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以留下來 14

　　漫畫與妹妹。

　　即使是這種時候，這個約定依然有效，既然不能傷害妹妹，那就破壞自己的漫畫吧。

　　只要漫畫從她們姐妹面前消失，她和真希就能回到以往，再也不會吵架了。

　　這也是真希想要的。只是要妹妹想要的，做姐姐的沒有第二句話，立即成全。

　　「姐姐……！」

　　墜入深沉絕望的真希哭喊著。

　　「不要這樣……求求妳不要這樣……」
　　
　　從冬子手上掙脫的真希，踩著寂寞的腳步，撲倒了自己的姐姐。

　　「那是真希和姐姐一起努力，嘔心瀝血完成的啊……！」

　　緊緊抱著姐姐，絕不鬆脫，只因為不想看到她們姐妹同心協力完成的成果，再代替她受罰了。

　　「姐姐，不要！拜託妳不要！」

　　「放手，真希！真名已經不要這些東西了！」

　　留著也是占空間，不如在她還摸得到的時候，由她親手毀掉吧。這樣這些漫畫也是死得其所了。

　　「那是姐姐的漫畫！姐姐不能這麼做！要懲罰就懲罰真希一人！是真希的不對！」

　　「……」

　　「要不是真希自作主張，姐姐你們也不會受傷！真希對不起姐姐！所以……拜託，姐姐，放過這些原稿！還有那麼多人等著姐姐的漫畫，姐姐不能不畫！」

　　大徹大悟一般，真希的真情，讓真名沒有抗拒妹妹的壓制了，揮動的手臂也放下了原稿。

　　「都是真希的不對！姐姐不是真希一個人的東西，姐姐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儘管去做！真希不會再搗亂了！」

　　「……」

　　「求求妳，姐姐……拜託妳，別再責怪自己了。明明都是真希的自私，姐姐和大家才是受害者，所以請妳住手，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真希啜泣著、哭訴著：

　　「真希會離開！發誓永遠不再動姐姐的漫畫！姐姐，收手吧！那是姐姐的漫畫，是姐姐的心血，姐姐不能這麼做！」

　　當自己一直以來的成果，被輕易地破壞、糟蹋，會有怎樣的心情？真希，妳真的已經明白了嗎？

　　均太覺得在場有個人可以判斷這件事，只有她有這個資格。

　　「……真希，起來吧。」

　　均太發出無力的聲音：

　　「真名都已經聽到了，所以妳趕快起來吧。」

　　「姐姐……？」

　　真希半推半就，因為是均太說的，讓她不能接受吧？要就由真名親口說，這個妹妹才能放下更多的拘束。

　　不過，真希總算是聽進了一次。

　　拖著虛脫一般的身子，恢復到她本來的身高。
　　
　　被壓倒在地的真名，則是一聲不響地在那之後起來。

　　「姐姐，對不起……」

　　「真希。」

　　「姐姐，真希會離開這裡，姐姐放心，姐姐一定要相信真希！」

　　「和學長道歉。」

　　「咦？」

　　「……」

　　「好，真希道歉。」

　　無法違抗姐姐命令的真希，為了討好姐姐過來了。

　　深深地一鞠躬，語氣裡卻仍少不了委屈，就像被逼一般：

　　「對不起，真希不該打你。」

　　「……」

　　「對不起，真希誤會你要和真希搶姐姐。」

　　然後——真希害羞地搔著自己的臉頰：

　　「然後……謝謝你，要不是有你，真希或許還不知道姐姐的工作有多辛苦。」

　　「……」

　　「雖然只是兩個星期，真希就快受不了了。原來漫畫家的工作這麼累人，以前真希還以為漫畫家只要負責畫畫。」

　　「是嗎？那妳現在是不是認為，被真名炒魷魚了，鬆了一口氣？」

　　「……才沒有。」

　　真希不想被小看地接著說：

　　「雖然當下真希是那麼想，不過成果出爐的瞬間，真希也是苦盡甘來，原來辛辛苦苦完成一件事……是那麼讓人高興。」

　　「……」

　　「雖然現在被趕出來了，沒辦法再碰漫畫，不過真希不會後悔，給大家添了那麼多麻煩，罪有應得。」

　　「真希……！」

　　「姐姐，對不起。要是真希再待下去，肯定又會想要佔有姐姐，做出傷害其他人的事情，真希也覺得真希不能待在這裡。」

　　真希冷靜地和每個人各鞠了一次躬，表示自己說的是真的。

　　「很抱歉因為真希的關係，讓你們操心了。」

　　「真希。」

　　身為家長的莎莉上前了。

　　「莎莉修女，對不起。」

　　「真希，妳會變成今天這樣，我也不是沒想過。」

　　「……」

　　「妳從小就很高傲，是因為妳天資聰穎，無論讀書或運動，都能看出妳是上天的寵兒，優秀的妳，沒有受過挫折，再加上真名一直很疼愛、珍惜妳，讓妳變得無法無天。這樣的妳，想說什麼就可以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要是風向不對，就立即扔給真名，沒有半點責任感，所以其他小朋友都很不喜歡妳，每當妳私下為真名做負面宣傳的時候，她們就會露出為難的表情，卻又不想惹毛妳，因此她們只能趁妳不在的時候，趕快把握時間，欣賞真名的精心傑作。與其說妳們姐妹感情好，倒不如說妳們的身邊也沒有其他人了。」

　　真希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莎莉修女。」
　　
　　真名的介入，成功轉移眾人的目光：

　　「有什麼責罰，全給真名吧。真希會變成這樣，真名也要負一些責任，真名這個姐姐做得很失敗。」

　　「姐姐……！」
　　
　　「真希，交給姐姐處理。」

　　真名回過頭面對莎莉：

　　「真名已經下定決心了。」

　　「那就請妳留在王女。」

　　「咦？」

　　「真名，妳不是已經不畫了嗎？這樣的話，妳轉入藝術學校也是毫無意義。反觀王女，就算妳變成正常學生，這裡也可以讓妳讀書。這一招真是巧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招，甘拜下風。所以，就留在這裡吧？而且，真希不也已經決定，要成為王女的學生了嗎？那妳就好好待在這裡，迎接妳的學妹吧。」

　　真名不知所措，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然而當她與在場的其他人以眼神確認，才驚覺是這麼一回事。

　　「我話先說到這裡，既然妳們姐妹已經和好了，那我也該離開了。」

　　莎莉點到為止，與均太他們輕輕點個頭，就踏出教室，沒入走廊的另一端。

　　如此灑脫的行徑，不由得讓人覺得真的做了一場夢。

　　但是，這裡是現實。

　　均太能充分感覺到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是現實。

　　當莎莉離開後，這個教室就只剩他們幾個學生。

　　織香與冬子沒有一開始的拘謹，可以自在地暢談了。然後，想起了什麼，緊張地拿起手機……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們只能無言以對地看著罪惡感滿溢的真名，來到均太面前。

　　「學長……」

　　「真名，妳什麼都不必說。妳可以繼續待在王女，應該要為了這件事高興才對。」

　　笑一個吧？

　　「學長……對不起，都是因為真名，學長才會受傷。」

　　難過地落淚，難過地不能自己，真名以淚洗面，撲進均太懷裡，明明結果是好的，真名還是回頭糾結起均太的事情。
　　
　　作為學長，應該要在這個時候安慰難過的學妹，遺憾的是……他的全身都已經因為左手受傷，沒有力氣了，只能以一副抱枕的樣子，讓學妹盡情躺在懷裡哭泣。

　　真是……小機靈鬼的學妹啊。

　　哭得唏哩嘩啦，真名的啜泣聲不曾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