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９９＃像禍國妖妃耶

　　站在廚房門口旁的視覺死角，時予暗暗握緊了拳頭。

　　實在是慘。他這下終於全搞清楚了，以前的總算釐清一概不算數，畢竟沒有那對雙親的助力，澄賢絕不至於成為之前那副模樣。

　　他說話會拐彎抹角，是說錯話就可能招來責罵、而沒安全感，走一步退兩步，來自父母的說詞反覆及事後的推卸責任、配得感太低、凡事太刁鑽是從未被讚賞過……

　　最後，對所有人極難升起信任，愛疑神疑鬼，源於從小被騙到大。

　　這點連澄賢都承認，自那次遭賢爸插刀後，他突然就很難再相信別人，並且在數十張空頭支票，以及彩虹幫的過河拆橋下，他好像幾乎喪失了這個能力。

　　或許是傷痛太大，導致他遺忘了要怎樣真誠而自然地去信賴誰，假設說外界對於同志的歧視是鳥籠，原生家庭的束縛便是上頭纏繞的鎖鏈。

　　「……阿姨，妳會覺得我很蠢嗎？」半響，澄賢鼻音重的聲音又從裡面傳來，「其實從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不能太親近我爸媽。」

　　早熟不全歸咎於早早便被強迫獨立，澄賢本身就相當會見機行事，然而，他寧肯自我催眠是賢爸臨時被打擾而不爽，也死命逃避著去面對他不願接受的真相。

　　如果他後續能趕緊拉開距離，別執意要去犯賤，勢必能少吃苦頭，不似現今被罵個兩句就走心，唉。

　　明明曉得他在這段親緣裡，壓根就不幸福，但是，偶爾還是會製造一些溫暖的回憶，像他們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也許他再努力點，這種日子在將來會越來越多吧？

　　像苦苦想挽回早已出軌的另一半，予媽和時予皆知，賢爸賢媽不僅僅是把澄賢困在了血緣的牢籠中，而是將人囚禁在虛幻的歡樂記憶裡。

　　儘管他始終都很明白，要逃、要想辦法掙脫，又之所以會不斷嘗試修補親情，是由於那些璀璨的片段太珍貴了，說不定哪天，他就會再次迎接到相同的美好。

　　「怎麼會呢？」眼下，壓著心痛和怒火，予媽盡力溫柔地勸解澄賢，「孩子想靠近爸爸和媽媽，是天經地義的事啊。」

　　成語是樂極生悲，予媽目前是悲極生怒，假如澄賢講的沒摻水分，賢爸賢媽在她眼裡，絕對是對需要回爐重造的失敗家長。

　　其中她最不滿的有兩點，其一是忘記澄賢的生日，在賢媽老是放生他那段裡被草草帶過，並非是記錯日期或存心，是直接忘掉有這天，還雙標地要他得在自己生日有所表示。

　　其二便跟這有關聯，賢爸賢媽嘴上說著送什麼都行，拿了禮卻又挑三揀四，這不實用那不好看，有夠掃興，她難得想像潑婦罵街。

　　兩個有病的。小孩滿心歡喜把禮物送到你手中，結果你馬上一盆冷水潑過去，張口就是語言打擊，哇塞，這換誰誰都心寒吧。

　　一顆心本來是熱的，把人罵得乾脆不送最好，然則當事人若真不送了，就改罵把你養大，還不懂知恩圖報之類的話，予媽超難理解這堪稱神經失能的行為。

　　「要投生到哪個家裡，不是你能選的。」請盡量別為了不被愛，就真浪費一生去治癒，慢慢地調適吧，「然後，我不會因此而為難你跟時予的。」

　　長輩的禍不及晚輩，除非已然同流合汙。予媽說這話是發自內心，而非基於初次見面時，講過澄賢曾以不同原因拒絕過時予而做提防。

　　她是看在澄賢現下算是信得過，才願意這麼說，要過她和予爸這關算簡單，性格不講究，起碼互相尊重，身家清白非出自八大行業，剩下就看時予個人啦。

　　而關於她那後半句話，澄賢確實有被講中想法，他是希望予媽若要棒打鴛鴦，下手時請快狠準，否則藕斷絲連，只會為彼此都徒增折磨。

　　「那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但並不必揣測這之中是否藏有暗示，不重要啦，總之是得到保證了，他轉而去誠懇提出請求，「阿姨，請妳別把剛剛聊的告訴時予。」

　　「你不打算讓他知情嗎？」聞言，不只予媽訝異，連時予都跟著愣住。

　　「我在他面前，都快慚愧得抬不起頭了。」出身、經歷說白了是爛得有剩，澄賢顯露出了小心思，「再給他自爆這些，我真的要無地自容了。」

　　就和面試一樣，你成績再好，看你背景太爛，或是沒個後台就依然刷掉你，這類甘苦談是屢見不鮮，用在愛情上也很恰當。

　　時至今日，澄賢早就離不開時予了，要是再讓後者聽聞此事，罪惡感會把他淹沒的，請體諒他想求一分尊嚴。

　　「也是這樣，我原本才會很牴觸要跟誰交往。」自身彷彿無根的浮萍，並無任何能和對象並肩的底氣，包括留住，「就連現在，我都常杞人憂天，怕時予去外面找新歡，或哪一天就忽然把我甩了。」

　　「他敢！」啪一聲，予媽隨即狠戾地拍桌，此言是針對腳踏兩條船。

　　她家誰敢玩弄他人感情，就等著瞧吧，這世界還蠻奇妙的，正常的家中，通常牽涉情愛層面的錯事，犯人很少會被包庇，還會看見全家一同教訓那人。

　　大概是性質上較為複雜，怕人搞情殺，或者三觀兼具的群體仍然是佔多數的，予媽表明若是時予在背地裡胡搞瞎搞，她立刻拿剪刀閹成小時子。

　　本人一臉無言，總懷疑予媽發的火有加進方才從澄賢那燃起的，旁聽著她嘀嘀咕咕，隨後把重心拉往新故事的主角頭上。

　　「雖說有他爸言傳身教，他應該會對你至死不渝啦。」

　　在忍耐到極限前，再上竄下跳都沒事。總歸是過來人，予爸那正人君子，教出來的兒女大致上不太會走歪，即使那也未必啦。

　　罷了。反正啟蒙教育裡，予媽親眼見識過予爸向予姐、時予教誨過不少人情世故，裡頭就有談戀愛的二三事，都講得那倆能倒背如流了。

　　是那樣啊？澄賢聽了心感好奇，調侃地問著，「叔叔是哪位情場大師嗎？」

　　「要當大師還早勒。」那得投身進萬花叢中多少次啊，她反而會敬而遠之的，散漫地揮揮手，「單純是他的作為擔得上而已。」

　　予爸此生，只交過兩任女朋友，予媽是第二任，第一任在升大學前被女方的父親強拆，緣由為予爸當初家境貧寒，只剩予祖父、予祖母在家顧他和他弟，予阿公、予阿嬤兩位則都前往外地打拚。

　　彼時經濟剛起風，要設法往都市去才賺得了大錢，女方父親身為商戶，利益至上的眼光不容許女兒交個像吃軟飯的，強勢介入提分手，並一鼓作氣舉家搬遷，也去趕風口了。

　　從此之後，雙方就再也沒過聯繫，進入予媽篇章，予媽予爸相識是剛大四時，在各系舉辦的聯誼活動裡，叔叔會參加聯誼哦？澄賢驚訝地追問。

　　「時予他爸，沒時予那麼閉俗。」指中文的內向、社恐，予媽想了一會，「比較像是穩重可靠的鄰家哥哥。」

　　起自年代純樸和幸運，予爸並未遭遇時予曾受過的排擠，一路開心地長大，性情偏開朗，就變成了外表清冷英俊，實則溫潤如玉的完美老公人選。

　　老年人都在說，這傢伙一看就必成大事，也估計是個疼老婆的，予媽則被顏值蠱惑，況且女追男隔層紗嘛，因而羅曼史的書寫者呢，正是澄賢眼前這位女人。

　　「不唬你，我當時也挺有本錢的。」百聞不如一見，予媽手機裡有舊時期的照片，從中找了最滿意的，「如何？」

　　「哇，阿姨妳長得……」盯著螢幕仔細端詳後，澄賢試著把腦中的實話轉得文雅些，「偏……迷離魅人型的。」

　　真心話為「像禍國妖妃耶」，年輕的濃顏系女子眉眼微勾，身材凹凸有致，周身氣場強烈而張揚，極具攻擊性的樣貌攝人心魄，不分男女皆會拜倒於石榴裙下。

　　「是吧。」她同樣也如此想著，稱讚澄賢懂得時尚，而後自顧自拍胸自誇，「我還當選過校花呢！」

　　縱然，予爸顯然不為美色所誘，她追到下學期中，才成功攻略未來丈夫，途中不乏花招百出，還做過愛心便當，聽得澄賢瘋狂長雞皮疙瘩，太厲害了。

　　兩人名正言順後，甜蜜許久未曾發生過爭執，像澄賢與時予，直至論及婚嫁，可但凡是認識予爸的大人，都非常不看好予媽。

　　「都說，我這副長相，不像個安分的。」

　　予媽受到了無數老一輩人的唾棄，包含予祖母，當面說她像狐狸精，搔首弄姿的，更甚者還說像妓女，娶回去會家宅不寧，話有多毒就能多毒。

　　她沒和誰結仇，予爸固然曾有許多追求者，她終歸脫穎而出，殺出光明之路，情敵們還與她惺惺相惜，何況她親自打聽過，就那群人看不慣她這張臉。

　　幸虧予爸時刻坦著，扛住風波跟予祖母作對，她才勉強能不在意，加上予媽娘家——鄭姓的鄭爸鄭媽當後盾，縱使這面盾……防禦力不高。

　　鄭爸鄭媽雖疼予媽，可惜個性都太懦弱了，被嗆都只私下偷偷委屈，不敢正面反抗，即便他倆大力支持予爸予媽，卻無法擋住外頭吹拂的狂風暴雨。

　　雪上加霜的是，予爸ＢＥ的前任回來尋找舊愛，白月光霸氣回歸。

　　「……？」聽出某種套路的鋪陳，澄賢表情故障後，下意識摸摸脖子，「那，阿姨也要追妻火葬場了嗎？」

　　「沒沒沒沒沒。」予媽飛速否認，沒機會搞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那套。

　　予爸一旦像渣男左右搖擺，不用白月光作妖，她會自行退出，茫茫人海從不缺胯下有肉的，奈何主人公就算乖乖的，那名女孩依舊帶來強大的威脅。

　　「因為她的確是白月光，而且是——真正的白月光。」



１９９．ＥＮＤ



【作者後記】

進入予媽的過往回憶
讓人心塞的片段總算是過去了
小小賣個關子
予媽的故事比起前半段要好多了
另外
輩分稱呼是以澄賢的角度為主

下一篇就２００回啦！
大家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