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逃離的出口(九)

由一個空間穿梭到另一個空間，只是一瞬間的事。下一秒，她與傑瑞德已置身在某個類似地下室的空間裡，梅森、妮可和尤妮絲正站在一旁左顧右盼，疑惑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
 
「Claudere.」

戴維娜尚未捕捉到艾芙琳的身影，已聽見她吟誦咒語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中。回頭一望，只見她全神貫注地凝望著傳送門的入口，抬起兩隻手掌，把魔力注入到掌心裡，再擴散而出。

受到魔法能量的影響，傳送門兩側開始緩緩地朝著中心點靠攏，逐漸收窄，將那片深邃的紫色空間一寸一寸地吞沒。

隨著入口完全封閉起來，牆壁極速恢復成原本的樣貌，平整光滑得毫無痕跡，彷彿傳送門的出現只是一場幻覺。

看見艾芙琳的身影確實地佇立在眼前，戴維娜心裡總算踏實了許多，畢竟她對這個空間最為熟悉，是目前唯一最能夠幫助他們的人。
 
當她把目光從牆壁上轉離，投放到戴維娜的身上，恰好對上後者那抹帶著確認意味的眼神。

「利用妳的晶石開啟離開的通道，也算是妳計劃的一部分嗎？」
 
「視乎於妳會否成功的計劃。我現在走的每一步，只是為了要盡快結束所有事情。即使這個空間不是靠著我的魔法來維繫，但我的力量還是能夠產生一點作用。」艾芙琳只是聳聳肩，狀似隨意地說道，接著轉身朝著旁邊的通道踏出腳步，「跟我來吧，我們沒有太多時間。」

戴維娜沒有猶豫，率先跟上她的步伐，沿著通道前行。其他人見狀，立刻緊隨其後。

「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戴維娜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困惑地問道。
 
「能量通道，維持這個空間的核心。」艾芙琳只是簡潔地回應，沒有過多解釋或說明。
 
當戴維娜一路跟著她走到空間的盡頭，視線馬上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顯得頗為驚詫——

一道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圓形魔法陣呈現在牆壁上，隱約可見，後面是一個漆黑如墨的隧道。

她微微瞇起雙眼，凝神細看魔法陣的圖案，一股難言的熟悉感即時湧上心頭。眼前這個神祕而優雅的幾何圖案，與剛才晶石在牆上繪製的圖案如出一轍，同樣是由多組弧形線條交疊而成的八瓣花狀。

然而，與先前那個完美對稱的圖案相比，這個明顯缺少了幾組線條，讓整體的結構顯得支離破碎，更突顯出藏在魔法陣後的漆黑通道。

「噢，這個圖案⋯⋯」她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詫異的目光在魔法陣和艾芙琳之間來回遊移。
 
「沒錯，就是妳剛剛用來開啟傳送門，所畫出來的圖案。正因為晶石帶領著妳，畫出這個封印陣的圖案，所以才能夠讓你們被傳送到這裡。」
 
「但為什麼不是完整的圖案，而是缺少了一些線條？」戴維娜直接問出心裡的疑惑。
 
「正如我剛剛所言，這個地方是維持空間的核心。妳之前不是說過，妳的同伴會在外頭找出那顆建立這個空間的魔法石頭嗎？我相信他們已經找到，正在用方法破壞當中的結構。」艾芙琳的雙眼緊鎖著封鎖隧道的魔法陣，並沒有把視線投向她。

「這麼說，難道這個魔法陣就是代表石頭的結構？」戴維娜很快便會意過來，語氣裡難掩激動。原本瀰漫在她眼中的迷霧頓時一掃而空，並因希望出現而變得炯炯發光。「只要等到整個魔法陣被破壞掉，展現出後面的隧道，我們就能夠從那裡回到島嶼的沙灘上？」

「說得沒錯。事實上，用魔法直接破解這個魔法陣也是可以的，只是需要耗費一定的時間與魔力。」

就在艾芙琳話音剛落的瞬間，左上方和右上方的弧線同時間碎裂，發出「噼啪」的聲響。隨後，線條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化為星星點點的光芒在空氣中散去，展露出更大範圍的隧道入口。

目前，僅剩左下方的兩組弧線仍堅守著封鎖的崗位，令接下來的每分每秒都成為最關鍵的時刻。

偏偏這個時候，濃烈的邪惡氣息如同無形的利刃，狠狠地刺進戴維娜和艾芙琳的感官神經，讓她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兩人不約而同地飛快轉身，驚見一團漆黑的濃霧正以駭人的速度從通道前方蔓延過來，在狹窄的空間裡捲起滾滾惡浪。如此來勢洶洶的姿態極具侵略性，好似一條暴怒的黑色巨蛇張開血盆大口，要將所有生機與光明全都吞噬殆盡。每一寸被黑霧污染的範圍，都飄散出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

「已經沒時間，他們要來了。」艾芙琳隨即凝神戒備，緊咬著牙關說道。

眼看陰森的黑霧宛如洶湧的風暴翻滾而來，逼近到與他們只剩幾步的距離，艾芙琳立刻凝聚心神，集結體內所有能量，聚合在掌心裡，然後使勁地往前推出雙手。

下一秒，一道淡綠色的魔法屏障猶如護盾般在眾人的眼前豎立而起，將黑霧與他們阻擋開來。磅礴的邪惡能量野蠻地撞擊在屏障上，激盪起震動的波紋，凌厲而兇猛的攻勢絲毫不甘示弱。

戴維娜見狀，隨即集中精神，舉起手掌，凝聚全身的魔力，憑著意念帶領活躍的能量流淌到雙手裡，經由掌心噴發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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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魔法瞬間化為淡橘色的光束，穩定地注入到由艾芙琳築起的屏障中，企圖透過兩種力量的結合，讓它變得更為鞏固，阻止黑魔法得到任何衝破防線的機會。

戴維娜專注地與艾芙琳應對著惡勢力的來襲，神經緊繃得毫無鬆懈的餘地。眼看黑魔法的能量不但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在不斷施壓測試著她們的極限，令她心裡那份不安像雪球般越滾越大，心臟在胸口狂亂地跳動，無法確保兩人到底能夠支撐多久。

所幸在這危急的關頭，清脆的碎裂聲劃破凝重的氛圍，為他們帶來期盼已久的曙光。魔法陣的最後兩組弧線，彷如玻璃被擊碎一樣爆裂開來，化為點點微光逸散在空氣中。

整條幽暗的隧道終於毫無阻擋地展露在眾人的眼前，魔法陣破碎所殘留的藍光在裡頭微微閃爍，如同指引方向的星辰，在黑暗中標示著通往的路徑。微弱的海水氣息從隧道深處滲透進來，令人確信這條通道確實是與現實世界交匯的連接點。

身後的希望與眼前的危機，頓時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形成最極端的對比。

「你們先離開，我會用魔法繼續拖延著她，幫你們爭取一些時間。」艾芙琳迫切的聲音從緊咬的齒縫間擠出，雙眼自始至終都沒有從黑霧的攻擊上移開過半分。

對巫師來說，不斷輸出魔力需要消耗龐大的精神與體力，尤其這個屏障主要是用她的力量來維持，難免會讓她感到費力，額角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然而她仍選擇堅持，沒有減弱力量輸出的意圖，「良心」這個詞語自然不允許戴維娜只為求活命，而棄她於不顧。

「不，要離開就一起離開，怎能把妳一個人留在這裡？」戴維娜搖頭，斷言拒絕，每個字都蘊含著毫不動搖的決心。接著，她迅速扭過頭望向梅森和妮可，吃力地從唇間擠出聲音，語氣盈滿焦急，「你們剛剛也聽到我們是怎麼說的，只要穿過這條隧道就能夠離開這個地方，快點進去，艾登和羅曼已經在外面等著你們。」

「羅曼？」

妮可的臉色突地一僵，顯得頗感錯愕。戴維娜不難理解她的詫異，畢竟她對於所有事情都一無所知，理所當然會對羅曼的出現感到困惑不解。可惜戴維娜實在沒時間解釋那麼多，只希望讓他們趕緊離開。

「出去後，妳會得到心裡所有疑問的答案，但不是現在這一刻。快點離開這裡吧！」

濃密的黑霧好似發狂的猛獸，為求捕捉獵物，鍥而不捨地撞擊著屏障的表層。一陣陣毛骨悚然的怒吼聲不時從霧中飄散而出，時而像野獸般低沉，時而像厲鬼般淒厲，令人心生畏懼。凜冽刺骨的寒意肆無忌憚地攪動著空氣，宛若萬千把無形的利刃在空中瘋狂地舞動，劃破每一寸生機。

「妳們確定真的沒有問題嗎？」見識到黑魔法如此驚人的威力，梅森忍不住嚥了嚥口水，罕見地露出惶懼的表情，一抹不易察覺的憂慮自他的眼底快速掠過。

「這是屬於魔法的抗衡，不是吸血鬼和狼人的力量能夠解決的。」注意到黑魔法的威力開始加強，戴維娜馬上收回落在他們身上的視線，重新鎖緊在黑霧的攻擊上，以急促的語聲回應著他。

既然無法提供魔法上的協助，留守在原地也是無濟於事，梅森只能壓下所有情緒，把逃出去當成是首要的任務。

「拜託不要讓我覺得虧欠了妳。」

語畢，他沒有再猶豫，收回目光後，徑自轉身踏進隧道裡，讓身影徹底沒入在濃墨似的黑暗中。

妮可用複雜的眼神注視著兩位女巫的背影，嘴唇微微翕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最後，她還是沒有出聲，快速晃動身影，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

「離開吧，尤妮絲。」傑瑞德的視線驀然從戴維娜的背影上轉開，移向旁邊的尤妮絲，看著她的眼神首次帶著請求的意味，「幫我看著他們，確保他們能夠順利逃出去。」

「你跟著我一起離開，就不需要拜託我。」

尤妮絲隱約猜到他為何要這樣說，神情變得有些焦躁，拒絕接受他的請求。

「妳知道我不可能這樣做的。」他的語氣是那麼強硬又固執，堅定的眼神有如磐石般不可撼動，充分展現出他心意已決。

沒錯。戴維娜正是清楚這一點，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勸他離開——她走，他就會走；她留，他都會選擇留下來，絕對不會讓她獨自面對所有事情。

他曾經說過，他會無條件尊重她所有的選擇。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理由，拒絕讓他作出這樣的選擇？

尤妮絲無聲地翕動著嘴唇，把視線掃向正在奮力抗戰的戴維娜，眼裡盡是羨慕與不甘。她從來沒有見過，傑瑞德那麼死心塌地對待一個人，無論去或留、生或死都要陪著對方。

而不爭的事實是，她沒有辦法說出，她也願意留在這裡陪著他共同進退。他所愛的人又不是她，憑什麼她要為了只在乎戴維娜的他，留下來冒風險？

「我不會答應你任何事情的，你最好自己活著出來，親自確認他們是否安全。」

沒有多餘的眼神接觸，只有聽似冷淡，卻隱藏著關心的言語從她的唇間逸出。然後隨著一個閃電的動作，她的聲音連同背影一併消失於漆黑的隧道中，沒有殘留任何蹤跡。

黑霧的攻勢越發猛烈，每一次的進攻都如同千軍萬馬般橫衝直撞，震得魔法屏障泛起更頻密的波紋，甚至發出玻璃即將碎裂的尖銳聲響。

腐朽的暗黑氣息在空間裡急速瀰漫，猶如千年古墓被掘開時湧出的死氣，讓人窒息欲嘔，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濃稠的黑暗在霧中蠕動，不時閃現出猙獰的面孔或利爪，交織成最駭人的夢魘，光是直視都會不由自主地泛起戰慄。

「我不懂，為什麼他們不直接出現，而是透過這種方法進行攻擊？」戴維娜竭力持續灌輸魔力，支撐著艾芙琳抵擋的力量，緊咬著牙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