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討厭雨季 The Loathsome Rainy Season

　　「那個⋯⋯？」
　　谷微輕聲開口，試圖打破這股微妙的尷尬，卻見面前的少年忽然別開了頭，彷彿在閃避什麼。

　　她正感到疑惑，少年已經迅速脫下外套，遞了過來。

　　「⋯⋯穿上吧。」
　　他的聲音刻意壓低，語氣裡透著一絲不自在。

　　谷微怔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
　　「⋯⋯啊！」

　　一股熱意瞬間湧上臉頰，她這才發現，剛剛那場滂沱大雨，早已讓她的襯衫濕透，甚至隱隱透出內裡的顏色。

　　她連忙接過外套，緊緊裹住自己，低聲道
　　「謝謝⋯⋯。」
　　她不敢抬頭看他，氣氛再次變得尷尬起來。

　　「曦江的？成績很好吧。」
　　少年的視線落在她的校服上，語氣輕描淡寫。
　　「⋯⋯沒那回事。」
　　谷微小聲地回應。

　　這時，店內的老先生端來一杯咖啡，將它輕輕放在谷微面前。
　　「這是您的咖啡。」
　　「謝謝。」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微熱的氣息稍稍驅散心底的不安。

　　「曦江的優等生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呢？」
　　少年一手撐著頭，語氣帶著一絲戲謔。
　　「翹課嗎？」

　　谷微抬眸瞪了他一眼。
　　「⋯⋯你不也一樣，這個時間也沒在學校啊⋯⋯。」

　　「是啊，我是翹課來的沒錯。」
　　少年聳聳肩，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
　　「這種下雨天還待在學校，不覺得很浪費嗎？」

　　「⋯⋯浪費？」
　　谷微皺了皺眉。

　　「雨季有種獨特的氛圍，讓人想靜下來，什麼都不做。」
　　少年將視線轉向面前的落地窗，外頭依然下著雨，雨滴順著玻璃緩緩滑落，交錯出斑駁的水痕。
　　他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地襯託了那雙深邃的眼。

　　谷微看著他的側臉，腦海裡卻浮現出過去的片段——

　　童年時，那個總在爭吵的家，以及那個雨夜，亦恆用冰冷的語氣在電話裡對她說道
　　「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分開吧⋯⋯。」
　　那些破碎的回憶，似乎總與雨糾纏不清

　　「雨季什麼的⋯⋯最討厭了⋯⋯。」
　　她低聲呢喃。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那裡頭裝著的是樂器嗎？」
　　他忽然問道。
　　「嗯，是大提琴。」
　　輕輕撫過白色的琴盒，指尖落在光滑的表面。

　　「學校社團？」
　　「準確來說⋯⋯算是個人興趣吧⋯⋯。」

　　「每天都去學校練嗎？」
　　「以前是。不過⋯⋯現在這麼做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人聽見，又像是不想承認什麼。

　　那些曾經與亦恆一同相處的畫面，忽然浮現在腦海裡，記憶中的旋律還未奏響，心口的傷卻先隱隱作痛。

　　「為什麼？」
　　少年輕聲詢問。

　　「你有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過嗎？」
　　谷微垂下眼睫，聲音微顫。
　　「那種感覺就像被一把刀子劃破了心臟，不管日夜與否，都時刻刺痛著自己……。」
　　她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指節泛白。

　　少年聽著這話若有所思，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
　　「看來⋯⋯妳也過得很辛苦啊⋯⋯。」

　　少年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讓谷微心頭一震。
　　她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滑落。

　　「抱歉⋯⋯。」
　　還沒等少年開口，谷微便率先道了歉。
　　「總是讓你看到這麼失態的一面⋯⋯真是抱歉啊⋯⋯。」
　　谷微急忙擦去淚水，嘴角勉強擠出一抹笑。

　　少年安靜地看著她，語氣平淡。
　　「又有什麼關係呢？假裝沒事，只會更痛苦吧。」

　　聽著少年的話，谷微攤開攥緊的拳頭，手掌上出現一道又一道指甲所留下的痕跡。
　　她無法反駁，或許照他所說的那樣，自己就不會這麼狼狽了。

　　「也許⋯⋯你是對的吧⋯⋯。」
　　她輕笑了一下，帶著一絲釋然。

　　看著女孩的笑容，少年微微一愣，隨後也笑了出來。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空氣裡殘留著潮濕的涼意。

　　「那我該走了。」
　　少年站起身，提起書包。

　　「誒？這麼突然？」
　　谷微愣住。
　　「衣服就先借妳吧。」
　　他指了指她身上的外套。

　　「這樣好嗎？我們不一定會再遇到吧。」

　　少年輕輕一笑。
　　「這可難說。」

　　他看向窗外放晴的天空，淡淡地說
　　「在某個下著雨的午後，或許我們還會偶然再見也說不定。」

　　他再度揚起迷人的笑容，谷微盯著他的側臉，這才發現，他右眼的眼角下有一顆小小的淚痣，襯得那雙眼眸更加好看。

　　門上的風鈴輕響，少年推門走了出去。
　　
　　「等、等等——」
　　她突然叫住了他。
　　「我叫谷微，你呢？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聲音清亮而溫柔——
　　「慕遙。」

　　語畢，他轉身離去，身影逐漸消失在雨後的巷弄中，
　　而「慕遙」這個名字，已然深刻烙印在谷微的心上。

　　—

　　傍晚，谷微回到家中，在空蕩蕩只有自己一人房裡，卻意外地沒有令人難耐的寂寞與孤獨。

　　谷微拿起那件藏青色的西裝外套。
　　「大概⋯⋯是因為黑貓的緣故吧。」
　　谷微看著外套，不經意地笑了出來。

　　這日的夜晚，沒有惡夢與回憶的侵擾，谷微久違地睡上了一次好覺。
　　她的心裡也默默期待起了與那位名叫「慕遙」之少年的再次相見。

　　—

　　早晨，當谷微準備出門時，她回頭看向客廳角落的白色琴盒，眼神淡然。
　　「已經⋯⋯沒有必要了呢⋯⋯。」
　　她看了一眼，便關上門離去。

　　谷微來到學校，剛坐在位置上沒多久，張沁依和蘇柃便上前關心。

　　「谷微，妳好多了嗎？」
　　張沁依率先發問。
　　「嗯，比昨天好多了。」
　　谷微點頭回應。

　　「那就好。不過妳昨天是早退了嗎？我跟蘇柃放學時去保健室找妳的時候，沒看到妳呢。」

　　「啊⋯⋯算是吧。」
　　谷微頓時感到有些心虛。

　　「妳沒事就好，平時看妳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身體不適的時候就別自己硬扛了。」
　　蘇柃在一旁如此說道。
　　「就是！如果可以的話，多依賴我們一些也不是不行。都是同班同學，守望相助！」
　　張沁依附和著蘇柃的話。

　　谷微有些驚訝於這些突如而至的善意，有些害羞地回應
　　「謝⋯⋯謝謝⋯⋯。」

　　「不用謝！」
　　張沁依與蘇柃同時開口，並露出溫暖的笑容。

　　谷微心想，自從遇見那隻黑貓以後，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鐘聲響起，學生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谷微翻開課本，撐著頭，看著窗外的天空。

　　此時，一陣手機的震動從外套口袋傳來。

　　谷微低頭查看，是一封來自父親的簡訊——
　　「谷微，找個週末的時間來趟家裡吧。爸爸有些話想跟妳說，是關於何紜的事。」

　　「何紜」這個名字，讓她的心猛然一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隨之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