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剪斷雙飛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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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4-08
隨著司儀高亢地喊出一聲「送入洞房」,諄親王府逐漸安靜下來。
  
  這是獨屬於新人的時刻。興許有人會問,為什麼沒有人鬧洞房?
  
  因為這裡是炙手可熱的諄親王府,名門望族,禮教傳家。
  
  紅燭搖曳,羅帳生春。
  
  昏黃的燭光籠罩著新房,朦朧,溫暖。
  
  一對新人對坐床沿,顯得緊張局促,半晌無語。
  
  他們的腳下,倒映出兩道人影,隨著燭火扭曲、糾纏。
  
  兩人都穿著紅衣,似兩團陰燃的火。
  
  新郎端坐左首,五官俊朗,顴骨突出,下巴平直,臉型輪廓硬朗,英武中帶幾分稚氣,麵皮卻白白凈凈,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
  
  他,正是諄親王世子紹宰宜。
  
  目光所及處,紅蓋頭不時起伏。
  
  新娘很緊張,以至於不自覺地呼吸過猛,一吸氣,蓋頭就緊緊貼裹上臉,王世子便看到那微微浮現的五官輪廓——眼睛、鼻子、嘴唇、臉頰,像父王研究兵事時那張沙盤。
  
  王世子內心充滿期待,一時間浮想聯翩,渾不知因蓋頭裹得過緊,令她一陣氣悶。
  
  關於新娘,世子只知道她名喚作王榭燕,是雅山郡鹽政總督家的嫡女,在此之前,兩人素未謀面,全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紹宰宜年方十八,雖出身權貴,平日里只專註詩書,於男女之道,卻甚是懵懂。
  
  蓋頭下,是一副怎樣的容顏呢?
  
  他終於坐不住,顫抖著,緩緩抬手,去掀蓋頭。
  
  「燕兒......」紹宰宜喉嚨發緊,用幾乎破碎的聲音輕喚。
  
  蓋頭滑落,端倪初現。
  
  端雅的高髻,如云的秀髮,飽滿秀額映著燭光,溫柔的柳眉宛若新月。目含秋波,鼻若瓊瑤,櫻唇盈潤,面若桃花,雙頰帶粉,丰韻不失清麗,名花略遜嬌羞。
  
  洞房似乎亮了幾分。
  
  紹宰宜口乾舌燥,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
  
  她太美了,符合一個少年最隱秘的期望。
  
  此刻他的心情,就像他過去幻想那些姨娘時那樣。
  
  然而——
  
  一道人影從暗影中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身段窈窕的女人,令人訝異的是,她一絲不掛,緞子般的肌膚暴露在空中,像狗一樣趴在地上,脖頸上戴一個項圈,項圈上繩子的末端,握在來人的手裡。
  
  火光逐漸逼近,紹宰宜看清了來人的臉,忍不住叫了一聲:「父王。」
  
  新娘滿臉驚愕,看向這荒唐景象。
  
  來人正是諄親王紹曲辛,他年過半百,下頜微須,一張堅毅方正的臉,臉色蠟黃,說起話來,眼袋抖得厲害,幾乎要垂到顴骨。他的眼睛本不算小,卻被腫脹的皮肉擠壓得像兩條縫,看人時總是半睜半閉,說不清是在打量,還是在算計。
  
  諄親王緊盯著新娘,顯得十分滿意。新娘只覺從家公臉上的兩條縫裡,投來一道深淵,似欲將她整個吞噬。
  
  她戰戰兢兢地,起身萬福。腰肢微扭,體態婀娜。
  
  諄親王擺了擺手,道:「免禮。」
  
  紹宰宜滿心疑惑,偷眼瞄那個在暗影中爬行的女人一眼,訥訥道:「不知父王有何見教?」
  
  「見教?正是要見教。」諄親王笑道,「賤人,過來。」
  
  紹宰宜心知,「賤人」是說那爬行女子,他見慣了父親這麼稱呼姨娘們。
  
  諄親王侍妾太多,多到他經常忘了名字,只一聲「賤人」便足以召喚所有溫順的回應。若場中不止一名侍妾,他便加個特徵作為區分:「那穿綠衣服的賤人,過來。」之類。
  
  在王府的女人,幾乎只有王世子的母親、諄親王的正妻配有名字。
  
  看到美貌嬌柔、芳姿嫵媚的姨娘們被這般作踐,少年難免心生不平,也曾天真地去找父王要個說法。
  
  「為什麼這麼稱呼姨娘呢?」
  
  父親總是冷冷地回答:「省得去記住工具的名字。」
  
  他不懂,好端端的妻子,溫柔體貼,端茶倒水,怎麼會是工具呢?儒家經書常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在他看來,於齊家之道,父王做得很糟糕。
  
  黑暗中,聽得諄親王一聲「賤人」,那女人仰起臉來,眉目溫順,承接著火光。
  
  「青憐姨娘。」少年卻認得她,不禁脫口而出,渾然不覺尷尬。他留意過每一個姨娘的名字,不敢說全部記得,他儘力了。
  
  諄親王從鼻子里哼出一聲,撇了他一眼,冷笑道:「你還真當她們是人?你看看,你親愛的姨娘一絲不掛,像母狗一樣趴在地上,你不想做點什麼嗎?」
  
  他這話說得極為露骨、極為放肆,卻觸及到了少年內心隱秘的角落。
  
  曾幾何時,他也曾幻想著青憐姨娘那柔弱的身材,搖曳生姿地緩緩走出浴池水霧,向他靠近,柔若無骨的玉手牽住他......
  
  眼下,青憐姨娘真的赤身裸體,用十分羞恥的姿勢,爬了過來。新娘打量著她,神色複雜,目光中流露出憐憫與慶幸。
  
  「我是世子正妻,出身名門,不會被這般羞辱。」新娘心想,卻不知,羞辱即將到來。
  
  雖說生長在鹽政總督之家,從小到大,她可沒少在黑夜的角落裡,隱約撞見哪個叔父和伯父偷親嘴,也見過堂弟和表姐赤裸糾纏。
  
  諄親王低喝一聲,打斷了這詭異的氣氛:「賤人,自己爬上床。」
  
  婚床十分寬敞大氣,長寬皆有一丈,在王府這種深宅大院豪邸中,倒也不算突兀。
  
  也意味著,床上容得下許多人,許多玩法。
  
  青憐聞言,抿著唇,嬌軀顫抖。諄親王的手拂過她頭頂,帶來一陣酥麻的放鬆感,順手解下了項圈上的繩子,拋在地上。
  
  她似乎絲毫不覺得羞恥,反而極幸福的模樣。
  
  只因她知道,自己還有用。她見過王爺怎麼處理那些「沒用的女人」。
  
  即使是工具,也要熱烈地活著。於是她朝王世子媚笑著,搖動著翹臀,緩緩爬上床。
  
  青憐姨娘的臉緩緩貼近,那溫熱的氣息拂在他指尖,一張嬌嫩的臉伸到紹宰宜手中,入手處溫熱膩滑。
  
  他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卻觸到新娘微顫的手肘——無處可逃。
  
  青憐對這少年並不排斥,反而有幾分憐惜。
  
  那是她不曾擁有過的、天真的時光。
  
  「父王......」紹宰宜幾乎要哭出聲來,他感到尷尬,難堪,像被父王挖出了內心的邪念,放在光天化日下暴晒、讓眾人鞭笞。
  
  他不明白父王為何這麼做。
  
  諄親王看出他的疑惑,淫笑道:「正是要教你行房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