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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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3-21
公路上的街燈一盞盞向後飛逝。
車內瀰漫著血腥味,凌昀晏靠在副駕駛座上,臉色蒼白得近乎病態,冷汗自額角滑落,滲入被打濕的衣領。
他的手臂無力地垂在腿上,指尖因疼痛而微微顫抖。
伊輕輕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按著藍牙耳機,「手術準備,肝臟可能撕裂,下肋骨有骨折風險,暫時無外部出血,等詳細檢查再評估損傷範圍。半小時內到。」
「明白,手術室準備中。」
衛瑾在那端應聲。
她掛斷電話,瞥了副駕一眼。
「清醒著?」
凌昀晏微微睜開眼,瞳孔渙散,但仍帶著幾分清明。
「妳飆車的樣子,比妳拿手術刀還可怕。」
他扯了扯嘴角,聲音沙啞。
伊輕輕冷哼一聲,沒回應。
車速再次提升,風壓讓車窗微微震顫,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很痛嗎?」
她開口時,連自己都愣了一瞬。
這句話……說得太自然了。
她不是會關心傷者的人,但這次竟然問了這種無意義的問題。
像是沒話找話聊,這讓她有些不對勁。
她沉著臉,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觀察他的狀態,而不是什麼多餘的關心。
可她心底那股違和感,卻無法完全消散。
凌昀晏模糊地聽著,微微睜開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還行。」
聲音沙啞,帶著力氣不足的喘息,但語氣意外地輕鬆,甚至還帶點戲謔的意味。
還行?
伊輕輕側眸掃了他一眼,這種傷勢對普通人來說應該痛到難以維持意識,他卻說「還行?」
這男人的忍痛閾值高得異常。
她收回視線,不再多說。
這並非逞強,而是事實。
凌昀晏的身體比一般人更能適應疼痛,從小習慣了殘酷訓練,他知道自己的極限,但這次,他的極限似乎被推到了邊緣。
她側眸打量他,胸口起伏急促,卻異常穩定,並沒有因失血過多而陷入虛脫狀態。
換作普通人,內出血應該會造成明顯的低血壓、意識恍惚,甚至四肢冰冷。
可他沒有。
他的身體,彷彿已經習慣了在崩潰邊緣運作,這……不應該是正常人的狀態。
他的神經系統,甚至他的組織修復能力,可能都經過某種程度的調整。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方向盤。
對於這種不合常理的生理反應,她應該感到興奮,像是在剖析一個完美的活體樣本。
可不知為何,胸口浮現一絲不耐煩的悶意。
——如果他死了,她無法得出任何結論。
她討厭無意義的死亡。
她皺了皺眉,不確定自己是在惋惜一個有研究價值的對象,還是……有別的理由。
「凌昀晏。」她忽然開口,語氣與剛才不同,像是在確認什麼。
「嗯?」
「你的身體,有沒有經過什麼『特殊處理』?」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沒有錯過這一細微變化。
凌昀晏沉默,像在拒絕回憶什麼不願觸碰的東西。
「……不知道。」
伊輕輕沒再追問。
這不是現在該深究的時候。
而凌昀晏卻還在回味剛才那句話。
……她問我會不會痛?
他有點意外。
伊輕輕向來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漠,她不會做多餘的事,不會問沒必要的問題,更不會對無關緊要的人流露任何情緒。
可她剛才……問了。
凌昀晏覺得有點新奇。
這女人該不會是個傲嬌吧?
他本想多說點什麼,但傷勢讓他實在沒多餘的力氣細想,只得暫時作罷,閉上眼睛,讓自己保持足夠的清醒。
伊輕輕則緊盯著前方道路,刻意忽略掉自己剛才那瞬間的遲疑。
車速依舊沒有減慢,車內的氣氛安靜得只剩下風聲。
幾分鐘後,車子猛然一轉,駛入紅刃酒吧後門的秘密通道,停在地下診所的入口。
衛瑾已經等在門口,穿著無菌衣,推著移動病床。
「情況?」
「內出血,懷疑肝撕裂,還未確認是否有肋骨刺穿風險,先備血,立即安排超音波檢查。」
衛瑾點頭,扶著凌昀晏躺上病床。
伊輕輕邊走邊摘下手套,「生理鹽水備好,立即建立靜脈通路,麻醉準備。開腹探查,依出血狀況決定是修補還是切除部分肝臟。」
衛瑾瞥她一眼,「妳的語氣,就像在拆解一具機器。」
伊輕輕挑眉,「重點是『拆解』,還是『修理』?」
衛瑾嗤笑了一聲,懶得與她爭論。
躺在病床上的凌昀晏聽著兩人的對話……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對待他了。
不當作一個殺戮機器,而是一個需要搶救的活人。
但這是否代表,他對她而言,仍然只是「實驗品」?
意識逐漸模糊,他在昏迷前最後聽見的,是伊輕輕冷靜的聲音──
「推進去,準備開刀。」
她快速報出指令,語氣一如既往地冷靜,卻在凌昀晏被推入病房時,下意識地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與判斷傷勢無關。
病房門關上的瞬間,她偏頭看了一眼監測儀上的心率數值。
沒有下降。
她收回視線,做了一個深呼吸,像是要壓下某種不該存在的情緒。
「手術刀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