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完整人類救援(下)

倒在毛髮中的鹿佛瑞用鹿角向下戳試圖緩解墜落的衝擊，但沒想到觸碰到的並非地板，而是一團柔軟的毛髮，毛髮的主人開口了「好痛！你就不會對前來救你的人溫柔一點嗎？鹿。」
「犬，你怎麼會在這？還有，你受傷了？」睜開雙眼的鹿佛瑞看向接住自己的犬型生人，而生人眼上有一到傷痕，正留著鮮血。
「命保住就不錯了，你都不曉得我剛才被圍攻的多慘。」犬佛瑞燦爛的笑容跟剛才慘烈的狀況形成對比。
「你出現在這該不會跟擊中飛行器的光束武器有關吧？」鹿佛瑞被放下來後一臉疑惑的看著犬佛瑞。
「你就靜靜的看吧，沒事了，我們完成任務了。」兩人盤腿席地而坐，鹿佛瑞拿著一隻鹿角按按自己使用過度的雙腿，而犬佛瑞則按著自己眼上不斷流出鮮血的傷口。
失去動力緩緩墜落的飛行器意外地以穩定的速度慢慢地下墜，隨著離地面越來越近兩人也開始聽見上面的人們說話的聲音。
「妳究竟做了什麼，夢娜博士，他們到底是什麼東西？還有妳的目的是什麼？」生福部的官員氣憤的怒斥著夢娜。
「容我向您介紹，我們是完整人類，包括夢娜、我，以及下方的兩位鹿型跟犬型的夥伴，甚至是查雅，我們在追尋快感的路上與你們所想的不同，生殖以及身體上的風險與快感相應而生，我們快到地面了，請您先讓夢娜服用解藥吧，我們到地面再慢慢說。」在飛行器的上方，有一個藍色的身影正拉著失控的飛行器緩緩下墜。
碰的一聲，飛行器成功著陸，原本盤腿坐著的兩人立刻起身進入到飛行器中解救夢娜與抓住生福部的官員。鹿佛瑞揹著夢娜走出了煙塵，而鎮定藥物即將失效的夢娜嘴巴緩緩的抽動著，似乎想說些什麼；而犬佛瑞則是用金屬爪拎起生福部的官員，讓他跪坐在眾人面前。
「太好了，有順利著陸沒有受傷就好！」從飛行器後方走出了一個手持光束武器的人影。
肌膚上遍布著淺藍色的細毛，而靠近外側則是被寶藍色羽毛所覆蓋，除了保持了人類的身形外，背後更多了一對翅膀，正是這對翅膀才使得飛行器沒有在著夢娜脫逃，也因為翅膀才能延緩飛行器的墜落。
「人佛瑞！不，我們現在該怎麼稱呼你呢？你好像也不算是人型了。」原本要上前擁抱眼前的鳥形人類的鹿佛瑞瞬間停頓。
「我早就想幫你們重新命名了，雖然佛瑞這個名字對我而言意義重大，但總有種把你們束縛住的感覺，我希望你們能活出不同的樣子。」夢娜恢復言語能力後輕輕的站起並擁抱著三人。
「沃夫、迪爾還有博德，看看你們的毛髮還有外觀，跟今天早上見面時差好多喔。」夢娜愛不釋手的搓揉著三人身上不同款式的毛髮，同時夢娜的頭低下全身開始顫抖。
「沒事的，我們這不是來了嗎？」獲得新名字的鳥人博德拍拍夢娜的被安撫著。
「是啊，只是受了一點小傷沒什麼的！」犬人沃夫則摸摸了夢娜的臉頰。
「我的鹿角可是會再長出來的，之後給你看看更健壯的鹿角吧！」鹿人迪爾將頭放入夢娜的懷中撒嬌，那是他幾乎很少能做到的動作。
「恩，平安就好，我也沒事沒有受傷。」心情逐漸平復後夢娜開口做出了總結。
至於生福部的官員，從下飛行器開始就一直跪坐在一旁瑟瑟發抖，他親眼目睹了米蘭在自己眼前被絞成碎塊而感到害怕，而不知何時開始他的周邊已經瀰漫著一股難聞的異味，以及溫熱的水痕。
「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政府那邊我會去說明，求你們不要傷害我！」官員看見沃夫紅色雙眼立刻嚇到不知所措，他每次的扭動都讓身邊橙黃的液體四溢。
「我們想要自由！」依據簡短的話語，道盡了夢娜這一路走來的心聲，那堅毅的眼神也讓官員感到困惑，作為現代人類的他完投射再生人身上有何不好，人身上有何不好，對他而言，甚至是整個社會而言，科技的進步讓人類免於風險，是作為人類進化的關鍵，自此人類成為不同的存在，超越了過去的苦難。
但是對於夢娜而言，那是一種不同的思考方式，無論是從自己的經驗出發，抑或是從古書中的借鏡，她理解了不美好的存在使得完美得以可能，風險的存在也使得快感得以從自身出發。
「我們不會干涉你們想怎麼生活跟想成為什麼樣的存在，但請也把生活的自由跟存在的可能性還給我們，我們是完整的人類。」沃夫意味深長的說出了這段話，就像狼嚎一樣，深深的衝擊了眼前的人類。
生福部的官員低下了頭陷入沉思，他是真的無法明白風險作為快感來源的一部分，無論是過去的研究或是自己正執行的業務，都告訴自己唯有排除所有風險以及所有危害，人類才能成為更完美的存在。但如今這種想法卻被當頭棒喝，眼前的夢娜以及幾位生人，他們情緒豐沛、情感細膩，跟已經將情感投注在生人身上的自己截然不同。
「人類從何時斷送了對於自己的關注？我也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快感嗎？」官員沉默了許久提出了疑問。
「從人類將生殖腺移除的那天開始，人類把自己也分成了兩半，以為將生物性的一面捨棄能夠成為更高層次的完美存在，我認為那是錯的。生物性與情感性無法完美切開，最終就是兩者都轉移到生人身上。人類追求生人的服飾，但自己卻穿著樸素的衣物；人類透過觀看生人間的交媾取得快感，卻抗拒發自身體的感受。」佈滿著藍色羽絨的博德一邊回答著一邊梳理著自己翅膀上的羽毛，那寶藍色的反光呈現一種新生的感覺。
「或許也要感謝你們，有人類奮力的禁止跟限制，我們才能在這種禁忌中追尋更強烈的快感與情感的聯繫。當完整人類的存在本身都成為受到禁制的時候，我們才能在追尋快感中找到自己是誰。夢娜，我想我們該離開了。」迪爾嘗試對於完整人類做出了總結，並拾起地上的一對鹿角別在腰間。
「那他怎麼辦？」沃夫有點擔心的問。
「他眼神中的敵意已經消失殆盡，只剩下無盡的疑惑，就讓他在這邊繼續思考吧，我們準備離開。」夢娜起身搭著迪爾的肩膀，步履蹣跚的領著博得與沃夫朝著蜘蛛形狀的載具走去，也向著自己的未來前進。

「你不是說要減少損害所以要控制力道嗎？這周圍的肉塊跟建築物上的各種損毀是怎麼回事！」看著周圍的慘狀，沃夫調侃著造成這些傑作的迪爾。
「那時已經看見夢娜要被拉上飛機，我也不知道博德的事情，只能不顧一切的全力衝刺啊！話說你怎麼受傷了啊，夢娜製作的防具依該可以抵擋人類目前的武器啊。」迪爾辯解後反過頭詢問起稍早另一個戰場的事情。
「我剛醒來穿好裝備，就看見沃夫被幾名槍手圍攻，他們使用的是古代殺傷力高的槍枝，也算是作弊啦，所以我就順手用光束武器摧毀了他們的武器，雖然剛醒來但我還是有小心盡可能不要傷人性命喔！可以給我一點鼓勵嗎？」博德興奮的情緒透過不斷拍動的翅膀展現。
「是啊，就如同博德說的，我當時也很危急耶，連手上的裝甲都被貫穿了，眼睛也受傷了，不能怪我吧哈哈哈」沃夫高聲的笑著。
「謝謝你們，很抱歉也讓你們陷入困境。不過我也要跟博德說聲抱歉，因為根據研究後我真的不曉得該強化人類基因，所以還在實驗鳥類的基因，居然在研發階段就出事了，害你只能用尚未調整完畢的藥物，希望沒有讓你過程中太痛苦，晚點我們回到駕駛艙在幫你檢查一下。」
「晚點也跟我們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吧，還有我剛剛狂奔時隱約有看到查雅的父親，還有米蘭似乎在飛行器附近被捲入雷電的風刃中變成碎片。」
「真的很難短時間說完，我們之後慢慢聊吧！」
隨著即將回到剛才進攻的入口，也就是載具坐落的地方，周圍的群眾越來越多。即便政府想要掩蓋事情的真相，但載具移動時造成的大規模損壞以及人類的死傷，讓圍觀的群眾的好奇心難以停歇，在距離幾人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周遭的警察雖被命令驅逐群眾，但眼前的慘狀與幾個謎一樣的存在讓他們同樣感到好奇。
四名完整的人類原本就無意影響整個人類社會，他們只是想從快感的追尋中追求自我，如今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們的存在曝光後感覺危機四伏，要讓已經穩固已久的人類社會重新找回快感恐怕十分困難，生人已經與人類的社會生活密不可分。因此他們最終的選擇是遠離這個社會，去到遙不可及的遠方獨自生活。
在眾人的注視下，幾人回到了駕駛艙中，周圍的群眾依然以肅穆的神情給予這場救援行動，這場關於生殖與自我的革命畫上結尾。
「查雅呢？該去接她走嗎？如今我們的事情已經被揭露，她大概也無法全身而退，妳過去經歷的痛苦治療也將成為她的未來。」迪爾啟動載具後向夢娜開口詢問。
「是我們開啟了她的思考，是該負上一點責任，但如今的狀況或許很困難，畢竟她的父親知道了一切…」原本放鬆的夢娜又再次陷入沉思。
「我想還是去當面問問她的想法吧，她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博德的一句話讓夢娜輕醒了，就像她自己選擇做出的一切，也應該尊重查雅的想法。
為了避免替都市製造更多的損壞，夢娜啟動了飛行模式，八根金屬的爪子收攏聚合，轉移到載具上方成為了四根巨大的螺旋槳，運轉前沃夫還不忘用廣播系統提醒外面圍觀的群眾盡快離開。而原本沉默肅穆的圍觀群眾開始撤離現場。
隨著一陣極強的風壓，載具漸漸升空，朝向查雅家飛去。那天之後，天空中的巨大飛行器成為了街頭巷尾閒聊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