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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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7-20
三年後,月圓之夜。

一個雪白的影子如輕風捲進了承天閣,他每踏一步,所到之處的時間就彷彿凝固。如此安靜而從容的,緩緩踏進大慶的禁地,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人攔得住這位天人,彈指之間,再強大的駐軍傾刻間兵敗如山倒,更糟的是,沒有人知道為何此人強大如斯,他只是雙手負於身後,所以投向他的攻擊都在離他不到一尺便化為無有。

易玄親自來到承天閣接易禪,就在所有疑問浮上檯面之時,他張開了結界,定住了所有的人,帶著易禪往西而去,司御鼎從承天閣裡衝出來,看著他們遠離的背影:「我應該認得她。」

任載志搖搖頭,拍著他的肩。
司御鼎轉頭看著任載志:「她說恨我,卻笑著流淚,這不可能。」
任載志:「別想了,這樣對你比較好!」任載志心想這也是易禪的願望。
司御鼎卻還是抱著頭,不斷的回想,那似曾相識的笑容,怎麼可能就這樣忘了,他轉頭向任載志:「你知道,對不對?」
任載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向遠方:「別糾結在過去的事上了,她不希望你這樣,你還有許多未完的事要做呢!」
何君蓮從樓閣內衝出來,一臉驚恐的看著司御鼎:「那妖人呢?」
「不許叫她妖人。」司御鼎微慍。


易玄和易禪離去多年,慶也一統了分裂的天下,只是夜深人靜時,司御鼎想起了她轉身前一抹淺淺的微笑,心裡的疑惑與日俱深。只能從野史中找到關於越靈一族的軼聞。
「參見父皇!」
司御鼎擡起頭來:「原來是皇兒。」
「父皇召見,不知有何事?」
「這些日子,皇兒將政事處理得極有條理,為父想讓皇兒先行監國。」
「父皇,這是為何?」
司御鼎走向窗邊:「朕有一事,多年來百思不得其解,皇兒已長,為父想去尋找答案。」
「天下還有父皇想不清楚的事?」
「有啊!」司御鼎長嘆了一口氣:「這知道答案的人,不肯告訴朕。」
「那父皇要如何尋找這答案呢?」 太子一臉疑惑。
司御鼎仰天:「你任伯伯雖然不肯告訴朕,但他答應朕,與朕一同去找答案。」
「父皇要遠行?」太子一臉困惑。
司御鼎點點頭:「兒啊!父皇在你這個年紀時已建功立業了,你是朕的兒子,一定可以把天下治理好。」司御鼎心中早已不再覺得握有天下是最重要的事。
「那母后怎麼辦?」太子問。
「朕一半的人生都陪在她身邊,也從未虧待過她,現在,朕只是要去尋找一個答案,她應該不會阻止。」

太子請了安之後,司御鼎便命人傳來朱閣老、太子少傅商議擬詔讓太子監國,一連數日都在書房裡過夜。

每每看著月亮,便有一種莫明的感慨,明明自己多是年征戰武將出身,何來這麼多心思感月吟風。

司御鼎連出發的日子都極為保密,並沒有驚動禁軍,隨行只有他最信任的夜鶚和任載志,一身青衣粗布,步行出了城之後才騎上馬一路向西。
直到偏僻荒涼的芫縣,司御鼎在縣道上來回反覆的尋找著。
任載志頂著大太陽拉低了帽子:「你確定是這裡?」
司御鼎:「我不確定,這些年我找了所有有關越靈一族的記載,還有當年把我從深淵裡救出的部下,說是那年我們中伏,我隨那人一同墜崖,應該是在這附近。」司御鼎駕著馬又往山裡的另一條小徑探去。

任載志很認命的跟著:「你記得當年的事?」他暗自揣度著,該不會是易禪的法術已經失效了,那司御鼎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我什麼都不知道,君蓮也把我的舊部更換得所剩無幾,我只能從別人嘴裡七拼八湊,把當年的事還原。」司御鼎已經熱得滿頭汗:「只有你最不講義氣狠得下心,看著我這樣像無頭蒼蠅這樣亂竄亂找也不告訴我。」

任載志搖搖頭嘆口氣說:「我雖自負醫術天下獨步,但也有能力無法所及之處,尤其是眼睜睜見著自己重要的人喪命,卻無力還天,這種時候要我用任何代價去換回他,我都會願意,更何況只是保守個祕密。」
司御鼎聽得一頭霧水:「你和她有交換條件?」

任載志笑笑:「我光是撇下老婆孩子還有一大鋪子的病人來陪你,就已經是義薄雲天了,切!不知好歹。」
司御鼎繼續追問:「是誰喪命可以和你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任神醫交換條件?」
任載志策馬向前丟下一句:「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司御鼎更加疑惑,但也無暇追問,只見此處的山林已和多年前不同,多了許多小徑。這些年慶的版圖擴大,他即位後便下令修繕各處交通要道,各縣市可以以建設來抵免部份稅金,所以這些縣道已和當年大不相同。
司御鼎攤開地圖指著:「此處應該有一條小徑通往越山,但眼前這裡卻是荒煙蔓草,而且……。」他朝著山谷下望:「太陽這麼大為何山谷仍是白茫茫一片?」
他與任載志交換個眼神,便下馬撇下了隱身在樹林中的夜鶚,拿起刀劍自己開路。

村裡的孩童們正在街上嬉鬧著,婦女們張羅完一家人的午餐,又開始忙著洗滌器具,準備下午到田間幫忙務農時攜帶的簡單口糧。這裡的人生活很淳樸,許多門戶都敞著不用鎖,唯一令人好奇的是他們的衣著卻是沒見過的樣式,他們見到陌生人的第一個反應並非上前盤問,而是伸出手指掐指盤算,隨後便淺淺一笑,點個頭就如已熟識的朋友。

神殿幾乎是靠著山壁建的,司御鼎和任載志走進了神殿,果然不是祈天塔和承天閣的那種擺設的規模,寬大的長廊和簡樸的村子完全相反,這神殿是乾淨簡潔白色建築,但卻是十分的雄偉,正中央是四人合抱那麼大的香壇,五個祭祀的女官全身白衣,一如當年初次在梁的祈天塔裡第一次看到易禪和含香,五名女官同時望向他們,都停下手邊的事,但她們臉上都覆著半截面具,沒人看得清她們的真面目,她們互相望了一下並沒有交談,隨之又繼續整理著神殿。其他三三兩兩的村人,也並未有太大的反應,甚至似乎是十分瞭然的走開了。

任載志看著五名極為相似的女官,並不確定他們要找的人在不在其中,他轉頭看向司御鼎低聲問:「怎麼辦?」
司御鼎環視了神殿周圍,又看了一下五位正在整理神殿的女官,低聲在任載志耳邊說:「我有辦法了。」
隨即不動聲色的將左腰上的佩劍輕輕抽出一段,左手手指輕輕劃過劍刃,一陣刺痛傳來,此時,一位白衣女官手一滑,手上的鮮花落了一地,其他四名女官也回頭看向她,只見她含著自己的左手手指,蹲下正要拾起落了一地的花,但彷彿又想到什麼回頭看向正要向自己走來的司御鼎,馬上轉身往後殿奔去。
司御鼎見她要離開,馬上追上前去,那白衣女子驚慌的一路狂奔還不時回頭,一路直奔神殿內院。司御鼎雖登基多年,但武將出身的他身手畢竟俐落,幾步便在山壁前追上了白衣女子。
司御鼎拉住了她,將她按在住,輕輕揭掉她的半截面具,雖然歲月流逝,但這姣好的面容一如當年,易禪轉過頭去,司御鼎把她的臉端起:「為什麼見我就跑,妳認得我?」

易禪揮掉他的手刻意閃避他的眼光:「大慶的強弩,誰不認得?」
這話像雷貫進司御鼎的腦袋,這話他記得,曾經有人也是如此理直氣壯的回答他,他更堅定的問:「妳知道我來此的目的?」
易禪拉開兩人的距離,心裡亂成一鍋粥:「陛下,這裡沒有您要的答案!」
司御鼎見她神色變得複雜,幾乎就要坐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測:「沒關係,妳不告訴我答案也不要緊。」
易禪低下頭去:「既然如此,陛下,請回吧!」
司御鼎把她拉近:「我只想知道妳恨我嗎?」
易禪看向遠方淡淡的說:「不恨!」

司御鼎定睛看著她,聲音極其溫柔:「我很抱歉我竟然忘了妳。」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道歉,但一見到她心裡的悸動便壓抑不下來,這感覺卻是騙不了人的:「我知道我和妳一定有著很深的淵源。」
易禪強壓著自己心裡的激動,閃避著他的眼光:「您想多了,沒這回事!」
司御鼎牽起她的手,這種感覺很熟悉、很令人懷念:「我逼問載志為何不告訴我,他說他為了一個不識好歹的人和妳交換了條件。」
易禪這次沒有甩開他的手,只低著頭聽他說。
司御鼎又前進了一步:「在他的眼裡全天下最不識好歹的人就是我。」他把她的手執起放在自己心上:「不知為何,看到妳令我覺得很安心。」
易禪的手開始顫抖,眼淚滑下隨之淺淺一笑:「我不認識你。」
司御鼎:「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