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點,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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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4-05
林間小徑忽高忽低,濕滑的落葉和盤根錯節的樹根幾乎讓人絆倒。枝葉不時從兩側掃過,帶著些許潮濕與野草的氣味,耳邊只有急促的呼吸聲與腳步聲交織迴盪。

就這樣,三人一路穿梭在濃密的森林中,也不知跑了多久,腳下的草地幾乎來不及看清,只能咬牙緊追著那幾道靈巧的白影。

終於,他們在一處山洞前停了下來。洞口隱在藤蔓與雜草間,像是誰刻意掩蓋起來的祕密入口,若不是小白狼帶路,根本難以察覺。

周圍高大的樹木幾乎將陽光完全擋住,只透下一點點灰白的微光,勉強勾勒出幾根粗壯的樹幹,以及草地上幾顆零散的小石子。山洞張開幽深的黑口,從裡頭吐出一股潮濕而冰涼的氣息,像是在無聲地警告。

兩人氣喘吁吁地彎著腰,麗珠更是乾脆直接坐在地上,完全忘了自己此刻還穿著短裙。

「吁?」一隻小白狼歪著頭,看著他們發出輕聲疑問。

「沒事,我們繼續跟著就好。」銀鋼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隨即跟著小白狼一同走進山洞。

麗珠與那名男孩見狀,也趕緊跟了上去。

剛踏入山洞,他們才驚覺內部其實並不像外頭看起來那麼昏暗。洞壁斑駁粗糙,隱約閃著些許銀藍色的微光,像是某種礦石反射著殘留的日光,又或者,是白狼們留下的奇異能量。

空氣比外頭更加濕冷,每踏出一步,腳下都會發出輕微的迴音,像是聲音也不敢太過喧嘩。前方的道路蜿蜒曲折,卻能清楚看見那三隻領路的小白狼靈巧地穿行其中,毫不遲疑。

走到山洞深處時,一隻毛色柔順的白狼正安靜地躺在一塊巨大岩石上,牠的身體輪廓與四周的石壁幾乎融為一體,只是那雙銳利的金眼,靜靜注視著來者。看來應該是牠們的母親。而在牠懷中,還窩著四隻小小的白狼,縮成一團,熟睡得正香。

當那隻白狼察覺到有人類闖入,立刻發出一聲刺耳的長嚎,聲音在洞內來回震盪,像是利刃劃破空氣,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空氣霎時變得凝重了些。

銀鋼等人著實被嚇了一跳。即便紅帽少年再怎麼冷靜成熟,這一刻也忍不住露出孩童般的驚懼神情。

見狀,那三隻小白狼立刻衝到母親面前,吁吁啊啊地比手畫腳(若牠們有手的話)解釋著來龍去脈。白狼原本銳利如刀的目光,這才稍稍柔和了些許,長尾微動,像是默許他們的到來。

「好了,小子,救了奇獸,也是時候──」銀鋼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卻驀然發現那名小偷早已不見蹤影。

他原本想抓住對方肩膀的手,就這麼僵在半空中,氣氛瞬間一滯,頗為尷尬。

「這傢伙也走太快了吧?」銀鋼忍不住低聲吐槽,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甘與無奈,「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太警覺了?」

他的聲音在空蕩的山洞中輕輕飄盪,很快又被寂靜吞沒。

麗珠輕拍掉裙擺上的灰塵,站起身來,無奈地笑了笑。「不管怎樣,這次也不算毫無收穫。」

她望著不遠處,那頭白狼低下頭,用鼻子輕輕碰著小狼崽們的背,一旁的三隻小白狼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似地蹭上去團成一團。那畫面靜靜的,柔和又溫暖,與剛才的緊張形成鮮明對比。

銀鋼也沉默片刻,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一幕。過了幾秒,他才嘆了口氣。「雖然很感人……但一想到回去之後,肯定會被艾蓮博士痛罵一頓……」他像是預見到什麼災難般,不由得皺起眉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麗珠輕笑一聲。「你就認命吧。」

***

回到艾蓮博士的住所後,兩人遠遠就看見門口閃爍著紅藍交錯的警燈,像警告般映在牆面和他們的臉上。

兩輛警車橫停在門前,封鎖線劃出一條醒目的界線,屋內亮著強光,有警員進進出出,神情專注。無線電此起彼落地傳來短促的通訊聲,有人正在取證,有人低聲交談。

銀鋼和麗珠剛一踏進封鎖線,立刻引來幾道目光。

「哪一位是銀鋼?」警察一現身便直接詢問。

銀鋼立刻舉起手來,毫不猶豫。

「我們聽艾蓮博士說,你是唯一有看到小偷面孔的人,請你詳細描述一下他的外貌。」說話的警官走上前來,一手拿著平板電腦,一手握著筆,看來是準備現場筆錄。

警官剛說完,銀鋼清了清喉嚨,準備開口。而就在這時,男孩撕開電網、拯救小白狼的畫面如同洪水猛獸般湧入他的腦海。

他幾乎能再次聞到那股金屬與油脂混雜的味道,車廂裡那層落葉與灰塵彷彿還在腳下沙沙作響。他記得自己一腳踩滑,差點撞上電網中的小狼,也記得男孩焦急的聲音:「你有帶刀嗎?」然後是自己的慌亂、無措。

再然後,是麗珠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男孩接過剪刀,電網被割裂的瞬間,「喀嚓」聲在銀鋼耳中仍歷歷在目。

他深吸一口氣,把那些畫面強行壓下,眼神慢慢聚焦回眼前的警官。

他開口時,聲音微微發顫:「那個小偷……是一個看起來大概十五、六歲的男生,頭戴紅色鴨舌帽,頭髮有點長……」

麗珠站在一旁,靜靜聽著,不知聽到哪一句,忽然忍不住失笑了一聲,帶著幾分無奈。

***

另一頭,那名男生正獨自走在街頭。這條街上人煙稀少,偶爾有一兩輛車輕輕駛過,腳底下的鋪路石是灰暗的磚瓦。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路過一處布告欄,才不經意地瞥見上頭貼著的通緝令──赫然是自己的照片。

他愣了一下,原本冰冷的眼神被那張照片吸引,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他微微皺眉,兩步湊近,仔細地盯著那張貼在公告板上的照片。隨著他的目光集中,周圍的世界似乎都暫時靜止,只有那張扭曲的臉龐格外醒目。

雖說他確實戴著一頂紅色鴨舌帽,頭髮也偏長,但——他哪有雙下巴啊?鼻孔怎麼可能那麼大?還有那張嘴,簡直像是被人惡搞過,香腸嘴的模樣讓他整個人不禁僵了一下。

看著這張「魔改版」的照片,他整個人都站不穩了,差點跌在地上,原本一臉冷峻的表情也隨之破功,嘴角微微抽搐。他立刻明白是誰幹的好事。

「要不是我現在離那傢伙太遠,非得衝回去給他來一拳不可……」他在心中暗自咬牙,眼神冷了幾分,幾乎能聽見自己思緒中的冰冷語氣。

然而,還來不及生氣太久,他又注意到另一個細節——通緝令上不再是「身份不明」,而是赫然印著他的名字!那個名字像重錘砸在心頭,令他一時間僵在原地。

他僵了一秒,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伸手往口袋裡探去。

然後,他的臉色徹底變了,身後有一輛車正巧路過,產生的余風將他的帽子掀飛。胸口彷彿被一股冷風攪動,他的懷錶……不見了!

***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街道的磚瓦上,光線被樹葉切割成斑駁光影,灑在兩人肩頭。銀鋼與麗珠在接受警方詢問後,便被艾蓮博士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出家門,理由是要配合警方調查,不方便留人——但兩人都很清楚,這更像是她情緒過熱的體現。

銀鋼的預約早就錯過了,麗珠的打工時段也泡湯了,體育館這個時間也鎖門了。兩人只得低著頭,一前一後地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拉得長長的。

「原來如此,他叫黑鑽啊……」銀鋼喃喃自語,手裡把玩著一塊舊懷錶。

這塊懷錶是他在山洞裡撿到的,看來是那男孩不小心弄丟的。陽光照在金屬背蓋上,兩個細緻的字刻得極深,彷彿有什麼重量壓在那短短的名字上。他的眼神也隨之變得複雜,像是想著什麼,但還沒想清楚。

「你什麼時候要去你爸的墓前啊?」麗珠語氣輕描淡寫,腳尖無意識地踢飛路邊一顆碎石。小石子在柏油路上咕嚕滾動,發出清脆聲響。

「等一下就去了。」銀鋼把懷錶收回口袋,語氣平淡地回應。

「對了,你剛才為什麼那樣做?」麗珠話鋒一轉,眼神銳利起來。她的目光掃過他側臉,盯著眼前以流氓姿態站著的少年。

「我怎樣了?」銀鋼嘴角一勾,挑了挑眉,一臉無辜。他順勢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腳翹到椅面上,活像個街頭小混混。

「你幹嘛不說出那小偷真正的模樣,反而對警察說謊?」

這句話像石頭丟進水面,讓他原本吊兒啷噹的神色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復成平日的痞樣。

「第一,我想親手抓住他。」銀鋼舉起一根手指,語氣篤定,眼神微微閃爍著。

「嗯,這點倒是很符合你。」麗珠沒等他補充,倒是先笑了,還模仿那個紅帽男孩拉帽檐的動作,將自己的貝雷帽往下壓了壓。

「第二,我受不了他那副無視人的態度,而且,我很不喜歡他的紅眼睛。」他語氣一沉,又舉起第二根手指,語氣裡多了一點不爽。

「這樣啊……所以你才想親自去找他。」麗珠挑了挑眉,若有所思,語調像是撥開迷霧看清了什麼。她似乎開始有點興趣,銀鋼頓時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但馬上消散。

「第三——我喜歡這傢伙。」他忽然冒出這句,語氣不正經,卻又好像認真,眼角還帶著點壞笑。

麗珠眨了眨眼,竟沒露出預期的驚愕,只是聳聳肩,一臉無奈。

「因為他救了那三隻白狼奇獸吧?這確實值得尊敬,畢竟當時對手可是拿著槍的獵人耶。」

「要不是那傢伙的奇獸夠兇猛,我才懶得淌這趟渾水!」銀鋼懶散地把雙手繞到後腦,懶洋洋地靠著,一臉「被戳破」的不服氣樣子。

麗珠笑出了聲。她知道,這傢伙說的總和他做的相反。嘴上說得再兇,該出手的時候,從沒缺過。就算他沒有奇獸,他也一樣會出手干預此事。

「這樣一來,反而讓那小偷變得偉大了呢~」她故意拉長語尾,臉上是一副「活該你氣死」的壞笑。

銀鋼立刻中招,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指著天上的太陽大吼:「他哪裡偉大了啦!我等下就把他抓回來!」

「你打算怎麼抓?當瞎子滿街亂撞嗎?」

「欸!你還真猜對了!」

「唉……果然只有你會想得出這種招。」麗珠扶額,彷彿已經看到未來的災難。

銀鋼忽然換了副表情,神神秘秘地笑著:「開玩笑啦!你來看看我的奇獸手機。」

「又在炫耀?」

「我才不是你勒,快看畫面啦。」

麗珠湊過去,見手機一亮,畫面中窩著一隻雪白的小狐狸,懶洋洋地閉眼,耳朵卻輕輕顫了一下,顯然對外界仍保持警覺。

麗珠湊過去看了一眼,撇撇嘴:「看來你的奇獸不怎麼認可你啊。」

銀鋼一臉錯愕:「不認可?怎麼說?」

麗珠眼神變得認真起來,語氣也不自覺帶上了點講解的節奏:「奇獸手機會根據用戶的性格與潛在特質模擬出一隻專屬奇獸,但如果奇獸看不到你的『閃光點』——像是勇氣、堅毅、同理心這些東西,就不會完全聽你的話。」

「閃光點……」銀鋼一聽,眼神慢慢飄遠,低聲重複.要讓奇獸聽從命令,他就必須被奇獸『看見』。

但這個詞像是一根針,扎進他平時油條不正經的心底。他突然整個人像被當頭棒喝,一臉受創大喊:「所以,我連個小偷都不如?!」

「唉,很遺憾,這是事實。」麗珠冷冷補刀。

「不準給我嘆氣啦!」

「好了,你剛不是說要給我看什麼?」麗珠雙手交叉抱胸,用手肘撞了撞他。

他立刻切換畫面,打開地圖軟體,指著街道中心那個紅點::「這裡是我。」

接著,他放大縮小,終於在小鎮邊緣,看見第二個紅點——那個他追蹤已久的紅帽男孩。

麗珠定睛一看,忍不住倒抽一口氣:「這傢伙已經離開城鎮了?」

地圖上,第二個紅點已經跑到小鎮邊界,正往荒野區移動。

「是啊,所以……我可能得出趟遠門。」銀鋼一副「就當去旅行」的口氣,懶懶地收起手機。

「遠門?」

「嗯,運氣好的話,在幾個城鎮觀光,順便買點特產回來。」銀鋼聳聳肩,站起身,從麗珠身旁走過。

「那運氣不好呢?」麗珠語氣低了下來,眼神閃過一絲擔憂。

銀鋼停下腳步,風靜靜地吹過,陽光落在他側臉上,像是把他的沉默拉長了一秒。

「怎麼?連菜都不會切的生活白癡,真的想去送命啦?墓地都選好了嗎?要不要就葬在你老爸旁邊?」麗珠快步追上他,站到他面前,臉上沒有半點笑意。這話像匕首一樣直接,卻藏著濃濃的在意。

「不用你管,我多背幾個保命咒語就行了。」銀鋼一臉不耐。

「你會生火嗎?會用火柴嗎?」

……銀鋼噎住。他嘴角抽了一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說不出話。對著一個露營次數破百的女童軍,說自己只在書上看過生火方法……他還真說不出口。

「所以啊,要去的話,帶我一個。」麗珠一副早就知道你不行的樣子,還對他挑眉,笑得跟十分開朗。

「不需要。」銀鋼嘴硬地扭過頭。

「別逞強了,而且別以為只有你有奇獸手機哦。」麗珠說著,從口袋拿出一支青色手機,機殼閃著低調的光。

銀鋼的眼睛瞬間睜大,喉嚨像被什麼堵住:「妳……」

——他這才驚覺,這世界上的「小偷」,可能比他想像的還要多幾個。

「行李收一收,我們去私奔吧~」麗珠調皮地笑著,像是在開玩笑,又像說得半真不假。

銀鋼一臉懵,但語塞的模樣,還是讓麗珠笑得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