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傑克

　　第六章、傑克

　　森林不再是森林。戰鬥餘波幾乎將這塊地域破壞殆盡，草皮被嚴重損毀，露出光禿禿的岩石砂鑠，斷裂的樹樁散發出刺鼻的焦臭。風吹過殘枝，發出低沉的呼嘯聲，熱氣從大地裂縫中升騰，讓幽暗的傷痕泛著暗紅色的光芒。

　　最怵目驚心的是中心的大窟窿。像是被巨獸狠狠咬掉一口，撕裂了夢境世界的表層。裸露的光幕不停扭曲，發出細微的嗡鳴聲，彷彿整個世界在發出無聲的哀號。

　　紅心皇後站在窟窿旁，手持紅鶴鐮刀，刀刃在薄霧中閃著寒光。她凝視跪在地上的陳安，眼裡燃燒著怒火，彷彿只有割下戰敗者的頭顱才能澆熄。

　　她握緊刀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不要！」白兔尖叫著衝上前，聲音在空曠的廢墟中迴盪。

　　紅心皇后連眼皮都沒抬，鐮刀高高舉起。就在此時，愛笑貓踩著瘋帽子的帽子一躍而起，輕盈地落在她肩上，尾巴輕甩，試圖緩解氣氛。

　　「皇后，何必弄髒您的手？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們來吧。」愛笑貓的臉上堆滿諂媚，不動聲色地推開鐮刀。

　　紅心皇后皺起眉頭，冷漠道：「別妨礙我。」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眼眸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愛笑貓見她態度堅決，連忙朝瘋帽子使眼色，讓他趕快幫幫忙。

　　瘋帽子先是張大嘴，一臉茫然，直到愛笑貓指手畫腳了一陣，才恍然大悟。

　　「哦！對對對，皇后您要的愛心王冠帽，我已經縫好了。」他嘴裡說著，像變戲法般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精緻的小帽子，上面鑲嵌的紅寶石，散發微光。

　　紅心皇后望向瘋帽子，當她看清楚這頂只有杯蓋大小的帽子時，臉色瞬間脹紅，怒吼道：「你！是在侮辱我嗎？」

　　她的聲音讓旁邊的白兔渾身顫抖，差點要按下手裡的懷錶逃跑。

　　愛笑貓摀住臉，暗自後悔把引開注意的任務交給瘋帽子，這傢伙的腦袋顯然不在正常軌道上。

　　瘋帽子手足無措，連忙從口袋裡拉出一條長長的緞帶，在精緻的小愛心帽邊緣不停繞圈。很快，小帽子變成一頂蕾絲千層帽，既華麗又浮誇，高貴而時尚，彷彿專為女王打造。

　　「忘記說，還差一點小步驟。」瘋帽子朝紅心皇后眨眨眼。

　　紅心皇后這才喜笑顏開，走到瘋帽子身邊，接過帽子試戴在頭頂。她的身影在霧氣中顯得更加高大，帽子上的紅寶石反射微光，透出暗紅色的明亮。

　　三月兔微不可察地上前一步，暗中使用時間減緩的能力，協助愛笑貓控制住陳安，以免他趁機逃脫。

　　白兔緊握懷錶，看見紅心皇后的高大身影靠近，生怕自己被注意到，會再次受到這位喜怒無常的皇后斥責。牠不停用袖子擦汗，耳朵抖得像是雨打的芭蕉。

　　紅心皇后並未放過白兔，冷聲道：「我的下午茶呢？」

　　白兔渾身一顫，幾乎要縮進自己的懷表裡。幸好，瘋帽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突發奇想，替牠解了圍。

　　「當然有，皇后。這是，帽子杯。哦不，應該說是……杯子帽！不對，是杯子帽，還是帽子杯呢？應該是杯子帽？不對不對，是帽子杯？不對不對，是杯子帽？」瘋帽子從口袋裡掏出另一頂帽子，變出一個茶壺，滾燙的茶水往帽子裡傾倒。

　　他一邊沖泡茶水，一邊碎念著帽子的名字，彷彿這是宇宙中最重要的事情。

　　紅心皇后沒有理會瘋帽子的瘋癲，目光緊盯白兔，讓白兔心底發慌。牠忍不住偷瞄一眼，卻發現紅心皇后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詭異的紅芒。白兔一愣，暗想：「難道皇后也喜歡紅蘿蔔？」但這個念頭很快被恐懼給壓下。

　　三月兔上前兩步，彬彬有禮道：「皇后，之後的茶會希望您不吝賞光。」

　　紅心皇后將視線轉向三月兔，凝視片刻後，又回頭略帶深意地看了白兔一眼。這才接過瘋帽子手上的「帽子杯」——瘋帽子最後決定的名字。她沒有再回頭看跪在地上的陳安，只是端著造型怪異的帽子杯，意有所指地說：「讓我回去看看那個小丫頭這次又有什麼壞主意。」

　　拋下這句話，紅皇后驕傲地邁步離去，身影消失在一扇忽然出現的木門裡。

　　「希望愛麗絲可以早點處理掉她。」愛笑貓朝三月兔做出無聲的嘴型，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三月兔嘆了口氣，低聲道：「幸好現在不是三月，我還是個正常兔。」

　　白兔偏過頭，作為紅心皇后的手下，牠不敢議論。牠望向陳安呆滯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問：「這傢伙……怎麼了？」

　　三月兔走近陳安，解釋道：「剛才我已經將他的時間感降到最低，他對外界的反應會很慢。」

　　此刻的陳安目光直視地面，被困在時間的泥沼中，對周遭的一切毫無反應。他的胸口微微起伏，隱約透出暗紅色的光芒，表明其尚未完全喪失戰鬥力，這讓幾名角色的緊張情緒更加濃重。

　　「瘋帽子，開始吧。」三月兔催促道，聲音裡帶著一絲急迫。

　　幾名童話故事裡的要角立刻圍住陳安，防止瘋帽子縫補靈魂的過程中出現意外。瘋帽子撇嘴抱怨道：「又是我！又是我！每次都把麻煩事丟給我！」

　　他從口袋裡掏出針線，動作毫不含糊。

　　愛笑貓張開嘴，吐出一團晦暗的黑影——那是傑克真正的靈魂。黑影面無表情地站在空中，瘋帽子動作飛快，捻起針將黑影一絲一縷地縫進陳安胸口。黑影開始顫抖，縫補的行為替懵懂未知的黑影帶來巨大的痛苦。

　　「按住他！」瘋帽子連擦汗都沒時間，急促低喊。

　　黑影在三月兔和白兔的壓制下不停扭動掙扎，嘴裡還發出低沉的哀鳴。

　　「不好！」三月兔驚呼。

　　這個時候，陳安掙脫了三月兔的降低時間感！

　　幾人心底的絕望感才剛升起，卻發現陳安並沒有對他們作出攻擊。

　　他的身體伴隨瘋帽子每一次銀針的穿刺，發出劇烈的顫抖，低沉怒吼聲彷彿從地獄深處傳出：「我……才是……傑克……不！」

　　這聲音讓幾人心頭一震，瘋帽子的手微微顫抖，差點弄掉銀針。

　　「不！我……是……陳安……才不是……什麼……傑克……」陳安的額頭冒出大量的青筋，嘶啞的聲音像是在努力抗拒，猙獰的面容卻逐漸顯現出脫力的模樣。

　　「穩住！」三月兔咬緊牙關，努力加劇時間減緩的效果，想要重新讓陳安深陷其中。牠的額頭冒出冷汗，顯然這麼做對牠的負擔極大。

　　愛笑貓躍上半空，幻術化為一道光幕，嘗試用這種「精神麻醉」的方式影響陳安和暗影。

　　影子緩緩平靜下來。白兔依然不敢鬆手，剛才三月兔返身控制陳安，牠差點就被影子給掀翻。

　　「放開他！」最後關頭，瘋帽子即將成功。

　　白兔抱著懷錶，在瘋帽子身旁，耳朵抖得像是風中的葉子。三月兔和愛笑貓緊盯陳安，片刻不敢將視線移開。

　　終於，瘋帽子徹底將靈魂縫進陳安的身體裡。

　　「成功了？」愛笑貓落在地上，尾巴緊繃，疑惑地打量陳安。

　　瘋帽子擦去汗水，喘息道：「應該……成功了？縫靈魂比我想像中的還麻煩。」

　　三月兔也放鬆了時間減緩，疲憊地靠在樹樁上。

　　「不管怎樣，我們已經盡力了。」

　　白兔注視著陳安。

　　牠心底總是感覺哪裡不對勁，忍不住呢喃道：「這也太容易了……」

　　愛笑貓皺眉，低聲道：「別胡思亂想！」

　　白兔回想起紅心皇后眼中的紅芒，內心的不安愈發濃重，但愛笑貓的喝斥讓生性膽小的牠低下頭，不再說話。

　　「不對勁！」三月兔忽然說。

　　「怎麼你也……」愛笑貓有些不耐。

　　「紅心皇后……她不該，這麼好打發……」三月兔欲言又止。

　　這句話讓他們臉色煞白，幾人面面相覷，同時想到一個恐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