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

三十分鐘後，愛琳被送往X醫療中心。

羽慈跟著救護人員一起推著愛琳的移動病床，跑進醫院的急診室。

「很抱歉，請先在這裡稍等一下。」救護人員在手術室外將想一起進去的羽慈攔下。「請問您是家屬嗎？因為動手術需要家屬同意。」

這個問題把羽慈問倒了。

她與愛琳確實有血緣關係，但在法律上，她們是毫無相關的兩個人，照理來說，她並沒有簽下手術同意書的權利。

但是現在情況危急，悟辛也說趕來這裡需要一段時間。

要是在他到達醫療中心之前，愛琳就死掉了怎麼辦？

她立即將這個想法拋出腦外。

現在，能夠拯救愛琳的，只有她自己了。

即使要負上法律責任，她也願意冒這個險！

「我是。」羽慈堅定的說。

救護人員立刻拿出同意書和一隻筆，「請在這裡簽名！」

「好的。」羽慈馬上簽下自己的大名，但在「關係」這一欄上猶豫了。

她……算是愛琳的誰呢？

腦中一個聲音響起。

奪走她母愛的可恨傢伙。

才不是！

她是愛琳的姊姊，為同一個母親所生，是她的親人！

想到這裡，她動筆寫下了「姊姊」，但筆劃尾端卻因為她的猶豫而歪曲。

救護人員沒有注意到，在她寫好後就將同意書收回，「那麼，請在外頭稍等片刻，馬上就會好了，請不要緊張。」

「我……我知道了。」羽慈表面上冷靜的點了點頭，但內心卻因為做了壞事而動搖。

她看著手術室的門關上，並亮起了「手術中」的燈號後，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雖說稍微鬆了口氣，但她的心還是懸吊在那裡。

天花板的水銀燈管因為年久失修而以令人不安的頻率閃爍著，毫無生氣的顏色與羽慈慘白憔悴的臉色如出一轍。

「拜託……」羽慈默默禱告著，「拜託……請保佑她平安無事。」

手術持續進行著。

羽慈完全沒有心思做別的事，只是呆坐在原地。

「羽慈！」遠方傳來一道聲音。

羽慈回神，抬起頭，看見悟辛與佩妮終於趕到現場。

「愛琳的情況怎麼樣了？」

「剛才已經送進手術室了，目前似乎正在急救。」

「……這樣啊……」悟辛看見羽慈的臉蒼白得可怕，也就體貼得不多問了。

「這個月到底是怎麼了……」佩妮擔心的呢喃，「夕晨才剛走……現在連愛琳都……」說到後面，她忍不住痛苦的流下淚水。

悟辛將手搭在佩妮肩上，安慰著她，接著抬起頭，望向羽慈，「妳先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

「可是……」

悟辛點了點頭，露出堅定的眼神，「愛琳會沒事的。」隨即，他和藹的笑了笑，「休息也是很重要的喔，為了能夠再與愛琳說話，妳現在需要養精蓄銳。」

羽慈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頭，「我知道了，那麼，就拜託你們了……」

說完後，羽慈便頭也不回的離開急診室。

她並不是在裝瀟灑，而是要是現在她不這麼做，心中就會出現萬分之一的猶豫，而她會因為這份猶豫而停下腳步。

☆☆☆

羽慈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只是當回過神來時，她就在床上醒了過來。

她拿出手機，確認時間。

1月4日，星期六。

從愛琳被送進手術室後，已經過了一天了啊……

她確認完時間後，就馬上撥打了悟辛的電話。

「喂……」

『是羽慈啊……』電話彼端傳來疲憊的聲音。

「嗯……請問愛琳的情況怎麼樣了？」

『我有好消息跟壞消息，妳想先聽哪個？』

「那就……好消息先吧……」

『愛琳總算是度過難關了，現在住在一般病房。』

「那麼……壞消息呢？」

『……醫生說，她的病情已經到末期，在這半個月內的僅存時光，她可能再也無法起身走路了……』

羽慈倒抽了一口氣。

「在這半個月內的僅存時光」這句話，也就是指愛琳的壽命只剩下短短15天嗎？

但她的內心卻冷靜得可怕。

「……現在能去探望她嗎？還有最後一件事……最重要的事……我們還沒完成。」

『可以。』

「那麼……我等會兒就過去。」

『好的。』

悟辛簡單回話完後，她便掛斷了電話。

她起身，拿起桌上散落的譜，收進譜夾中，並再次撥出電話。

「是我，羽慈，你今天早上有空嗎？」

『嗯，工作室今天沒有客人預約要來修琴。怎麼了？』

「你家應該有便攜的電子琴吧？把它和Ocean的譜帶到X醫學中心旁的S公園，我在那裡等你。」

電話彼端的人似乎察覺到羽慈的意圖了，但他並沒有多問，只是回應了，『好。』

羽慈掛斷電話，從放了數十支小提琴的櫃子裡精挑細選，選出了一個特別的琴盒，上面綁著黃色的緞帶。

這是她第一次比賽、第一次遇見那女孩時，所使用的小提琴盒。

「終於……讓我找到你了……」羽慈摸了摸緞帶。

緞帶雖然因時間流逝而褪色，但那往昔的那金黃色，依然深深烙印在她腦海中。

她將緞帶解開，束起她及腰的長髮。

此時，一道坐著輪椅的嬌小身影出現在她腦海中。

「那個就送給妳吧！」

羽慈終於知道了那位女孩的真實身分了。

原來一直以來尋尋覓覓的人，一直都在自己的身旁啊……

她露出堅定的眼神，低聲細語。

「要結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