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瑞思特空間──
☆☆☆
一道巨大灰影──低空劃過了青草原上!
那是一頭飛梭橫過的巨型翼龍!
勁風被那寬廣的翅膀所捲起!
這狂風也把地上撲滾的小小男孩,掃到他偏移原本方向。
就在那兔起鶻落之際,他才堪堪避開翼龍那超長巨嘴!
他慌忙起身,順手拍拍獸皮衣。
僅一米高的小身軀,卻得獨力扛下這橫空掠來的巨獸!
雖然是又一次地閃過攻擊,但他根本無法欣喜。
因為撲空的翼龍仍未離場,一振雙翅,轉眼間又爬升上空。
牠盤旋、迂迴兩三下,便再度轉向!
巨翅猛然下收,又一次的俯衝過來!
「還來嗎你!」小男孩又氣又想哭,又哪能奈何?
來了!又來了!
他咬牙,死盯這撲天蓋地而來的布幕般巨影。
他清楚──現在還不能動,爆發的時機還未到!
儘管渾身顫抖,仍死命地逼自己需要鎮定!
飛天巨幕越放越大,眼前景物彷彿都給遮蔽,天地也快沒了界一樣!
來啦──!
預備,跑!
他一口氣衝出。
狂風轟然捲起,巨怪已沈降至幾米近前、近在咫尺!
雙方故技重施──
他不只要狂奔得快,還務須盯死這龐大怪物!
太可怕啦,近到要伸手可及了!
近到像要吞噬他所知的一切!
但他不能閉眼,不能逃避!
才四五歲年紀,卻已異常清楚──
死亡臨頭時,恐懼、畏懼、發呆……
全都無用!
必須正面迎擊!
突然間──
那特長巨嘴暴然逼近!
張開的嘴剎那便成為洞窟,有如突然其來就塌陷的天坑!
翼龍長嘴彷彿超長箭弩,從巨型弩砲暴射,向他猛轟而來!
他只能逃跑、閃避……
因為他不是能扛住攻城弩箭的牆宇巨垣,他不過就是個幼童!
他已聽不到聲音,眼中只見那「箭頭」不斷快速地拉近──
拉近,拉近,拉近──
就是現在!
奔竄中的他猛然俯身,轉瞬就抱身成球,然後翻滾!
就像沙漠蜘蛛在一跳一縮間──縮成球狀盤狀,快速滾下坡!
那動作極快,一口氣就躲過天敵胡蜂從天而來的絕命獵殺!
本來,幼童之軀「太小,太慢,太弱」,劣勢過大。
大到他反倒運用自身的手腳短與柔軟度,縮得更緊、更圓、更能滾!
這樣幾乎貼地翻滾的目標,對不善低飛的翼龍而言更難捕捉。
更何況這「目標」還會滾動,還近似球體而更難咬住──
滾動間,他再次閃過突來的巨嘴攻擊!
幾次了?
這已是他第二次、第三次躲過那悠長尖嘴了吧!
這次當然也──
呼!又一陣狂風!
「嗯?」
滾動中的他忽感暈眩,眼前也突然變黑……
「暈了?……貧血嗎?」
滾轉將盡的身子突感壓迫?
彷彿被巨大獸皮覆蓋。
是掉進坑洞裡了麼?
這片草原有這麼大的洞?
微暈中,身體似乎還在移動。
這麼深?野獸挖的?
不對!這不像是墜落的下落感……
也就這瞬間,他汗毛豎起,皮膚涼意直衝腦門!
他一擺頭,眼前便不再烏暗,而是瞧見景物──
一道線?地平線?
斜著、轉著……地面在漂移?!
「不會吧!」
青草,岩塊,樹木……
熟悉的景物,無不是不停縮小、後退、拉遠,像被吸走般!
眨眼間全都凝縮成:不再熟悉的模樣!
「我的天呀,這……!」
翼龍已將他啣入那特化的巨大長喙之中!
歷經幾次落空,翼龍也識破小男孩的翻滾逃法──
這回修正彈道後的第二咬,還不嘴到擒來!
小身軀的變向與縮球,在翼龍眼中並不多罕見。
獵物多得是亂竄亂彈的,若沒點應變本領,早就餓死了!
翼龍盯住他的套路,當長嘴將錯過男孩的瞬間,猛力振翅!
急煞、變向,搭配長頸再一縮一曲,校正彈道……
再發動攻擊,便將黔驢技窮的小男孩給夾入口中!
龍口之內,莫說逃脫,連動都難,只剩瞪眼。
他知道掙扎無用,反而像突然平靜下來,苦笑自嘲:
「這下真叫乾急眼了……不對,叫龍眼乾吧。」
他心知肚明,掙脫──那是萬萬不可!
那樣只會更快送命!
力屈道窮下,他索性張大眼觀察、回想這巨嘴。
嘴型像鸛、鵜鶘,過大的佔比又像巨嘴鳥。
「這些記憶和認知,根本不屬於這時空吧!包括龍眼乾也是。」
他明白腦中許多知識……跟這個世界似乎對不上。
但眼下也無暇細想這些。
巨嘴壓迫下,高空疾行,他開始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風勢如刀灌入耳中,雷鳴般轟炸腦際,聲浪不斷迴旋。
他想叫,但終究忍住。
空航如抄捷徑地飛速,轉眼便進入最是蠻荒原始的巨林!
此地棲息了無數怪物,獵食巨獸的存在只怕亦藏身其中。
翼龍來到一座高聳巨大的塔岩上空,降落在頂部寬大的岩盤上。
這種高塔型岩體,是牠們最愛的棲息與築巢地。
更何況這岩盤開展成平台,簡直是稀中之稀。
如此巔崖,既防竊蛋龍,也防大型掠食者。
棲居這瞭望塔的翼龍,獨享視野與安全,尤其夜晚不怕突襲。
古代、高塔、長嘴──
讓小男孩想起某種古貝:房角螺,像超巨鸚鵡螺那樣的存在。
「這簡直像侏儸紀……像失落的……」
失落的世界。
神探福爾摩斯的創作者亞瑟.柯南.道爾筆下的科幻小說。
故事開頭,探險者們似乎最先遇上的,就是飛空的翼手龍!
「又是我不該知道的東西?哇喔……」
暈眩與壓迫再次襲來──翼龍降落了。
牠垂頭一吐,小男孩落在岩盤上。
「哎喲!」
還好高度不算太高,岩面上還墊著些樹枝。
他來不及顧疼,急忙環顧四周。
這平台高得不可能下得去,當下只能先找藏身處。
幸好平台中央有些岩塊,看起來可供躲藏。
問題是──
他得強撐著勇氣,仰望那四米高的翼龍。
跟長頸鹿差不多,一探頭就能摸進二樓窗戶。
牠昂頭望遠空,似乎沒理會自己。
他也跟著看去──
哇!
遠空有道巨鳥影正在飛來!
「那一定是另一隻翼龍吧?!」
完了,這隻不吃他,另一隻也會!
快!得躲!不能驚動牠!
他連滾帶爬,亂鑽躲藏──
忽然瞥見翼龍身後石塊間,有個淺凹。
枝條裡,藏著幾顆──
「蛋?!」
比鵝蛋大一點、略長,像橢圓膠囊。
土色中帶點漸層或迷彩,塊斑隱約。
「翼龍蛋?不然還能是啥?」
他猛抬頭,翼龍還在專注遠空。
慢著……蛋──
難道──夫妻?!
那這雙巨會合,魚游釜中的自己豈不篤定完蛋!
不行!得快快想出辦法──活命之道!
躲?哪裡躲?一輩子都躲得了?
就當能隱形吧,也遲早得餓死。
不對,怕是先給渴死了吧!
尤其這是露天大平台,很快給太陽烤死!
躲是不太可能的,而且也沒啥大洞能躲。
就算真有洞能躲進去,也只會被巨嘴給叼出來!
快想辦法!快!
還有什麼辦法?
啊!有了!
他思索出一線曙光,同時也驚覺:
這絕不是小童能有的思路!
還有這些時空錯亂的知識……
但顧不得了,他得馬上行動。
他悄悄朝翼龍蛋靠近。
第一步:挾蛋要脅!
希望讓翼龍知道他能破壞蛋,從而暫時保命。
最少暫時阻止牠們啃食自己。
這當然不是長久之計,所以……
第二步──裝成保母,照顧蛋!
溫柔呵護,展現善意。
等幼龍孵化,建立關係,爭取被視為「家庭成員」……哪怕只是僕人。
他甚至開始期待這可能成真的馴龍奇緣!
搞不好……還真能馴服牠們?
「等等……寵物?馴服?鳥類?貓狗?」
他再度察覺腦中那不屬於這時空的東西。
連膠囊的概念,都是未來文明的產物!
他依計而行,先捧起一顆蛋,剛好滿掌。
那種彷彿果凍的蛋殼,微晃易碎。
像液體包著的固態核心。
他腦中還想出蝦的足槳當比喻,但強行斷念。
再次伸手,如同撈起那顆帶著暗綠斑紋的蛋。
他小心往後挪。
突然,周圍風勢擾動!
第二隻翼龍到來!
牠降落了。
第一隻還站原地,幾乎未動。
兩龍外型相似,灰褐色體,發出嗡嗡鳴聲。
像驢叫,又像機械摩擦,聲音古怪。
小男孩藏在岩後,雙手朝天,輕捧兩顆蛋。
他心跳如鼓,只希望翼龍別靠近。
但又期盼──這挾蛋一舉,能讓牠們動容,託他照顧孵化。
結果反而震撼!
兩隻翼龍,忽然伸頸、張嘴、互啄?!
一下!
兩下!
牠們是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