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結局成就_弒•局_下
本章節 2937 字
更新於: 2025-05-11
你想要統治天下。
哦，這可不是為了滿足你的一已私慾。恰恰相反，是為了天下著想——看那些生靈沒有你的領導，過得多慘。你慈悲的眼中為何常含淚水？因為你對萬物愛得深沉【注1】！
你的心意是到了，可是萬物不領情啊！他們情願自己廝殺受罪，也不願意都聽你的調遣、遵從你的秩序、過上你推崇的高尚幸福的生活。你也知道，光是苦口婆心沒用的，有些生靈太蠢，你就必須用雷霆手段強迫他們，好日子硬喂進他們嘴裡，等他們嚐到甜頭了，往後自然就順了。
即使你已經是最強大的靈帝，還是有許多生靈不聽你的。你一時也難以將他們全都收服。就像人類雖然能力比蟲豸強大，也無法將漫天遍野的蟲豸馴化。數量太多了，就算殺都殺不過來，何況你心存仁慈想教育他們呢？難免按下葫蘆浮起瓢。
但是，這個世界面臨一個巨大的威脅：泰否鯤鵬啊！可以不斷吞食一切能量擴張自己的軀殼，直到滅世的程度，所有生靈都要完蛋了。那隻要稍具靈智的，能不害怕嗎？一害怕，能不聽你的嗎？你是救世主啊！
你確實獻出了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珍貴女性，來封印兇獸。你的犧牲如此深重，效果如此成功，泰否鯤鵬們都被鎖住了，世上萬物再也感知不到牠們的存在，又開始興高采烈的生活，如此的欣欣向榮，以至於恣意妄為了。
他們沒有向你獻上你配得的忠心與臣服！他們忘恩負義。你該怎麼辦？
把泰否鯤鵬放出來，喫了他們嗎？啊，那你顯得多絕望而可悲哪！「我無法得到的，就讓兇獸吞喫了罷！」這不過證明了你的無能狂暴，不是嗎？你不是那樣的領導者，對吧！
你膝下最美的孩子，卻呆笨得無可救藥，竟然說要代替祂的母親成為兇獸囚籠，好放祂母親自由。
白帝現在是能放的嗎？
你都懶得費這個唇舌跟祂解釋。祂希望自己能提升能力、得到你的首肯，就下凡度劫了。你正好宣稱這是泰否鯤鵬的陰謀，以此號召全世界團結起來。
當然是團結在你的麾下。
效果不怎麼好。
畢竟那些刺頭兒，一開始就任性，此時也冥頑不靈，還說一切都是你弄權的陰謀。雖然也沒有冤枉你……但怎麼能說是陰謀呢？你是陰陽中的陽。凡你謀的，無論如何都是陽謀了。
反正你覺得很委屈。
這等關頭，泰否鯤鵬親自來配合你，多麼好呢？反正牠們也自相殘殺到只剩一隻了。你送牠一個很貼切的名字：誅煞。
誅煞可憐兮兮的抓撓著籠壁，哀求你：「我幫你完成心愿好不好？」
「你能怎樣幫我完成心愿？」你問。
誅煞一笑，咧出血盆大口：「放我出來。我把那些不服從你的全吞了。他們知道你不是開玩笑的了。他們只好抱你粗大腿了。」
說得真好。你哂道：「我看起來很蠢嗎？」放牠出來之後，牠還會聽你差遣嗎？
誅煞眼淚汪汪：「你不信我？我可以簽靈契。」
你動容。
那就不一樣了。
牠以全部將然未然已然的靈力簽諾：牠出籠壁後，只會留個空殼子扮演泰否鯤鵬，而牠自己扮演赤帝你，代你南征北戰，統一天下。若不幸戰死，牠認命。若贏了，牠忘卻前塵，只當自己是赤帝，繼承了赤帝你的志向，勵精圖志管理萬物，又怎會吞食他們呢？
看起來對這個世界很好，對牠自己也不賴。那，你呢？
你拋棄一切記憶讓牠繼承。你的元神分為兩半。一半兇暴自負勇於進取；一半堅忍智慧顧全大局。任何一半若能擊中牠，牠承諾一定會死亡，將赤帝的身份交還你。而且你能一次次開局重來，有無限的機會挑戰牠，除非……
誅煞想附加一個條件，只要這條件滿足，你就必須棄子認輸。
你承認這也是合理的。
附加什麼條件好呢？「山無陵天地合【注2】」？哈哈。你們倆都很有默契的乾笑兩聲。
誅煞想起了啟明：「那孩子愛你吧？」
愛這種事，你哪裡懂啊？想想那雙亮亮的注視著你的眼睛，你認為那是太過天真而且大膽的。
「祂在下頭受了很多罪呢！」誅煞道。
是啊。以祂的資質，沒有強者護著，放在人類這種生靈之間，不受罪才怪了。
「即使如此你都還會被祂愛著嗎？」誅煞又問。
你無言以對。愛這種事……都說過了你哪裡懂啊！不管怎麼說你讓啟明這孩子下去歷練，不過是認為祂受夠苦頭之後就會更聽話。而祂陷於污泥，仍然瑩澈。你想是陷得還不夠深罷了。畢竟，歷練才剛剛開始。
「你被刺殺的話，祂都會維護你嗎，豁出祂自己的性命？」
……你張了張嘴，忽然意識到：真的，如果你陷入絕境，誰會仍然追隨侍奉你，不惜犧牲自己？一定是最虔誠的蠢貨了！啟明算其中一個。但你讓祂受的苦難，目的是為了教祂聰明些的。
所以，當誅煞扮演的「赤祇」被你的某個分身刺殺，而重劫之後的啟明正好在邊上——且不說這機率有多小，就算正巧讓祂撞上了，祂還會捨身護你嗎？
你敏銳的目光捕捉到契紙上一絲微妙的變幻。
大約是你們僵持的時間過長，靈力出了BUG，非常小，而且轉瞬即逝，落在你眼中卻如星火。
你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以極大的赤誠，朗朗道：「我相信祂！不管經歷怎樣的考驗，啟明都一定會堅守對我的愛，把我置於祂的生命之上！」
誅煞鄙夷的嗤了一聲：「你們這種當權者是有多大自負啊。」
難得一次，你與泰否鯤鵬起了同感。
但是你咳嗽一聲，義正辭嚴道：「天之大道，你們這種污穢惡物怎懂得呢！」
誅煞被激得起了性子：「我不懂，我跟你賭！」
你順竿爬：「賭就賭大一點！祂如果捨命護我——」
「那時已是我了吧！」誅煞插嘴糾正。
「——就是你扮演的我，那你就認輸。魂飛魄散永不準再凝聚靈識！」
「那祂如果眼睜睜看你刺殺我，你就輸了！你去死！」
「一言為定！」
擊掌為盟時，你輕輕牽動了一根細絲。那曾經出現的BUG又一閃。於是，條件反了一反。
如果啟明捨命保護赤帝，誅煞會贏。那可能性小得幾等於零，不可能的！勝利者會是你。
你自信的跨入賭局。
命運的輪盤轉動。
啟明低頭，閉緊嘴，用自己堅硬的骨頭，擋下了必勝的一箭。
你自信滿滿的笑容破碎、扭曲，帶著可怖的震顫。賭局結束。身份換了回來。你想起了一切。你怎樣偷天換日改掉了輸贏的條件，以為把自己放在了必勝的位置，結果你輸了。
你低估了這孩子的一片癡心。
可你並沒有魂飛魄散。
只是，向著牢籠跌去。
當初你悄悄修改條件時，結局也受到影響，無法再讓輸家消亡，只是關進牢籠中度過永劫。
誅煞一言不發目送你作甕自受，承擔了泰否鯤鵬的結局。牢籠歸你。而籠外的所有世界，都歸於誅煞了。
可是在徹底跌過牢籠的邊界之前，你掙扎著對誅煞叫道：「留一片信物！如果萬千世界都令你無聊了，聯系我，我會給你一場享樂，讓你都無法拒絕。
「那樣的話，你要答應，你的世界供我傾倒垃圾。我所求就只有這樣而已！」
那時槑的遺體，已經靜靜開成了花。
你拈花一瓣，笑著墜入牢籠，如鳥歸巢。
籠中一片混沌天地。
你躊躇滿志步於混沌之上。從你步履下，就生出了霞光。你說：從這裡祇將建立合理至善的新世界。
花瓣輕輕顫動。你抬眸向無垠之外的虛空，目光從容和悅：什麼是裡、什麼是外？當泰否鯤鵬以為界限的這邊才是籠裡時，牠已經被困在那邊了。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真正困住泰否鯤鵬。牠永遠都不會意識到：那邊才是真正的牢籠，而且，已經馬上要成為祇的垃圾桶了——同時還是能量供應站呢！因為能量守恆原則仍然運作。所以你往那邊丟多少垃圾，理論上，也能吸回相應的能量。
你胸有成竹，站定腳步，舉起雙手：人侍祇，得大功勞的，得以居住在祇所賜、神所照料的土地上……
一切便如你所言，陸續成形。
【注1】「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艾青，《我愛這土地》。
【注2】瓊瑤《環珠格格》：「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其改編自佚名《上邪》：「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哦，這可不是為了滿足你的一已私慾。恰恰相反，是為了天下著想——看那些生靈沒有你的領導，過得多慘。你慈悲的眼中為何常含淚水？因為你對萬物愛得深沉【注1】！
你的心意是到了，可是萬物不領情啊！他們情願自己廝殺受罪，也不願意都聽你的調遣、遵從你的秩序、過上你推崇的高尚幸福的生活。你也知道，光是苦口婆心沒用的，有些生靈太蠢，你就必須用雷霆手段強迫他們，好日子硬喂進他們嘴裡，等他們嚐到甜頭了，往後自然就順了。
即使你已經是最強大的靈帝，還是有許多生靈不聽你的。你一時也難以將他們全都收服。就像人類雖然能力比蟲豸強大，也無法將漫天遍野的蟲豸馴化。數量太多了，就算殺都殺不過來，何況你心存仁慈想教育他們呢？難免按下葫蘆浮起瓢。
但是，這個世界面臨一個巨大的威脅：泰否鯤鵬啊！可以不斷吞食一切能量擴張自己的軀殼，直到滅世的程度，所有生靈都要完蛋了。那隻要稍具靈智的，能不害怕嗎？一害怕，能不聽你的嗎？你是救世主啊！
你確實獻出了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珍貴女性，來封印兇獸。你的犧牲如此深重，效果如此成功，泰否鯤鵬們都被鎖住了，世上萬物再也感知不到牠們的存在，又開始興高采烈的生活，如此的欣欣向榮，以至於恣意妄為了。
他們沒有向你獻上你配得的忠心與臣服！他們忘恩負義。你該怎麼辦？
把泰否鯤鵬放出來，喫了他們嗎？啊，那你顯得多絕望而可悲哪！「我無法得到的，就讓兇獸吞喫了罷！」這不過證明了你的無能狂暴，不是嗎？你不是那樣的領導者，對吧！
你膝下最美的孩子，卻呆笨得無可救藥，竟然說要代替祂的母親成為兇獸囚籠，好放祂母親自由。
白帝現在是能放的嗎？
你都懶得費這個唇舌跟祂解釋。祂希望自己能提升能力、得到你的首肯，就下凡度劫了。你正好宣稱這是泰否鯤鵬的陰謀，以此號召全世界團結起來。
當然是團結在你的麾下。
效果不怎麼好。
畢竟那些刺頭兒，一開始就任性，此時也冥頑不靈，還說一切都是你弄權的陰謀。雖然也沒有冤枉你……但怎麼能說是陰謀呢？你是陰陽中的陽。凡你謀的，無論如何都是陽謀了。
反正你覺得很委屈。
這等關頭，泰否鯤鵬親自來配合你，多麼好呢？反正牠們也自相殘殺到只剩一隻了。你送牠一個很貼切的名字：誅煞。
誅煞可憐兮兮的抓撓著籠壁，哀求你：「我幫你完成心愿好不好？」
「你能怎樣幫我完成心愿？」你問。
誅煞一笑，咧出血盆大口：「放我出來。我把那些不服從你的全吞了。他們知道你不是開玩笑的了。他們只好抱你粗大腿了。」
說得真好。你哂道：「我看起來很蠢嗎？」放牠出來之後，牠還會聽你差遣嗎？
誅煞眼淚汪汪：「你不信我？我可以簽靈契。」
你動容。
那就不一樣了。
牠以全部將然未然已然的靈力簽諾：牠出籠壁後，只會留個空殼子扮演泰否鯤鵬，而牠自己扮演赤帝你，代你南征北戰，統一天下。若不幸戰死，牠認命。若贏了，牠忘卻前塵，只當自己是赤帝，繼承了赤帝你的志向，勵精圖志管理萬物，又怎會吞食他們呢？
看起來對這個世界很好，對牠自己也不賴。那，你呢？
你拋棄一切記憶讓牠繼承。你的元神分為兩半。一半兇暴自負勇於進取；一半堅忍智慧顧全大局。任何一半若能擊中牠，牠承諾一定會死亡，將赤帝的身份交還你。而且你能一次次開局重來，有無限的機會挑戰牠，除非……
誅煞想附加一個條件，只要這條件滿足，你就必須棄子認輸。
你承認這也是合理的。
附加什麼條件好呢？「山無陵天地合【注2】」？哈哈。你們倆都很有默契的乾笑兩聲。
誅煞想起了啟明：「那孩子愛你吧？」
愛這種事，你哪裡懂啊？想想那雙亮亮的注視著你的眼睛，你認為那是太過天真而且大膽的。
「祂在下頭受了很多罪呢！」誅煞道。
是啊。以祂的資質，沒有強者護著，放在人類這種生靈之間，不受罪才怪了。
「即使如此你都還會被祂愛著嗎？」誅煞又問。
你無言以對。愛這種事……都說過了你哪裡懂啊！不管怎麼說你讓啟明這孩子下去歷練，不過是認為祂受夠苦頭之後就會更聽話。而祂陷於污泥，仍然瑩澈。你想是陷得還不夠深罷了。畢竟，歷練才剛剛開始。
「你被刺殺的話，祂都會維護你嗎，豁出祂自己的性命？」
……你張了張嘴，忽然意識到：真的，如果你陷入絕境，誰會仍然追隨侍奉你，不惜犧牲自己？一定是最虔誠的蠢貨了！啟明算其中一個。但你讓祂受的苦難，目的是為了教祂聰明些的。
所以，當誅煞扮演的「赤祇」被你的某個分身刺殺，而重劫之後的啟明正好在邊上——且不說這機率有多小，就算正巧讓祂撞上了，祂還會捨身護你嗎？
你敏銳的目光捕捉到契紙上一絲微妙的變幻。
大約是你們僵持的時間過長，靈力出了BUG，非常小，而且轉瞬即逝，落在你眼中卻如星火。
你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以極大的赤誠，朗朗道：「我相信祂！不管經歷怎樣的考驗，啟明都一定會堅守對我的愛，把我置於祂的生命之上！」
誅煞鄙夷的嗤了一聲：「你們這種當權者是有多大自負啊。」
難得一次，你與泰否鯤鵬起了同感。
但是你咳嗽一聲，義正辭嚴道：「天之大道，你們這種污穢惡物怎懂得呢！」
誅煞被激得起了性子：「我不懂，我跟你賭！」
你順竿爬：「賭就賭大一點！祂如果捨命護我——」
「那時已是我了吧！」誅煞插嘴糾正。
「——就是你扮演的我，那你就認輸。魂飛魄散永不準再凝聚靈識！」
「那祂如果眼睜睜看你刺殺我，你就輸了！你去死！」
「一言為定！」
擊掌為盟時，你輕輕牽動了一根細絲。那曾經出現的BUG又一閃。於是，條件反了一反。
如果啟明捨命保護赤帝，誅煞會贏。那可能性小得幾等於零，不可能的！勝利者會是你。
你自信的跨入賭局。
命運的輪盤轉動。
啟明低頭，閉緊嘴，用自己堅硬的骨頭，擋下了必勝的一箭。
你自信滿滿的笑容破碎、扭曲，帶著可怖的震顫。賭局結束。身份換了回來。你想起了一切。你怎樣偷天換日改掉了輸贏的條件，以為把自己放在了必勝的位置，結果你輸了。
你低估了這孩子的一片癡心。
可你並沒有魂飛魄散。
只是，向著牢籠跌去。
當初你悄悄修改條件時，結局也受到影響，無法再讓輸家消亡，只是關進牢籠中度過永劫。
誅煞一言不發目送你作甕自受，承擔了泰否鯤鵬的結局。牢籠歸你。而籠外的所有世界，都歸於誅煞了。
可是在徹底跌過牢籠的邊界之前，你掙扎著對誅煞叫道：「留一片信物！如果萬千世界都令你無聊了，聯系我，我會給你一場享樂，讓你都無法拒絕。
「那樣的話，你要答應，你的世界供我傾倒垃圾。我所求就只有這樣而已！」
那時槑的遺體，已經靜靜開成了花。
你拈花一瓣，笑著墜入牢籠，如鳥歸巢。
籠中一片混沌天地。
你躊躇滿志步於混沌之上。從你步履下，就生出了霞光。你說：從這裡祇將建立合理至善的新世界。
花瓣輕輕顫動。你抬眸向無垠之外的虛空，目光從容和悅：什麼是裡、什麼是外？當泰否鯤鵬以為界限的這邊才是籠裡時，牠已經被困在那邊了。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真正困住泰否鯤鵬。牠永遠都不會意識到：那邊才是真正的牢籠，而且，已經馬上要成為祇的垃圾桶了——同時還是能量供應站呢！因為能量守恆原則仍然運作。所以你往那邊丟多少垃圾，理論上，也能吸回相應的能量。
你胸有成竹，站定腳步，舉起雙手：人侍祇，得大功勞的，得以居住在祇所賜、神所照料的土地上……
一切便如你所言，陸續成形。
【注1】「為什麼我的眼裡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艾青，《我愛這土地》。
【注2】瓊瑤《環珠格格》：「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其改編自佚名《上邪》：「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