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節 5443 字
更新於: 2025-04-07
  春末夏初時分,正是荼蘼盛開的時候。
  劍國南部,玉楠市立高級中學。
  下午,校舍三樓的國樂社社團室中傳出了二胡樂音。
  少女倚坐在窗邊拉奏著手中的二胡,那漂亮的臉蛋表情十分的平靜,但手中二胡奏出的樂音卻充滿了怒意和殺氣,讓坐在一邊聆聽的少女正襟危座嚇出了一身冷汗。
  就這麼忍了老半天後,聆聽樂曲的少女實在受不了那樂音中的怒意殺氣了,只得膽怯的看著對方鼓起勇氣勸道:「小、小墨,妳就別氣了嘛,妳也知道那個老師是自小旅居國外的僑生,不懂才會那樣說的。」
  聽了這番話後停下了拉二胡的手,少女‧小墨忿忿不平的瞪向鼓起勇氣勸她的少女:「但也不需要說的那麼難聽啊?那是歷史欸!有很多證據證明考據出來的歷史!怎麼可以說是虛構杜撰的虛偽神話?那都是有歷史書《劍陸紀事》可以考證的真實歷史啊!」
  說完,越想越來氣的小墨氣呼呼的起身將手中的二胡收入箱子後,揹起就往教室門口走去。
  「小墨,社團活動要開始了欸,妳要去哪?」
  「回家。小貓,幫我跟老師和社長請假。」說完,小墨忿忿的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離開了學校之後,小墨獨自一人經過一處公園。當她注意到一旁盛開的白色荼蘼走過一地凋零的雪白時,不由停下了腳步駐足觀看。她伸手捧起一朵盛開的荼蘼,那盛開的花在她手中凋零令她感到莫名的傷感,收回了手的小墨繼續前行而離。當她踏上斑馬線要到對街時,一輛闖紅燈的小客車向小墨直衝而去,小墨反應不及被狠狠撞上。在她即將失去意識前只記得自己的意識正不停的下墬,好似墬入了無底深淵般,而在那下方有名和她長相幾乎相同的年長女子對她伸出了雙手……
  『歡迎歸來。』
  這一刻,少女穿越了時空。
  同時間,劍之地東北鬼域,魔神之城。
  金色流星以勢如破竹的氣勢劃破了夜空稍縱即逝的消失在西南方,捕捉到流星消失的一瞬,倚著欄桿一身素黑衣袍的男子勾起了滿意的笑:「妳順應天命而歸來了嗎?白燁。」
  等待不知多久了,看到她終於回來了,男子稍稍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但他明白自己還不能夠鬆懈下來,如果他希望一切進展順利,那麼他必須安排好接下來的每一步每一局。




  劍之地西南部,某深山密林中。
  在樹葉沙沙作響聲中,昏迷的小墨慢慢睜開雙眼坐了起來。身體一點都不痛,回想起記憶的最後她困惑的看向四方,發現自己不知為何的身處在一處深山密林中。
  「……奇怪,這裡是哪裡?我剛剛不是被車撞嗎?」
  小墨站了起來往一旁走去,走沒幾分鐘就走出了密林來到一處石崖上。崖下濃霧一片,隱約可聽聞湍急水聲,她看向四周,雲霧間翠綠山巒若隱若現,空氣品質相當良好。
  看著眼前的自然美景,小墨抱著頭錯愕低語:「我這該不會是穿越時空了吧!?」
  小墨就這麽愣了許久才想說要回去一開始醒來的地方時,一名身穿青和深青兩色華服的黑髮青年出現在她面前,而青年的穿著打扮證實了小墨心中所想,服裝樣式正是她在劍陸紀事上看到過的那種術士服,相貌雖是俊秀但卻帶有殺意,而那雙如血一般紅色的眼正仔細的打量著小墨。
  「找到了。」
  本能的感受到危險,小墨想後退才想到自己無路可退,油然而生的恐懼讓她不自覺得顫抖了身體。
  「可惜了個美人,不過也沒辦法呢,誰讓妳誰不危害,偏偏會危害到魔主殿下。」
  青年表情可惜的看著小墨,他信手拈了張黑色符紙低吟幾句後,那符紙竟燃起熊熊黑焰撲向小墨。小墨嚇傻了,眼看著就要被焰火灼身,那黑焰卻像是碰上無形的壁障自動分化消失,同時一陣頭暈目眩讓小墨軟了腳跌坐在地。
  「居然有能力抵抗嗎?」青年若有所思的低語,上前一把扯住小墨頭髮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不過這力量也太弱了。」
  被青年的動作激怒,小墨顧不上恐懼而狠瞪青年。看著小墨那在光下閃著光亮的黑色眼眸,滿是怒意和懼意,這讓青年勾起了玩味的笑。
  「眼神倒是不錯。」
  像是想到什麼壞主意,青年伸手直接扼住小墨的脖子將她提起,無視她的掙扎在她耳邊低語著咒文,隨著咒文行進,小墨只感到脖子右側一陣火燒般烙印般劇痛,痛得她叫不出來幾乎快窒息昏厥時,男子才鬆了手任由她軟腳坐在地上。
  「你……你做了什麼!?」小墨咬牙怒視男子。
  「只是對妳下了個必死的雙重詛咒罷了。」一副自己很好心的語氣說著讓人發寒的話,青年勾起了極具惡意的笑容:「現在起妳只要動用了力量,脖子上的圖騰就會逐漸染紅並給妳被撕裂的痛苦,等顏色由紅轉黑時妳將會漸失五感,最後被圖騰吞噬而死。」
  青年的話使小墨白了臉,首度有了畏懼而拼了命的站起來退到崖邊。
  「即使不用力量,妳也會慢慢的衰弱致死,除非殺了我或解咒。」
  小墨聽了才剛燃起一絲的希望,卻被青年殘忍的澆滅。
  「可妳殺不了我,而這世上再無人能解我所下之咒,妳是沒救了。」
  睜圓了雙眼,絕望奪去了小墨眼中的光亮,她腳下所踩之處突然坍方就這樣摔了下去,墬入了渺渺雲霧之中。
  「可別死太早啊。」青年低語,隨即離開。




  劍之地,某山谷河畔。
  一名白髮、金衣男子來此地取水。
  當他才取好水起身欲離時,冷不防的自河中竄出一隻白皙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嚇得他差點放聲大叫,反射性用力抽回手而拉上一名少女時才冷靜了下來。那是名一身奇裝異服的少女,雖然她緊抓著男子的手,人卻早已昏迷過去而且全身傷痕纍纍的,雪白的額上帶著傷,不難想像她受了多少的痛苦。
  看著這傷痕累累的少女,男子想起了不久前某個異族少女曾對他直言自己會救一名和他有緣的孩子,現在看來就是這名少女了,於是男子小心掰開少女的手並將她揹上背才想離開……
  「你可終於落單了啊,明紹君。」一個聲音帶著冷冷的笑意說道。
  隨後,男子‧明紹君和少女被一名赤衣青年帶領數名紅衣人給團團圍住。
  「噯?好大的陣仗啊?鬼狂。」
  「今日,持太子不在,你可準備好受死了?」赤衣青年‧鬼狂劍指明紹君。
  「那還真對不住了。」完全不以為然,明紹君狡笑回道:「我可沒這打算。」
  就見金袖一翻,大量黃色粉末灑出順著風勢遮蔽了眾人視線,等到粉末消散時早已無明紹君的人影。
  「追,他帶著個受傷的累贅跑不了多遠。」鬼狂說道,手下們四散了開來。
  匆匆離開了河谷的明紹君找了個山凹隱蔽處將少女先放下,仔細的觀看了一下少女傷勢後給予緊急的處理,然後有些發愁的看了眼外頭,剛才的粉末本就擋不了那些人多久,現下敵人都找到這來了,明紹君有些煩躁的咬了咬牙。
  才想著是否要帶著少女強行突圍時,一名綠衣青年出現斬殺了外邊徘徊的紅衣人,表情嚴肅的看了看四周,而明紹君看到青年出現雖然意外但還是鬆了口氣。
  「羽持。」明紹君出聲喚道,從躲藏處探出了頭。
  那青年看了過來,見明紹君毫髮無傷後鬆了口氣,但隨後看到明紹君揹了個少女出來時又變了臉色:「那姑娘是……?」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雨湖谷吧!」
  




  三個時辰後,劍之地西南方,雨湖谷中的湖畔竹居。
  竹居之前,羽持正默默顧著爐上滾著的藥,臉上帶著明顯的怒意,此時明紹君自竹居中走出後坐到一旁竹椅上。
  「藥快好了。」
  「嗯,今日時候不早了,羽持你該回默見城去了。」抬頭看了一眼昏黃的天色,明紹君對羽持說道:「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了。」
  羽持聽了只是蹙起了眉,直接回道:「不。今日,我留下。」
  明紹君聽了,若有所思的笑笑,注視著羽持。
  「……我記得很久以前有個小傢伙曾向我說,日後不會再留宿雨湖竹居不是?」
  羽持沉默許久,語氣僵硬的回道:「我不放心那名姑娘。」
  明紹君一聽故作震驚:「怎麼?你怕我吃了她不成?老人家我吃也只吃你這株草啊!」
  明紹君這話令羽持直接無言以對,氣氛瞬間冷了。
  「……我不是這意思!」羽持咬牙切齒的怒視明紹君,強忍想揍人的衝動:「不要在該正經的時候不正經啊!」
  「這可難為我了啊。」 明紹君故作一臉無奈的笑望著羽持,明擺著就是要讓羽持發怒。
  「明‧紹‧君!」
  見對方被自己激怒了,明紹君欠扁的笑笑隨即一本正經的回道:「我懂你顧慮什麼,但做為醫者,我既然救了就不會丟棄傷患,再說,我不認為一介負傷的女流之輩能傷得了我。」
  「別太過自信了!明紹君。」羽持沉下臉,語氣帶點不認同:「太輕敵,慘得可是你。」
  不想再繼續這話題,明紹君笑著下了逐客令:「你走吧,否則下次迷魂陣不會放你入內。」
  深知對方言出必行,羽持不甘願的瞪了明紹君一眼,忿忿離去。




  三日後,雨湖竹居。
  少女自昏迷中清醒,一臉茫然的坐了起來。
  明紹君正巧走了進來,見少女醒了便關心的問:「妳醒了啊?有沒有哪還不舒服?」
  少女一臉茫然的搖頭,老半天才怯怯的問了一句:「那個,這裡是哪裡?還有……你知道我……我是誰嗎?」
  明紹君一愣,暗忖少女這不會是喪失了記憶吧?
  「妳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少女聽了努力回想卻只換來了頭痛欲裂和一個名字,而見少女痛苦的神色,明紹君於心不忍便說:「不要著急,慢慢來。」
  「月……月墨……我的名字好像是月墨。」少女不確定的皺著眉,雙手按著自己發疼發脹的頭。
  「月墨?」
  「是的,月亮的月,筆墨的墨,你呢?」
  「我姓明名紹君,是名_。」
  少女‧月墨有些遲疑的問:「是你救了我嗎?」
  「對。妳只想起名字嗎?」
  「是的……但我想我並沒有家人。」雖然沒有過去的記憶,但月墨隱約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她看向明紹君:「您是從哪裡救了我的?」
  月墨想若是能去自己被救的地方,也許能想起些什麼也說不定,但明紹君的話讓她頓時有些失望了。
  「嗯,妳似乎是失足落入河中,正好被我救起,只是那河的上游據我所知並無人煙。」
  救起月墨的那處山谷河畔,那條河流的上游是座杳無人煙的密林深山,因為那座山的靈氣充沛所以聚集了許多靈獸,不適合一般人居住。對於會在那條河中救起滿身是傷的月墨,明紹君想也許是碰上仇殺之類的才會落入河中。
  「是嗎……那麼我該如何答謝您呢?」
  「不急,待妳傷好後再說吧。」




  留下來養傷後花了近月餘時間,月墨的傷勢已經好上了許多,但自從半個月前感受到羽持對自己的敵意,更知道了明紹君自身也有麻煩纏身後,她只想著盡快養好傷償還恩情後離開。
  表情痛苦的喝完苦得能斷腸子的烏黑藥湯,月墨緩了口氣後看著收了藥碗就要出房門的明紹君問:「先生,我的傷勢已經無大礙了吧?什麼時候能走?」
  沒有回頭,明紹君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還早呢。」
  看著明紹君走出房門,垮下臉的月墨洩氣的嘆口氣,想到近日來羽持的態度就很煩心。明明她什麼也沒做,連自己是誰從哪來都不記得了,但對方卻總是像防賊般防著她。雖然明紹君也向羽持說過自己的情形,但對方仍是故我的敵視著她,讓她如坐針氈只希望能盡快還恩離去。
  「什麼時候才能走呢?我實在不想再招人怨了啊……」月墨煩惱的按按自己微微發疼的頭。
  而房門外,本打算再入內給月墨把個脈的明紹君聽到了這句話後停止動作。
  其實月墨的傷已經沒有大問題了,要走隨時能走,但要讓一名失去記憶的柔弱少女離開卻讓他覺得不妥,畢竟外頭並不是很平靜,雖然魔族停止大規模進攻已有百餘年了,但零星小動作還是有的,就這樣讓她離開這裡也許會害了她,可羽持敵視的態度卻給了月墨無形的壓力。
  這段時間下來月墨的一舉一動明紹君都看在眼裡,清楚知道了月墨本質良善,他是喜歡這孩子的,更想著若是沒有親人便收養她,反之則收為唯一的徒弟,就不知道對方意願如何就是。
  就在這時,一旁傳來翅膀拍打的聲音,明紹君看過去那是一隻純白的信鴿,想來是調查的結果傳回來了,但看過信後明紹君微微變了臉色。
  當夜為月墨把過脈後,明紹君態度非常嚴謹慎重的看著月墨,這讓月墨感到有些緊張。
  「怎麼了嗎?」
  「姑且問問,痊癒之後妳有什麼打算?」
  月墨愣了愣然後直接了當的回道:「償還恩情後,我想去找尋自己的來處。」
  「若是找不著,姑娘又該如何?」
  想起了早前看到的調查結果,明紹君已經清楚知道了月墨在此世間絕無親人的可能,古怪的服飾不屬於五族也不似遠海異世的瑤陸之民,質料怪異精緻絕非此世間所有,那麼月墨究竟是何方而來便成了無解的謎團。可就算如此,明紹君仍沒放棄收養月墨的想法,甚至月墨不是人類也無妨。
  而聽了明紹君的話,月墨猶豫了,想若是明紹君所言屬實,那自己該何去何從?她不免憂慮了。
  知道月墨憂慮了,明紹君溫和的笑笑:「不嫌棄,就留下來吧。」
  「這樣不行的。」月墨搖頭拒絕。
  「為什麼?」
  月墨張張嘴卻說不出口自己的理由,只得低下頭不發一語。
  「不如就當是還恩吧,妳留下來讓我以父親的身分照顧妳,如何?」
  明紹君的話讓月墨訝異的抬起頭,一雙眼瞠的老大直瞪著明紹君,這才明白羽持會對她如此防備的理由,眼前的人在某些事情上真的是太草率了。月墨很訝異明紹君想收養她,但她不能夠也不敢答應,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來歷,她豈能輕易答應。
  「不行的。哪有人用這種方式報恩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的人,怎麼可以……」
  「那又如何?」知道月墨是顧慮了什麼,明紹君直接打斷月墨的話勾起笑說道:「曾經有個小丫頭對我說,我會救一名和我有緣的孩子,而這孩子我想便是妳了,我看得出一個人的心性,妳很善良聰明,所以我信任妳。」
  月墨無言相對了一會,苦笑回道:「您頂多頭髮太白,怎麼說話像個老人般老氣橫秋的?」
  「我的年紀可不是外表能推算的。」
  看著明紹君淘氣的笑容,月墨只是苦笑搖頭。
  「不信?」
  「不,我信。」
  「那麼做我女兒可好?」
  明紹君認真的語氣令月墨著實動搖了,明白對方是認真的不是說笑。眼前的人給她一種慈父的感覺,自己不記得了的親生父親似乎就是這樣的人,這讓她不由得流了淚。
  「哎呀?別哭啊,不願意也犯不著哭的,我不會強迫妳。」明紹君慌了手腳,他生平就拿女子的眼淚沒轍。
  伸手擦去眼淚,月墨笑中帶淚的回道:「我願意啊,父親。」
  明紹君先是一愣,然後笑道:「哈哈!好!那今日起妳便是我明紹君的女兒,明月墨。」
  月墨哭著笑著,對明紹君行了大禮,正式開始她的新生活。
  之後,因為月墨怎麼也穿不習慣女裝老是絆倒,便在明紹君的默許下穿上了男裝做少年打扮。世人只知,外傳從不收徒的明紹君收了名少年弟子,冠其姓氏名叫明月墨,卻不知明月墨實為少女。
  此為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