓，故大少爺在正常情況下應該叫「陳霆」，而年亞仔把大少爺加母姓叫成「陳繡霆」，以為侮辱。
我腳傷，躺在床上，僅靠表情的變幻就可以配合完這個。
明天要走的劇情是，大少爺跟人家打賭，接下去的摸底考他要考年級第一。反派等著看他的笑話，等到摸底考成績出來之後打臉。
我還腳傷……嗯，簡直可以一直躺在床上走完全程劇情，左臉不夠送右臉，屁股都不帶挪的。
這樣下去我還會像原主一樣抑鬱而終嗎？應該是因為運動量不夠活活胖死的吧。
「宿主你胖了0.1KG！」來自潮信難得的驚乍，我還以為天要塌下來了呢。
鎮定的翻個身，我蓋好軟軟的被子，再喫一口烤海苔，配個紅紅的小水果，積分兌個口腔清潔咒。走路太麻煩了，我懶得去衛生間刷牙。
潮信疑惑:「甚至都不用出去交際，刷好感度賺積分的嗎？」
不用啊。即使我躺著，主角也一直咬牙切齒給我送仇恨積分耶。
年亞仔也會一直發資訊告訴我實時戰況：
「老師給陳繡霆【注】拿入學資格試卷了！
「我都打點好了，給他最難的！
「讓他端著！讓他裝！打臉，打他的臉！
「才一個小時啊，他都交了兩張卷子了！
「老師改著呢，臉色都很凝重！
「老師還叫別人來看。肯定是他寫的答案太不靠譜了，叫大家都開開眼！
「不是，有人說他第一張是滿分？小晗你別急啊，我再去打聽打聽。肯定是他們傳錯了。
「不是啊小晗，他真的是滿分！詩賦甚至要被校報拿去發表！哼，他肯定沒你寫得好。你的『天藍得很淡』的徘句我都拿來當屏保了！
「小晗，如果有人說什麼他的分數比你轉本部時考得高、用的時間少，你千萬別理！那些人眼皮子太淺了。小晗你才是最棒的！他一定作弊了，拿了卷子，找了槍手！我這就去調查！」
我之前就開了靜音，因為一條條的消息進來很吵。等我最後拿起手機看的時候，年亞仔已經發了很多哭的表情問我怎麼了，不要嚇他。
我發過去一個原主最喜歡的表情，笑得很治癒系的天使：「沒有啊，我很好。剛剛我在調琴。對不起哦亞仔！以前人家就說霆哥很棒。很高興看他重出江湖、寶刀無塵呢！」
年亞仔又發來一個哭哭的表情：「小怡你怎麼這麼暖！」又發來通話請求。
我嫌煩。
忽然又有另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一看，是儷儷。
她有話，叫我出去找個地方說。
我總算有藉口跟年亞仔說對不起，回聊哦！因為我媽找我。
我出門去。
門口的道路是自己往前移動的。太陽能。根本蹲在上面一動不動，就能往前走。但我現在住在有錢人家，自己腿著出去蹲路上，豈不太跌面子？
我必須告訴㒒人說我要用車啊！何況還有個「搶車」的情節：
霓和她哥哥都到學校去了。車伕送完他們回來，還閑在家裡。我劫了車去用，等學校放學了都不回來，兄妹倆放學就沒車接了。大少爺可以給我浪一波高高的反感分，然後秀出他作為主角的能耐力挽狂瀾，給我打臉。
好期待。^__^
我開口，㒒人就去給我備車馬。
車馬……
眼前晃過海馬的座騎。還有人招呼：「你如今是盟主愛寵，出行不要自己甩鰭晃尾巴的游啊！丟臉！」
我出了一會神。
車子已經到了面前。
我沒見過這種車——或者說，這種生物。前面看著是匹馬，後面是車廂。兩個部分是長在一起的。真•車馬。
其實路上也有機械車，速度且快，說話間就超過了我們。
我好奇心起，想問問機械車和車馬用戶群的區別。
㒒人坐在前頭駕車，要喊話跟他問問題太麻煩了。費嗓子。幸虧手機的問答程式也很好用啊，秒回我：「前者往往是做事業的人，後者則是有錢人。」
大致來說，做事業的人趕時間，富人則不在乎時間，重點是安全、舒適、有面兒。
車馬安全的，不但跑得比機械車軲轆慢，反應速度還快，身軀又天然柔軟防震，飼養起來還麻煩、還貴，一看就是有錢不嫌事多的家裡才用，倍兒有面！
我多嘴又問一句：要是做事業的人又要面子呢？
回答：跑業務時機械，赴宴會時車馬。其實機械車也可以花大價錢升級到漂亮舒適又安全的啦。座騎的話除了車馬還有一些別的珍奇動物，比如……
我在瀏覽新世界神奇動物大全時，儷儷說的咖啡館到了。我進去，一時沒認出她：她在大蓬植物後面，戴著墨鏡，妝非常濃，即使對她來說也太濃了。
我心往下沉。
潮信輕輕的用尾鰭拍我頭髪：「鎮定，這其實不關你的事。」
我想它是對的。
儷儷對我說：「晗晗啊，你最近先想想辦法，從你姑姑那裡支個十六萬出來。」
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要怎麼做這種事。
「奚翡晗！」儷儷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拒絕，惱得她幾乎拍桌子了。幸虧理智尚存，怕引人側目，她忍著氣，壓下嗓音，跟我好好說話。
——所謂好好說話，就是動之以情、脅之以恐。
我告訴她：「其實你不如直接反抗他來得快。」
我說的是翡晗的生父，儷儷的丈夫。從劇情我瞭解到大概，再看看她的樣子，猜也猜到具體發生了什麼。
儷儷被我說中，疲倦的往後靠。墨鏡滑下些，露出烏眼圈的一角。脂粉勉強遮住的還有臉上其它一些傷。他很少動她的臉，這次大概輸急了。他是個賭棍。
儷儷疲倦的揉揉眉心：「他力氣比我大啊。」
「你可以跑。」
「他會找到我的。」
「槍。大狗。報警。買兇。以上排名不分先後。」
「他威脅要殺你！還有我們別的親人朋友……」
「雖然他殺人償命是件好事，但我不會毫不反抗的讓他殺。別人，我希望你也不用去管。」
儷儷戴回墨鏡，真的拍了桌子：「晗晗！他到底是你父親！就最近手氣差些，想想他好的時候是怎麼對你的！你怎麼能——」
服務生走到附近，咳一聲。
儷儷偏過頭，看了看手機，忽然臉色緩和下來：「你這孩子真是，算了，我也不管你了。」
後面有人走進來。
剛剛發到儷儷手機上的資訊大概是「我到了」。
我回頭，看到的是史或然。像巖石一樣沉默而堅實的男人。
倒也沒有太意外。
他手搭在我椅背上，看了看我。
我也看了看他。
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
儷儷手機又響起提示。
史或然客氣的問：「轉帳到了吧？」
儷儷笑容滿面：「到了到了。謝謝你啊小史！晗晗你看，都是養兒子，還不如人家……」
「我跟會所溝通了一下，請奚伯父去規范所住段時間，希望可以改改這毛病。」史或然道。
「這、」儷儷一呆，「規範所那種地方，他住不慣的。而且他也就是……哪個男人玩起來不摸兩把呢？也不至於就要……」
「改改打女人的毛病。」史或然口氣不瘟不火，「真的想玩，他應該自己承擔，實在身無長物，留下一隻手也算清了債，他們很寬容的。伯父實在不必壓榨婦孺。」
儷儷笑容很僵硬：「看你說的，這也不至於……」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也沒那麼多流動現金了。這筆是借款，基金那邊收利息。」史簌道，「奚伯父去規范所，費用仍舊由我來承擔。他若不去的話，再欠下賭債，我就請伯母自己想辦法？」
儷儷哽了一下，被拿捏住了，僵硬的對史或然點頭，拿起包，起身，招呼我：「晗晗，你跟小史好好玩……」
史或然看她。
她落荒而逃。
手裡的包倒是鉑金的。手指上的鉆戒，我看不出真假。黑裙子最近幾天出鏡率很高。這一身大概是她最後的體面了。
她和「我」父親結髪於微時，後來闊了，閃閃如在雲端，現在又衰敗下來，她也跟在他身邊不肯離去，癡樣宛如吸毒。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我非常的不拿手。大少爺罵我綠茶，我如同受到誇獎，恨不能他多說幾句，如同被主角蓋章鑒定過、有了光環BUFF，我出去待人接物，也多些底氣自信。
儷儷空下的椅子，史或然也不嫌棄，就去坐了。現在看起來倒是挺隨和，一點都沒有跟儷儷下最後通牒時的樣子了。他一定有很多不同的樣子。我能見識多少？誰知道呢。
史或然幫我點了飲品，並沒有問我的口味，彷彿對我的想法比我自己都瞭解。他輕聲道：「希望規范所能管住你爸爸一段時間。但說實在話我不知道能管多久。」
誰又能管誰多久呢？史或然已經做得超出友人本份。
他要什麼？
儷儷是知道的。但她不在乎。人一旦太在乎某些事，對別的只好作踐些。
我不幸在她作踐些的範圍內。而大少爺也覺得自己被有些人作踐了，於是，意難平。於是大少爺恨我。我呢，可以轉回去恨父母。天理循環。
——別說什麼天了。老話還說人的緣份是天定的呢。可見天很瞎，或者根本是瘋的。
我跟史或然說：「你現在要是說什麼『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就揍你。」
史或然道：「你打不過我。」
我道：「那等你睡著的時候。」
史或然看著我，問：「你確定要見到我那樣的時候？」
我摸了摸手指。玩笑開成這種地步，他好感分輸出還是很穩定，並沒有突然向上抖一個高峰。我看他對我的愛心值，始終在四心。
滿分是五。到五就全心愛戀，你儂我儂、你我不分。
霓對我是兩心半，像很愛的玩具那麼的愛。小孩為了很愛的玩具簡直會跟父母吵嘴。但再善良的小孩，有了其它樂子也會把這個玩具暫且放下；如果玩具損壞了，非常傷心，也不至於去死。霓愛我，但她自己根本還是個小孩。
我問史或然：「我跟霆大哥真的很像嗎？」
史或然往椅背上靠了靠，支起雙手，才道：「小時候是。現在都長開了，大概不了。」
「你還喜歡他嗎？現在他病好了。」
「他從來不願居人下，而我希望伴侶賢惠一些。我跟他的問題本來就不是因為你而產生的。但我很高興遇見你。」史或然一副坦誠的神情，看著我。
我點點頭，未予置評。
史或然握住我的手。還不止是握。我本來想，他喜歡的話就由得他吧。一隻手而已，何況只是我穿進來用的便宜身體。而且，他的動作也不重。但，可能恰恰因為他輕輕慢慢的……或者因為他的眼神，我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我甚至開始討厭這具身體的手太小、太柔軟了，簡直好像連骨頭都沒有的樣子。如果是個寒光閃閃的鉤子，看他還碰？我垂著眼，默默在系統面板裡找：有什麼道具，譬如說通個電，把他電翻在地口吐白沫，我說哎呀難道是桌上有電？通過我這個導體，傷害到了你，誰叫你爪子沒看好地方就亂擱……
不過他剛剛剛忙打發了我父母哎！我馬上就電翻他，會不會不太好。
他兩隻手都握上來了！
潮信緊張：「宿主？」
我也有點慌，往後縮了縮。
他笑起來，松開手，起身，走到我邊上，彎腰向我。他的身體和我自己的椅背扶手和面前的桌子四面八方擋住了我，像個牢籠。他俯身，親我的臉，還在我耳邊笑：「晗晗，你真可愛。」然後直起腰，儼然很有君子風范的替我拉開椅子，護送我上車馬，甚至給車伕㒒人付了小費，才離開。
用的是機械車。
我回去時，繡善在家，親自到門口來迎我：「晗晗，你去哪了？我都擔心起來了！你同學還打好幾個電話來找你呢。」抿嘴一笑：「都擔心你。你腳沒事吧？」
她很親昵的摟抱我，眼裡映出來的影子，也許是她多年前、沒有生病、還軟糯可愛的兒子。也許不是。
她牽著我看新置的衣裝：「這季衣裳，他們給我配得有些糊塗，我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用這麼艷的顏色呢？我想你媽，年輕漂亮，撐得住。這些衣服我要是退回去，人家負責的小姑娘豈不是要為難；白放著又糟蹋。除了你媽也沒有更合適的了，尺碼也是差不多的。你讓她試試。這款式與從前的不太一樣，她要沒有相配的飾物，我這幾樣借她，不要緊的。」
……難怪了。我還在想新衣物不應該給女兒看麼，為什麼拉著侄兒解說，原來是找個由頭，給儷儷送福利。儷儷一件衣服只要穿兩次以上，繡善恐怕就瞧出來了。厚積薄發，雪中送些炭。這位姑姑真可謂眼利、手慈。
——但若要把家底全掏出來替人去填無底洞，那是不能了。她門兒清。
儷儷豬油蒙了心，送我進來謀她的家產，怎麼可能成功？
然而人與人之間又為何非要這般如此！我不能明白。
繡善替我擦著眼睛：「哎呀，怎麼就哭了。」
我哭了嗎？我也不知道。
繡善把我摟進懷裡，很慈愛的嘆出一口氣：「好孩子，姑姑都明白。別怕，你是個好孩子。」
她錯了。她跟所有人都錯了。我是個什麼？我自己都不明白。
【注】《龍華紀》設定正常情況下:「姓，女生也，故從母；氏從家主。」
大少爺名「霆」，姓「繡」，亡父氏「陳」。當時的社會習慣對於男性是稱父氏，親近或輕侮時才使用母姓，故大少爺在正常情況下應該叫「陳霆」，而年亞仔把大少爺加母姓叫成「陳繡霆」，以為侮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