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心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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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4-28
許天剛出生的時候,沒有哭。
子夜。
產房內燭火搖曳,將血污斑斑的棉被映成暗金色。
穩婆剛剪斷臍帶,卻見襁褓中的嬰孩忽然睜眼——那雙瞳孔幽深如古井,倒映著滿室凝固的笑臉。
他只是用冷冷的眼神掃視周圍高興圍觀的親戚們,並伸出稚嫩的手腳試圖攻擊這些可悲孱弱無知的生物。
他蜷縮成團的四肢驟然舒展,手指劃過三姑布滿皺紋的臉頰。
婦人們爆發出更歡快的笑聲,誰也沒注意到窗欞縫隙滲入的星光正詭異地閃爍。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
許天很早就察覺到,自己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樣。
隨著年齡漸長,這種異常感越來越強烈,就好像雄鷹被母雞當作小雞養大,又或是活人混在行屍的隊伍之中。
當他人喜悅之時,他不理解他們為何而笑。
當他人悲傷之際,他不理解他們為何而哭。
而在家人眼中,許天無疑是個怪異乖僻的孩子。
三姑曾語氣浮誇的侃侃而談:「瞎,我接生他的時候,他竟然不哭。哎呦,我這輩子接生孩子沒有一百個也有五十個,沒見過這樣的。」
三姑是許家村的接生婆。
某次父親外出辦事歸家,給許天和小妹一人帶了一個手工做的風車,小妹喜笑顏開,拿著風車到處跑。
許天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風車,然後拆下中間的棍子,試圖用其捅死自家的狗。
父親嘆了口氣,從此再也沒有給許天帶玩具。
許天想,也許,別人給自己東西的時候,需要笑一下。
也許這是這個世界的某種規定。
和許天同齡的孩子們也發現了許天和他們不太一樣,孩子們對待這種異類一般是抱團欺負。
——螻蟻被銘刻基因的群居性所驅使,進而習慣抱團取暖,試圖獲取虛假安全感的劣根性,由此展露無餘。
許天其實沒什麼興趣和他們一起玩,他更有興趣研究怎麼擊殺那條狗,那是他第一個目標。
但是母親一看到他在揍狗,就大罵起來把他趕出去,讓他去找同齡人玩。
許天想,上一個目標還沒弄死,沒必要急著找下一個吧。
但他還是去了,因為那裡,好像有更多目標,合適的獵物。
孩子們看到許天走過來,就拍著手圍著他繞圈:「大傻蛋,呆又呆;大傻蛋,呆又呆。」
許天想,這是這個世界的一種神秘儀式嗎?
他也加入繞圈的隊伍,拍著手唱了起來。
孩子們面面相覷,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許天也停了下來。
因為經過這會的觀察,他已經找到了目標。
那個目標,一個比較高壯的孩子走過來推了許天一把。
許天摔倒在地上,稚嫩的手掌被沙石擦破流出血來。
孩子們大聲叫好:「許樂安牛逼,干他!」
但許天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似的,立刻爬了起來。
許樂安正要上前再推一把,卻看見一個尖銳的東西猛地朝他眼睛刺來,
他下意識的抬手一擋,那根磨尖的木棍直接刺穿了他的手掌。
也許受到攻擊應該哭嗎?
許天俯視著腳下哭著打滾的許樂安,突然感到很好笑。
這種笑意越來越難以抑制,最後他仰天大笑起來。
他一邊狂笑,一邊朝因恐懼而退後的那些同齡孩子們問道:「這難道不好笑嗎?」
那些孩子們崩潰了,拔腿就跑。
許天目送許樂安從地上爬起來哭著跑開,首次意識到了自己的慾望所在。
沒錯,許天學會了慾望這個詞語。
在之前,他一直不能理解這個詞。
他去問父親,父親說,慾望就是一個人想要的東西,比如他的慾望是金錢,金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
母親說,她的慾望是住更好的房子,吃更好的食物。
小妹說,她的慾望是哥哥變的正常一點。
在當時,許天沒想到自己想要什麼。
現在,他想明白了,他想去殺死一切生命之靈,去毀滅一切存在之物。
這就是他靈魂深處渴求的真正樂趣所在。
如同排山倒海的異常感終獲答案,魔心本非凡,如何能融入螻蟻之輩?
......
吃晚飯的時候,小妹盯著許天看了好一會,然後說:「哥哥今天有點不一樣。」
許天沒有理睬這種莫名其妙且毫無價值的話語,繼續乾飯。
吃飯可以延續生命——他很早就了解了這一點。
小妹繼續說:「哥哥你今天眼睛裡面有光哎,不像之前你的眼裡空洞的什麼都沒有,那種樣子好可怕呢。」
許天忽然抬起頭,朝著小妹微笑了一下。
小妹吃了一驚,興奮的拉住母親衣角喊道:「哥哥剛才對我笑了!」
自從許天學會了笑,在往後漫長的殺戮之旅中,他常常不吝於對獵物展露笑顏。
因為讓他滿足殺戮慾望之物,總是值得笑一笑的。
母親也稍感意外,抬起頭來掃視許天的臉龐,試圖找出些蛛絲馬跡。
但許天重新低下頭開始乾飯,母親一無所獲。
最快吃完飯的許天,直接推開家門,經過院子的時候,他吹了一聲口哨。
狗屁顛屁顛跟了上來。
在今天之前,這條狗對許天只有恐懼,每次見到許天就拚命逃竄。
但現在,它變得非常臣服,似乎感受到它的主人已經有了真正的目標。
一人一狗行走在狹窄的小巷中,層疊屋檐投射出的翳影逐漸吞沒了他們的影子。
烏云爭先恐後的趕來,將圓潤的明月擋住,好像一雙在恐怖場景下捂住孩童雙眼的大手。
光線越發昏暗,許天的行走卻絲毫不受影響,一雙黑瞳深邃如淵。
他本是黑暗中的行者,暗夜也應是他的信徒。
熟門熟路的繞過幾個堆疊的柴堆,幾處凌亂的碎石,轉過幾個彎后,許天停在一扇門前。
狗也悄悄地蹲在一旁不動。
許天掃了一眼門右側鐵牌上刻畫的字。
雖然鐵牌已經有些鏽蝕,但是字跡仍舊清晰的映入獵手的暗黑瞳孔之中。
「戶主許泰寧,戶主之妻姜青煙,戶主之子許樂安。」
很方便的標識。
許天不禁給沐天城主點贊,這個為了方便管理而設立的鐵牌簡直是滅門必備。
此刻遙遠的城主府內,沐春秋打了個噴嚏。
敲門。
一聲,兩聲,三聲。
開門。
許樂安伸出頭來,四處掃視,漆黑的夜幕很大限度的吞噬了他的視野。
在他目之所及之處,別說是人,連條狗都沒有。
「媽的,搞什麼鬼。」他罵了一句,關上門向院子里走回去。
許泰寧家院子很大,而大門對著影壁,上方是二層平台,進門需要先右拐走一段狹長的過道。
快走出過道的時候,許泰寧在家裡喊道:「誰來了?」
許樂安回道:「奇怪,沒人!」
一陣寒風掠過他的后脖頸,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趕忙加快腳步,明亮的院子就在眼前。
什麼東西絆了他一下。
是一條巨大的黑狗。
該死,怎麼會有狗?
許樂安跌跌撞撞的向前奔去,黑狗咬住他的褲腿不放。
前方轉出來一道黑影,尖銳的刀鋒精準的刺入咽喉,封住了許樂安臨死前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