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激戰

木偶的臉部被紅黃色油彩涂成了常見的小丑模樣，兩邊嘴角高高翹著，帶出異常滑稽的笑容。
隨著它嘴巴咧開，露出裡面黑而幽深的口腔，與它對視的芙洛伊渾身汗毛根根豎起，心裡陡然冒出了沒有來由的強烈恐懼。
她眼前所見一下暗淡，像是在隔著褐色的厚重玻璃觀察世界。
芙洛伊的思緒迅速緩慢，本能地想要求救，可脖子卻像被一根繩子牢牢扎住，發不出半點聲音，那個單詞只能停留在了默念里。
就在這個時候，注意到她動作突然滯澀的菲利克斯重重推了她一把
「他好像很喜歡妳，小心點，芙洛伊……」
在低沉的嗓音里，那個關節清晰得彷彿在一一對應著人類的木偶站了起來，向著本身左側搖搖晃晃邁步。
它的動作充滿了艱澀感，就像一臺年久生銹且忘了加潤滑油的蒸汽機械。
它會同化人類成為木偶……如果我剛才沒能被人及時喚醒，那就會成為常人體型的大木偶？芙洛伊心想。
此時皮諾丘的手指關節長出一根根絲線朝著芙洛伊三人襲來。
砰！
匡噹！匡噹！
臥室內桌子、衣櫥，迅速被絲線撞倒，又重新被絲線提起，朝
著菲利克斯丟去。
菲利克斯的動作再次變得遲緩，眼看投擲物就要襲來時，一道絢爛的銀色光痕把桌子劈的粉碎。
「抱歉，我來晚了…」
芙洛伊轉頭望去，看向聲音的來源，此人正是剛剛人還在莊園三樓的夏德。
「沒有…時間剛好。」狄倫如釋重負地說道。
沒有太多思考空間，木偶隨即將視線轉向夏德，夏德的動作變得遲緩，眼前場景變成茶色，菲利克斯推了推夏德的肩膀道：「這樣下去不行，要有至少兩個人吸引注意力才行。」，「我才有機會釋放咒術。」
「銀月斬擊」
夏德聞言再次揮舞右手食指，朝向木偶劃出璀璨而絢麗的銀色光痕。那炫目的光痕從食指的軌跡中脫離，在房間中逐漸變大。
「冰的精靈阿，請你賜予我無盡的寒冷吧！」芙洛伊詠唱著咒語，身旁升起冰冷的藍色煙霧，水藍色的銳利冰晶從煙霧中顯現。
「去吧！」芙洛伊指向皮諾丘，頓時大量的水藍色結晶迅速地朝著木偶飛去。
「罪責判定」狄倫身上散發著金色的微光，如同波紋般朝向皮諾丘飛去。
皮諾丘動了動如同機器人般僵硬的手指，旋轉手臂，用堅硬的絲線包裹住身體，銀色的斬擊和冰晶，撞在了用絲線做成的白繭上如同粉塵般破碎。
「乾……怎麼沒效」，「狄倫，你那個甚麼罪責判定沒效嗎？」夏德瞪大雙眼地說道。
不等夏德把話說完，皮諾丘把白繭恢復，甩著絲線，低著頭站在原處。
吼！！
皮諾丘發出陣陣低吼聲，那彷彿是千萬人重疊起來的憎恨、怨念般的低語，如同萬千飛蛾往耳道內鑽入，使夏德三人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
「或來自黎明，或源自暗影；
或出於真心，或編織虛構；
無論所見或所信，
終將歸於一場夢，一層又一層的夢。」跪倒在地上的狄倫緩緩念道，使三人稍稍恢復了鎮定。
「隊長，咒術的準備還沒好嗎？」芙洛伊抱著頭痛苦的說道。
「看好了，夏德！這不是輕易就能使用的力量。」
  菲利克斯忽的高聲喊道，隨著壓抑的力量的爆發，他身後的灼熱蒸汽霧中，一個全新的身影出現了。
  夏德瞪大了眼睛：
  「這是」
  「他的『另一個我』。」
菲利克斯背後浮現出的身影，因為霧的存在而看不清樣貌，他站立在他的背後，與隊長近乎隔著命環對稱站立。
  隨後，蒸汽中模糊的高大人影與菲利克斯共同舉起了右手。它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發動了咒術。
咆哮的風沖入房內，頭頂的吊燈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全新的力量在隊長身上湧現，這片空間因為這力量而改變。
  二者高聲呼喊道：
「地獄之火於夢境之中」
隊長背後，銀色詛咒靈符文地獄之火，黃銅色啟迪靈符文夢境脫離環體，飄向了旋轉的黃銅色輪環的中央。  
聲音低沉下來，最後半句話像是生命最後的呢喃：
  「燃燒直至燃成灰燼」
黑鐵色的不潔、金色的奇跡符文在命環中央齊聚，四枚靈符文連成了一個整體。
在這聲音中，周遭的一切光明消失。黑暗，徹底降臨了。
  夏德完全失去了視野，陰冷的風吹拂四周，無數的低語與呢喃顯現在耳邊，比剛剛面對皮諾丘時還恐怖。
他感覺自己陷入了黑暗的泥潭，感覺身邊有無數的手在拉扯自己，要把自己拖入地獄裡，但耀眼的火光忽然出現，他看向彷彿站立在黑水泥潭中的隊長，卻只看見火星從火苗頂端迸發出來，隨著呼嘯的狂風，飄的很高，紅色的光在這寂靜的黑暗中閃爍，像仲夏夜的繁星。
吼！
皮諾丘持續低吼著，但在接觸地獄之火的同時，整個人像是從內部焚燒一樣，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周遭的黑暗在下一刻退去，陰冷的風與低語和呢喃也共同離開。
眼睛看向前方，火焰已經消失，而失去了意識的隊長身上的正裝早已被火焰焚燒殆盡，只剩下些許殘布，隊長就這樣直挺挺的仰面倒在了夏德的面前，夏德從未見過這位體面的隊長如此的狼狽。
夏德一手握著胸前蘊含盧恩的銀牌，一手摸著焦黑的隊長，念著咒文「虛假的不死，只是凡人的可笑慰藉。」，發動了「魔法-虛假的不死」。
夏德三人看向已經被燒成焦炭的皮諾丘，三人同時聽到了陣陣的低語聲傳來，只是不再是充滿憎恨及怨念般的低語，而是像是解脫般地呢喃聲。
「我是一個
傷心的人偶
當別人孤獨時就來找我尋找快樂
我是一個木偶
是一個悲傷的木偶
當別人快樂就丟下我
人偶人偶也有追求
人偶人偶也有夢想
人偶人偶所有付出只想換個真心的朋友
我是個拉線木偶隨你操控
愛到失去自我也不想被誰拯救
我是個拉線木偶生怕被你鬆開雙手
在舞台上發抖已無藥可救
貪婪的人偶想要成為人類
嘗試著追逐你的腳印
可被線纏繞的人偶寸步難移
人偶懂得這是名為愛的枷鎖
只好放棄做人的權利一同上演人偶戲。」
一陣沉默片刻，原罪莊園彷彿也聽到了這段呢喃聲，夏德三人眼前的景色，不再是被火焰焚燒，一片狼藉的臥室，而是塗抹著淡粉色油漆的牆面，上面掛著精緻的油畫，掛著淡粉色的帷帳和薄紗的四柱床，房間內的煤氣燈也不再閃爍著黯淡藍光，而是溫暖的黃光。
而恢復正常的皮諾丘穩穩地坐在那被粉色帷帳籠罩住的床的邊緣上。
「這樣算是結束了吧！」夏德看向芙洛伊和狄倫說道。
「還沒，得先把隊長送往教會治療才行……」，「夏德快來幫我，我一個人搬不動隊長。」芙洛伊慌忙地對著夏德說道。
「那我去找安潔莉娜太太解釋情況。」狄倫不慌不忙地說道。
＊
金絲雀區，里斯特街3號正門前。
「媽咪，我的皮諾丘呢？他在哪裡……我好想他」小艾達啜泣著輕聲說道。
「他在這裡喔！」狄倫邊溫和地撫摸著小艾達的頭，邊把木偶遞給小女孩寵溺地說道。
「皮諾丘…幸好你沒事，我們還要一起玩喔！」艾達拉著皮諾丘那肘關節及指關節已不顯眼，棕褐色般的右手開心地繞著安潔莉娜太太。
「這樣不會有事嗎？你們說的甚麼遺物失控，已經處理好了嗎？」安潔莉娜太太雙手緊握在胸前，面色憂愁地望向狄倫說道。
「謝謝！謝謝你們！」遠處傳來的聲音，就像是一陣微風輕拂過麥田，雖然微弱，但卻清晰而悠長。
聽見這聲音就算是安潔莉娜太太，也明白發生了甚麼事，她放下緊握的雙手，看向狄倫說道：「如果又失控了，再麻煩你們了……」
「呵呵…沒問題，如果又失控了，我們會再把他打清醒的。」狄倫自信地凝望著遠方傳來聲音的地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