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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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4-18

司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一片灰濛濛的天,荒涼的街道上,斑駁的牆壁透著濕冷的氣息。

他站在自家那扇破舊的木門前,門半掩著,裡面傳來酒瓶摔碎的聲音和低沉的怒吼。

即使司已經不記得他在說什麼,但父親的聲音在記憶裡模糊卻清晰地響起,每一個字像刀一樣刻在司的心裡。

他想反駁,但那時的他,只能沉默地站在門外,握緊拳頭,指甲刺入掌心也毫無知覺。

母親去世的那天,他還太小,甚至不記得她的模樣。

他只記得葬禮上的父親────臉上沒有眼淚,只有一種掩飾不了的頹廢,彷彿靈魂隨著母親一同埋葬了。

「既然活著這麼痛苦,為什麼不結束一切?」

年少的他無數次問自己這個問題,卻始終沒有答案。

司看著那扇木門,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

裡面傳出的聲音不斷刺入耳膜,像是一首永不停止的噪音交響曲。

他的雙手下意識地攤開,掌心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一道道紅痕,但痛感卻比不上胸口的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門外多久,也不知道該不該推開門。

如果選擇進去,會是一場無止境的爭吵,可能還會有拳腳相加。

如果選擇不進去,他又能去哪裡?

那時的他,只有這扇門和這個家,沒有其他選擇。

終於,他後退了一步,像是被什麼東西擊垮了一樣轉身跑開。

街道的另一頭,只有寒冷的風吹拂著他單薄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也不知道自己能跑向哪裡。

他只是想逃,逃得越遠越好。

跑了一段路後,司氣喘吁吁地停下來,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雙手應該屬於一個少年,卻因為不斷的緊握與掙扎顯得異常蒼白。

他忽然覺得可笑,這雙手什麼都握不住,連自己的生活都無法掌控。

回到學校,他的行為更加放縱了。

他成了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同學口中的不良少年,甚至主動挑起事端,只為感覺到片刻的存在感。

打架、逃課,這些破壞自己生活的行為成為他唯一的宣洩方式。

他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任何人。

他告訴自己,反正這個世界也不會在乎他。

有一次,他被一群混混堵在校門口,對方嘲笑他是個「連家都不敢回的懦夫」,還說他的父親是個醉漢。

他本來想忍下來,像平時那樣冷笑著走開,但那天不知為何,心中的怒火忽然爆發。

他揮起拳頭,完全不顧後果地衝上去,哪怕對方人數佔優。

他被打倒在地無數次,眼角被打破,嘴裡嘗到了血的味道,但他還是不停地站起來,像一頭不肯認輸的野獸。

事後,他跌跌撞撞地回到街道上,路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他不在乎,甚至有些享受這種目光。傷口的疼痛讓他感到真實,至少比心裡的空洞要來得清晰得多。

那晚,他蜷縮在公園的長椅上,望著被霧氣遮掩的星空。

風很冷,刺骨的冷,但他不想回家,或者該說自己早就沒家可回了。

他對著黑暗低語:

「你們說我沒用,那就沒用吧。反正這世界本來就這樣,爛得無可救藥。」

眼淚悄無聲息地滑過臉頰,像是被寒風硬生生凍住。

他抬手擦掉,不讓自己繼續軟弱下去。

他不需要溫暖,也不需要任何人告訴他該怎麼活。

他只是想,看看這個世界究竟能爛成什麼樣子。

那一晚,司覺得自己真正徹底地與這個世界決裂了。

「呃⋯⋯真刺眼。」

司睜開眼,視線被昏暗的光線刺痛了一瞬。

他微微側頭,看向不遠處的牆壁,上面佈滿了裂痕和潮濕的苔痕,空氣中瀰漫著霉味,還帶著金屬的冰冷氣息。

剛剛的記憶像潮水一樣退去,留下了一片模糊。

他夢見了過去,那些他以為早已被時間掩埋的場景再次鮮活起來,像是無聲的嘲弄。

夢裡那扇半掩的破舊木門,父親的怒吼,自己的無力────所有一切都真實得讓人心悸。

他伸手摸了摸臉頰,確認沒有淚水的痕跡,才鬆了口氣。

「真是一場爛透的夢。」

他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沙啞。

司倚靠在冰冷的石牆上,牢房裡的空氣濃稠得像霧,帶著腐敗的氣息,讓人呼吸不暢。

他的目光在那些囚犯身上來回掃視,內心波瀾不驚,卻也暗暗留意每一個細節。

牢房內的氣氛依舊壓抑,空氣中彷彿瀰漫著一種隱隱的敵意。

秋葉靠在另一側的牆上,靜靜地觀察著司的表情。

雖然對方的臉上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但秋葉能感覺到,司的內心似乎並不如表面那樣平靜。

「做噩夢了嗎?」

秋葉低聲問道。

司微微側目,掃了他一眼,語氣帶著點慵懶的嘲諷:

「算是吧,不過也沒什麼值得說的。」

秋葉沒有繼續追問,他隱約能猜到,司的過去或許並不輕鬆。

而這裡的環境,似乎讓他想起了什麼不願回憶的事情。

牢房外,那名之前開口試探他們的囚犯仍站在屏障前,眼神帶著一絲興味未減的光芒。

「你們兩個,看起來不像普通人啊。」

囚犯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他雙臂交叉,似乎在思考什麼。

「特別是你───」

他視線落在司身上。

「你有種⋯⋯讓人不太舒服的感覺。」

司嗤笑了一聲,語氣輕蔑:

「是嗎?那你要怎麼辦,揍我一頓?」

囚犯沒有動怒,反而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不,我只是覺得有趣罷了。」

說完,他不再說話,轉身回到自己的牢房角落,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秋葉低聲問道:

「真是奇怪的傢伙。」

「這種人可多的是。」

秋葉點點頭,他當然能感覺到,這些囚犯並不單純。

就在這時,走廊的另一端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幾名士兵沿著通道走來,鎧甲摩擦聲與鞋底踏在金屬地面的聲音回蕩在狹窄的空間裡。

「該來的來了。」

司低聲道,懶散地伸了個懶腰,但眼底的冷意卻沒有絲毫減少。

秋葉心中一緊,他不知道這些士兵來這裡的目的,但他本能地感覺到,接下來的事,恐怕不會那麼簡單。

士兵的腳步聲回蕩在狹窄的走廊裡,每一步都帶著壓迫感。

牢房裡的囚犯們下意識地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都落在那幾名士兵身上。

領頭的是一名身披黑色輕甲的男人,腰間掛著一把短劍,目光冷漠而銳利。

與他同行的幾名士兵則戴著金屬面具,看不清表情。

「編號A-305、A-306───」

黑甲男子掃視了一眼牢房內,視線停留在司和秋葉身上,語氣沒有絲毫起伏。

「跟我們走一趟。」

其他囚犯聞言,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神情,甚至有人低聲竊笑,像是在期待著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

司沒有動,只是用一種帶著玩味的目光看著黑甲男子:

「這麼快就來找我們了?怎麼,準備給我們換個更豪華的牢房?」

黑甲男子沒理會他的嘲諷,只是冷冷地說:

「少廢話,站起來。」

秋葉微微皺眉,雖然他們早就知道會有進一步的審問或是別的安排,但這些士兵的態度讓他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危機感。

司聳了聳肩,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朝秋葉挑了挑眉:

「走吧,看看這群傢伙要玩什麼把戲。」

兩人被士兵押出牢房,踏入昏暗狹窄的走廊。

這裡的燈光忽明忽滅,牆壁上布滿鏽蝕的痕跡,空氣中混雜著霉味與金屬的腥氣。

秋葉走在司的旁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心裡默默計算著逃脫的可能性。

但這座牢獄的構造很特殊,走廊兩側的牆壁似乎是用某種特殊的材質製成,隱約透著異樣的能量波動────這不是普通的監獄,而更像是一座專門用來關押特殊囚犯的場所。

他看了一眼司,發現對方臉上依舊掛著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但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這是司在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說明他並不像表面那麼輕鬆。

「這裡,進去。」

黑甲男子停在一扇厚重的金屬門前,伸手在旁邊的控制板上輸入了一串指令,門隨即發出沉悶的聲響,緩緩向兩側打開。

裡面是一間陰暗的審訊室。

房間中央有一張金屬製的椅子,四周牆壁上嵌著幾條粗重的鎖鏈,還能看到一些乾涸的血跡。

氣氛壓抑,像是一間專門用來逼供的場所。

司掃了一眼這間房間,嘴角微微上揚:

「還真是老套的款式⋯⋯就差一盞從天花板吊下來的單獨燈光了。」

黑甲男子沒有理會他的譏諷,只是對身後的士兵擺了擺手。

「把他帶進去。」

其中兩名士兵走上前,準備將司押入審訊室。

但就在他們伸手的瞬間,司忽然動了────

他的動作快得幾乎難以捕捉,腳下一個旋步,避開了士兵的手,同時猛地抬起膝蓋,狠狠撞向其中一人的腹部!

「咳──!」

士兵悶哼一聲,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臉色瞬間變得痛苦無比。

而另一名士兵則反應極快,立刻揮拳朝司的側臉砸去!

但那一拳落空了。

司微微側身,輕巧地閃過,然後一記手刀砍在對方的後頸處,對方雙眼一翻,直直倒地。

「⋯⋯」

場面一時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秋葉站在一旁,沒有阻止,也沒有插手───他知道司出手必然有他的考量,而自己現在的任務,就是做好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數。

黑甲男子的表情依舊平靜,彷彿對這一幕並不意外,他只是冷冷地開口:

「動作不錯。」

司甩了甩手,笑道:

「謝謝誇獎。不過,如果你是想靠這種無聊的審訊來讓我開口⋯⋯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黑甲男子沒有回應,而是從腰間拔出了短劍,刀鋒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你誤會了。」

他的聲音低沉。

「我只是想確認⋯⋯你到底值不值得被『留下』。」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身影猛地向前疾衝,短劍直刺司的肩膀!

司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這一次,他不再閃躲,而是選擇迎面而上!

司的腳下猛地一踏,地面傳來細微的震動,他的身影在牢房昏暗的燈光下如猛獸般衝向黑甲男子!

短劍的刀鋒閃爍寒芒,破空而來,直取司的肩膀。

然而,就在刀尖即將觸及肌膚的瞬間,司身形微微一偏,讓攻擊擦著肩膀掠過。

他趁勢抬手,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施力一扭!

黑甲男子顯然沒料到司的動作如此迅捷,手腕傳來劇痛,短劍幾乎脫手。

但他同樣不是泛泛之輩,瞬間調整姿勢,另一隻手肘狠狠朝司的腹部撞去!

砰!

劇烈的衝擊讓司悶哼一聲,身體稍微後仰,但他咬牙忍下疼痛,腳下一記掃堂腿,猛然踢向黑甲男子的膝蓋!

「嘖⋯⋯!」

黑甲男子低罵一聲,雖然及時後退避開,但身形一晃,還是被司的攻勢逼得失去先機。

司趁勢追擊,目光銳利如刀,他的拳頭筆直揮出,朝著黑甲男子的側頰砸去!

然而──

黑甲男子不退反進,手臂一抬,硬生生擋住了這記重拳,接著手腕一轉,刀鋒順勢劃出一道寒光,直逼司的頸側!

司瞳孔一縮,當機立斷地向後翻滾,勉強躲開致命攻擊,但刀鋒仍在他的脖頸上劃出一道細小的血痕。

他舔了舔嘴角,笑了。

「哼,還以為你只是個隨便找來折磨我的小角色,沒想到還挺能打嘛?」

黑甲男子沒有回應,只是微微側首,似乎在重新評估眼前的對手。

而這時,司已經暗暗思考起脫身的方法。

這場戰鬥雖然是黑甲男子主動發起的,但司明白,對方絕不是隨便挑釁。

他的語氣、他的眼神,透露出某種試探的意味──他是在「測試」自己。

那麼,這裡或許就有一條生路。

「如果我贏了,會怎樣?」

司忽然開口,語氣輕鬆,但眼神深處卻藏著精準的計算。

黑甲男子微微一頓,沒有立刻回答。

「或者說⋯⋯你們這些人,想要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

司繼續逼問,眼底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黑甲男子沉默了幾秒,然後忽然收劍後退,眼神意味不明地盯著司。

「看來,你確實不是普通的犯人。」

司心中微微一動。

「如果你想離開這裡,只有一種方式。」黑甲男子緩緩開口。

「活下來,並證明自己的價值。」

話音落下,他猛然抬手,一道銳利的哨聲劃破寂靜的牢房!

幾秒後,牢門外響起沉重的腳步聲,似乎有更多人接近。

司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