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光

咚。

「他媽的！」馬克斯一邊爬起來一邊大罵。
「你真的是遲鈍的要死欸！白癡大猩猩！」傑森笑道「這種時候還能一直跌倒，只長肌肉不長腦子啊？」

「你懂個屁啊？越危急的時候越容易重心不穩不知道嗎？」馬克斯不甘示弱的回擊。「而且還不是你走那麼急連手電筒都沒拿才那麼麻煩？」
兩人在深邃的黑暗和血紅的微光之中奔跑著。
剛才已經是馬克斯第二次跌倒了。
比起純粹的黑暗，忽明忽滅的光似乎更能讓人失去方向感。
也更加讓人恐懼。

「跑快一點啊！肌肉也不管用了嗎？」
「操！你的工具箱你自己來拿啊！」
他們一邊前進一邊不停對罵。
畢竟聽見彼此的聲音才能讓兩人安心。
不清楚自己腳下到底會不會爆炸；何時會爆炸，這樣的不安和緊張足以瓦解任何人的心智。短暫的路程，對兩人來說卻像跑了數個小時。
要是只有我的話，恐怕早就害怕得掉頭了吧。傑森心想，而馬克斯也有同樣的想法。

一路狂奔，兩人終於到達了前往地下；前往事故根源的入口。
傑森按下了電梯按鈕，緊急電源讓電梯意外的還能運作，讓兩人鬆了一口氣。在這般黑暗中走樓梯一路往下要花費的時間可能會是致命的。

兩人步入電梯，接下來要前往的是位在地下170公尺的深淵。
「幸好不用走樓梯，不然你恐怕會直接跌死吧？」傑森笑著說。
這次馬克斯沒有開口回應，一路的奔跑幾乎耗盡了他的體力和精神。他只是朝著傑森翻了個白眼。

電梯的門打開了，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嗡嗡的轟鳴聲不絕於耳，這是管道內異常活動的粒子發出的聲音。
黑暗、巨響和熱氣交織在一起，兩人彷彿身處地獄中心。
「總之先調查問題出在哪裡。我去檢查冷卻系統，你就去主控室，那裡的故障定位系統應該還能用，找到的話就用無線電。」馬克斯吩咐，身為領班的他關鍵時候還是能夠冷靜判斷的。

「好，運輸車還能用！出發！」
兩人兵分二路，搭上相反方向的人員運輸車，沒有絲毫的遲疑。
一直以來並肩合作的他們很清楚彼此的能耐。只要能找到問題的話，一定能夠解決。

傑森來到控制室的門口，他放下工具箱，拿起識別證對準了門口的感應器。
沒有反應。
「不會吧…」
傑森又嘗試了數次，門依舊毫無動靜。
「他媽的失靈了？」傑森大吼「電梯都能動你這爛東西也給我爭氣一點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感應器已經徹底失去作用的傑森打開了工具箱拿出了電動鎚鑽。
「強行把你打穿！」

另一邊，馬克斯在水冷機房的門口爬了起來。
「絕對不能讓那傢伙知道我又跌了一次。」馬克斯喃喃自語著。
他打開機房的門 ，裡面的溫度比起外頭低了許多，讓馬克斯的精神恢復了不少。
「這樣看的話海水的進出沒有問題，幾乎沒有故障，那麼為什麼溫度還在往上升？」馬克斯想著。究竟是多大的能量才能讓不停沖刷的海水也完全無法冷卻？
然而思考不是馬克斯的強項「總之先再看看有沒有東西壞掉吧。」

傑森汗流浹背、喘著粗氣。核子研究設施主控室的門可沒有那麼容易破壞，電鑽的作用力、地下的高溫再加上先前奔跑消耗的體力讓傑森瀕臨極限。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打碎了門鎖，傑森立刻衝入主控室。
「很好，螢幕還能用。」
眼前碩大的電子螢幕顯示著各種資訊和數據。看得懂得看不懂的，通通都閃著紅光。
「全部都遠超危險臨界值啊….」
傑森轉向故障定位系統的螢幕，那可以說是整座強子對撞機的「地圖」。全長27公里的管道被平均劃分為數十個區塊，任何一個區塊出現故障都會顯示在螢幕上。

「主要的問題在B28段嗎？很好，不遠。也只是單純的電路損壞而已。」傑森拿出對講機。「馬克斯，我找到了。故障源在B28，我現在就先過去！」他說完便提起工具坐上運輸車，往目標地點前進。

「馬克….了…在…….8…..過去！」
「蛤！？」馬克斯對著對講機大吼「聽不清楚啊！喂！好像有干擾啊！」
然而傑森的對講機並沒有發出聲音。
突然之間，四周的牆壁開始劇烈搖晃，對撞機發出的轟鳴聲也變得更加兇猛。
「該死的！地震？」馬克斯吼道。
已經沒有時間思考，馬克斯坐上運輸車便往主控室趕去。

傑森跳下運輸車，伸手要打開控制箱，然而剛碰到鎖頭他就立刻想起了這裡的溫度有多高。
「燙死了靠！」傑森哀嚎一聲，咬牙切齒的從工具箱中拿出油壓剪，打算把鎖頭剪掉。
滿臉的汗水讓傑森沒有注意到自己眼眶和鼻腔中流出的鮮血。

「我怎麼流鼻血了？」馬克斯抹下人中的血液「輻..射？媽的！威勒！輻射啊！」他近乎瘋狂的朝著對講機吼叫著，但電波的干擾早已讓對講機徹底報廢。

又是一次幾乎力竭的破壞行動，鎖頭終於掉落，身心俱疲的傑森戴上手套。「一定修好給你看！」然而突然襲來的地震讓傑森一個踉蹌。「什麼鬼？這時候給我地震？」
沒有多想，傑森再次站穩腳步。耐著高溫與震盪艱難的試圖修復損壞的電路。
「單純只是這種程度的損壞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然後又為什麼要放棄搶修？」修復的過程中，傑森不禁心想。
他的心中產生了揮之不去的詭異感。

管道中，不停加速並無序碰撞的質子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強大能量。溫度依舊在失控的不停上升。
特地設計來封住這股巨大能量、號稱銅牆鐵壁的管壁，開始溶化了。
注意到這點的馬克斯心急如焚。「這破車能不能快一點啊！」

「該死，這樣下去根本沒有辦法啊！」傑森怒吼，管壁的高溫讓電線不停融化，要想替換新線根本不可能。
無計可施的傑森只能不停的重複無意義的動作，試圖挽救這場浩劫。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

管道內不停穿梭的其中一個質子，夾帶著恆星般的巨大能量衝刺著。
99.3%…99.6%…99.9%…

最終，那渺小的質子，超越了世界的極限、打碎了宇宙的真理。

它超越了光速。

管壁溶化、設施損壞。
用來限制質子移動路徑的磁力帶也終於徹底失靈。超越光速的巨大能量不再被侷限於管道的圓徑之中，開始向外散射。
高速的質子宛如高科技的武器，輕易的打穿了本就脆弱的管壁。

馬克斯趕到主控室，在螢幕徹底故障之前確認了傑森所在的位置。
「該死的啊！」他再次出發，同時瞥見了管壁上數個被質子打出的缺口，從洞口中發出耀眼的白光。
「威勒……」

傑森的視線越發模糊，這裡的溫度已經攀升到常人無法忍受的地步了。
他沒有停下動作，一片空白的腦中只想著繼續。
他還有要救的人。

傑森模糊的眼前，出現了一縷白光。
時間彷彿慢了下來，慢得幾乎停止。傑森看著那道光不停的向他逼近。
任誰也無法反應，質子帶著打破真理的能量衝向傑森。
暴走的射線直入他的右眼，並從後腦穿出，留下肉眼無法看見的傷口。
質子攜帶的巨大能量與輻射瞬間擴散至傑森的全身。
大腦、心臟，接著是全身的器官與細胞。
傑森眼前一黑，向後倒下。

「威勒！喂！你躺在那裡幹什麼啊？」
馬克斯跳下車，焦急的跑向倒地的傑森。也已經接近極限的他心中早已有數。
「該死的你睡著了是不是？喂！起來啊！」
「起來啊他媽的！起來！」馬克斯拚命的向傑森吼著。

但早已斷氣的傑森已經不會回應了。

管壁被打穿的洞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突然衝出的大量光線讓黑暗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照亮整個地道，宛如千顆太陽一般的白光。如此強光讓馬克斯睜不開眼睛。

「這到底…他媽的…」

「起..來…，威勒…」他倒下，閉上的眼睛再也無法睜開。

隨後，強光籠罩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