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集、你都看到了吧？

第六十七集、你都看到了吧？

新治電視台八樓化妝間內，楊玟宇呆呆地看著鏡子前，經過化妝摧殘的自己發呆。

今天，他要上《娛樂大集合》通告，主要是和所有觀眾推廣《森林聖地》這部電影，其次和其他嘉賓互動玩遊戲。

這還是他第一次上通告，他之前聽過一些軼聞：

據說，只要你在綜藝節目上表現得令主持人和導演滿意，或者貼合導演事前提供的人設，那麼你接下來的道路一定會順順利利。

應該…是謠言吧？楊玟宇心想，他拿起手機，點開【說話】查看訊息。

距離他上次和張諾軒見面已經過了四天，他們【說話】上最新的聊天記錄依舊停在半小時前，他發給張諾軒的【一切都OK哦！】。

張諾軒說過，他已經預想過現在這個局面，也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因為感情變淡提出分手…

啊…阿諾啊…我好想現在就見你啊…

楊玟宇的手指不安分的停在【撥通】鍵上，想到現在還是上課時間，他現在打過去的話，十有八九會讓他的男友喜提手機被沒收的大禮包。

他環顧四周，經紀人們早已被安排在觀眾席上當暗樁，化妝間內只剩下他和幾個未知名的演員。

想到到時的提問環節，羅光宏一臉嚴肅的問很奇怪的問題，他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

「你你你好！宇文前前前輩！」

楊玟宇轉過頭，來者是一個他有點印象的短髮女演員。

「我記得你是…」他想起女孩剛進來的自我介紹問道：「《春風》劇組的？」

「對！我是《春風》裡面扮演女主角香兒的演員！」女孩慌忙從口袋拿出一個小本子，打開後遞給楊玟宇，壓抑激動的說：「請問你可以幫我簽名嗎？我我我是你的影迷！」

楊玟宇還沒把答應的話說出口，化妝間的門被推開，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對所有人宣布：「還有三十秒！大家可以出來集合了！」

女孩有些失望，她剛準備收起小本子，下秒楊玟宇拿走小本子，很快的在上面簽了名還給女孩。

女孩睜大眼睛看著小本子上的簽名，激動的差點手舞足蹈。

「快走吧，等等就出場了。」

「謝謝你！」

女孩之前在網上看過一篇報導，稱楊玟宇當年因為耍大牌被天高公司冷藏。身為【小水滴】，她當然不相信這篇報導，一心一意的和其他小水滴們為楊玟宇洗白，等待楊玟宇回歸的那天。

如今，楊玟宇傍著大作品重新出現在大眾視線中，她和其他小水滴們知道自己的等待沒有被辜負。

她滿心歡喜的把小本子放進椅子上的書包，最後一個離開化妝間。

當化妝間進入一片漆黑，某部手機發出光芒，屏幕顯示的是：【您有一則來自【阿諾（愛心）】的訊息】。

在一個小時前，張諾軒收到一封威脅信，信中要他一個人到美術室走廊見面。

等到他來到目的地，赴約的是一個綁著馬尾辮的眼鏡少女。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

眼鏡少女從容地掏出學生證，學生證上除了少女的照片和姓名班級外，右上角還貼著【新聞社】的貼紙.

「我叫李盈絲，高二（五）班，是新聞社主編。」

「你好？」張諾軒有點摸不著頭腦，納悶哪有威脅的人主動報名字給對方。

「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我的名字出自司馬光的《西江月》，很有詩意吧？」李盈絲自豪的說道。

其實，我沒興趣…張諾軒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說：「所以…你找我是？」

「你頭腦壞了是不是？我找你難道要和你告白？」李盈絲的嘴似乎淬了毒似的，說起話來讓聽者感覺很不舒服。

張諾軒微微皺眉，看著李盈絲掃視自己嘀咕：「嘖…你居然喜歡男生？可惜…」

「看BL不代表喜歡男生。」張諾軒下意識脫口而出，他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閉上嘴不再多說。

李盈絲露出得逞的笑容，一步步靠近張諾軒。

「所以你承認你喜歡看BL咯？」

張諾軒沒有接話，她嗤之以鼻的喃喃：「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男生和男生談戀愛？這很噁心欸！真不知道你們這種人在想什麼…」

別生氣…別中招…是說這個人是怎樣？我不認識她，為什麼她說話這麼毒？張諾軒偷偷捏著大腿，不讓自己被李盈絲的話激怒。

即使對方說的話是這個世界的常理，他對這人的反感程度已經可以和陳松赫齊名。

「你找我…你威脅我，是要我做什麼吧？」

「我喜歡和聰明的人說話。」

李盈絲拍拍手，從口袋掏出一個小筆記本，從裡面挑出一張照片遞在張諾軒面前說：「你認識這個人吧？」

照片上的主角是楊玟宇，他背對著鏡頭，不知道和誰聊天聊得那麼開心。

「是又怎樣？」張諾軒冷冷的反問。

李盈絲略感驚訝，她從筆記本換了張照片嘀咕：「這麼爽快就承認了？害我浪費多一張照片…」

第二張照片上是他和張祐軒有說有笑的與楊玟宇聊天，看樣子這個人應該是趁著他們放學的時候偷拍的。

「沒錯，高三（四）班的楊玟宇，也就是宇文游陽。」李盈絲把照片重新放回筆記本，對張諾軒露出得意的眼神，「我要你讓宇文答應我們新聞社的邀稿，就這麼簡單。」

張諾軒有些無言，更是感覺對方多此一舉。

「我沒有這個義務幫你。」

說完，他經過李盈絲，離開這場沒有意義的談判。

李盈絲沒有說什麼挽留的話，她轉過身，背對張諾軒自言自語：「這麼說，你想明天全校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歡看BL咯？」

張諾軒頓了一下，他轉頭看向李盈絲，李盈絲手上多了張小巧的黑色SD卡。

「你以為這些照片是怎麼來的？我寄給你的照片只是這張SD卡的九牛一毛哦！」李盈絲得意洋洋的說道：「之前我就注意到你了，那個跟宇文走得很近的混血插班生。我原本想趁你一個人的時候再拜託你，沒想到被我拍到這些東西呢~」

這情節過於跳脫，張諾軒不知道要從何處吐槽，只是現在不是時候。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盈絲或許沒想到張諾軒會這麼問，她把SD卡放進口袋內，有些憂鬱的說：「如果我說，這是為了新聞社，你信嗎？」

張諾軒當然不信，靜靜的看著李盈絲那拙劣的獨角戲。

「最近沒什麼人關注我們新聞社，上上周的社團招新人數也不理想，我們很有可能會倒閉。所以我想做一篇關於宇文的採訪報導，這樣宇文可以打響學校的知名度，我們社團也有人關注，這是雙贏…」

說到這，李盈絲「哼」的一聲冷笑：「我還以為他對人和善，一定會答應我們，沒想到他對我們愛理不理的，還無視我們的郵件…」

「有沒有可能，你們發過去的採訪問題讓玟宇哥不舒服，所以他不打算接受？」

李盈絲不屑的看向張諾軒，語氣變得更犀利：「那又怎樣？只是一些小問題而已，又不會要了他的命。要不是他不答應，我才不想當壞人，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威脅你。」

張諾軒忍無可忍，重重的說了句：「不要把你的做法說的那麼高尚，既然他不想，也請你不要再死纏爛打。」

李盈絲沒有被激怒，她笑眯眯的看著張諾軒說：「這麼說，談判破裂了？」

張諾軒沒點頭，也沒搖頭。

李盈絲想了一會兒，她走到張諾軒身邊開口：「這樣吧，我看你今天應該是被我的話氣到沒辦法思考，我就大發慈悲，給你三天的時間好好想想吧！」

說完，她在筆記本上寫下什麼，撕下那一頁後塞進張諾軒的校服口袋。

「你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吧~」

李盈絲踏著不緊不慢的腳步離開，張諾軒從口袋拿出那張字條，字條上寫的是她的聯絡方式。

他把字條撕成一半，狠狠的揉起來丟在地上。片刻，他拾起那團碎紙，打算待會兒丟進垃圾桶。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看著靠近美術室大門的轉角處開口：「出來吧，你都看到了吧？」

歐陽優澤從轉角處出現，臉上沒半分被發現偷聽的羞愧。

「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張諾軒無奈的說道：「我以為是傑盟還是昊仁，沒想到是你。」

歐陽優澤靠在欄桿旁，他望著李盈絲身影消失的位置，緩緩解釋：「惡補時間到了，你不在班上，所以我到處找你，結果…」

「你都聽到了什麼？」

歐陽優澤思考一會兒，回答：「全部，她讓你叫玟宇學長答應什麼，還有…」

他沒繼續說下去，張諾軒知道他發現了自己腐男的身份。

「我不認為你喜歡看這些有什麼壞處。」

張諾軒愣了一下，歐陽優澤平靜的說道：「在沒有觸及法律的情況下，我們沒有理由指責其他人的愛好和興趣，你不用顧慮…」

「我一個男的喜歡看BL，任何人聽到都覺得我噁心吧？」

張諾軒有些筋疲力盡的看著歐陽優澤，露出苦笑，「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算是我自作自受吧，怪我喜歡看這些，還拿你們幻想…」

他經過歐陽優澤，離開前淡淡說了句：「現在你知道我有多噁心了吧？你想告訴其他人沒關係…」

自從上次不小心觸發那段回憶後，他日日都在做惡夢。

他夢到朋友們知道自己喜歡看BL、也夢到他們一個接一個的離他而去、還夢到楊玟宇因為知道這件事，和自己絕交…

儘管他和楊玟宇說過不會嫌棄對方的話，可他明白，欺瞞的後果不是用一句「對不起」就能獲得原諒。

楊玟宇最憎恨的就是背叛，光是之前因為誤會裴卓誠就是那個「背叛者」，從而和這位朋友絕交。

對方能這麼對待認識多年的朋友，更何況只認識幾個月的他？

「情侶」身份不是免死金牌，也不是他可以輕易獲得楊玟宇原諒的萬能答案。

他這幾天真的害怕噩夢成真，當李盈絲拿這件事威脅自己時，他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那些消極情緒以及當初的恐懼再次卷席全身。

他累了。

他不想在所有人面前繼續裝下去了。

被發現就被發現吧，大不了…以後的高中生活，我一個人度過就好…

「張諾軒，你給我站住。」

張諾軒下意識停下腳步，他從沒聽過歐陽優澤如此嚴厲的語氣。

歐陽優澤走到張諾軒的面前，他的眼神凌厲，儼然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看起來像一顆隨時爆炸的導彈。

張諾軒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他閉上眼等著自己種下的惡果。

一秒，兩秒，三秒，他的耳邊沒傳來歐陽優澤的聲音。

他睜開眼一看，只看到歐陽優澤正準備用手刀劈他的頭。

咚！

「唔！！！」他吃痛的蹲下來捂著腦袋，下意識吐槽：「你平時對瑞克下手這麼重嗎…」

「沒，你的這個比較重。」歐陽優澤甩甩手，蹲下來瞪著張諾軒反問：「我有說你噁心嗎？」

「沒有…」

「我有說我不喜歡嗎？」

「也沒有…」

「我有說你這樣做不對嗎？」

「沒…雖然我這個確實不對…」

「既然我沒說，你為什麼要自己決定這一切？」歐陽優澤起身扶住張諾軒，聲音變得低沉許多。

張諾軒還沒開口，他義正言辭的拍著張諾軒的肩膀說：「我不知道那個人威脅你幹什麼，但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會袖手旁觀。」

張諾軒有些觸動，明明是他自己的失誤，朋友卻願意幫他度過這個難關。

「說吧，從頭到尾發生了什麼，說詳細一點。」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經過張諾軒幾分鐘的講解，歐陽優澤大概了解整個事情的經過。

「那個女的，她向玟宇學長邀稿，玟宇學長因為那些不恰當的問題拒絕，所以她跟蹤你們，剛好拍到你買耿美的照片，所以她拿這個威脅你讓玟宇學長答應？」

「就是這樣…」張諾軒嘆了口氣，那些消極情緒慢慢的從他身體散出。

他靠在欄桿旁，雙手撐著臉煩惱：「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我不想打擾玟宇哥。玟宇哥最近很忙，如果被他知道，他肯定會不顧一切幫我…」

想到楊玟宇真的會這麼做，歐陽優澤沒對這句話做出什麼評論或吐槽。

「那個人說給你三天的時間，你打算怎麼辦？」

張諾軒想了一會兒回答：「看著辦吧，反正我不會讓玟宇哥答應，那些問題真的對他很不友好…」

「所以，你打算犧牲自己，不讓玟宇學長被傷害？」

歐陽優澤的這句話再次觸及張諾軒的回憶。

張祐軒曾經哭訴過，他總是一味的犧牲自己討好以及成全他人；翁思傑也曾經指出，他不想其他人受傷，所以讓自己受傷就好。

他還想起，自己曾經對楊玟宇說過，「不要一個人扛，一起見招拆招」。

如今他又重蹈覆轍，還違背了當初的話，可他真的不想楊玟宇被傷害。

他搖搖頭，把臉埋在欄桿前喃喃：「我之前好不容易讓玟宇哥走出他的噩夢，他之前幫了我很多，所以…我不想麻煩他，也不想勉強他。」

「我知道你是為了玟宇學長好，可如果我是玟宇學長，我應該會很傷心。」

張諾軒詫異的看向歐陽優澤，歐陽優澤一臉麻木的指出問題所在：「你們是情侶，你有難卻隱瞞他，換做是他有難隱瞞你，你會好受嗎？」

張諾軒沒想過這種換位思考，他試著想象一番，艱難的以點頭作為回答。

「你現在有難不想讓他擔心，這點我不會說你什麼，但我不希望你因為這樣獨自承受，我不要我認為把你交給玟宇學長是錯的。」

說完，歐陽優澤轉過頭，不讓張諾軒看見他那張微微泛紅的臉。

張諾軒沒有吐槽，只露出真心的微笑。

「謝啦。」

上課鈴聲響起，歐陽優澤拍著張諾軒的肩膀說：「走吧，回班。」

「嗯。」

他們走在走廊上，歐陽優澤突然問了句：「你剛剛說你拿我們幻想，幻想什麼？」

「呃…」想起這件事，張諾軒有些心虛的說：「嗑你們的互動？」

「有我？」

「抱歉啦…我以後不會了…」

「你拿我和誰？」

「如果我說瑞克，你會原諒我嗎？」

「…」

張諾軒意識到不妙，趁著歐陽優澤朝他投射死亡凝視前拔腿就跑。

謝了，優澤。這是他的真心話。

他想起赴約前，他好像看到手機屏幕彈出什麼訊息。趁著老師不在走廊，他拿出手機查看。

【玟宇哥（愛心）】：【一切都OK哦！】

他記得他和楊玟宇上一個的對話，那是他問楊玟宇：【一切都OK嗎？】

想起剛剛發生的事，他放慢腳步，在進班前發了個【沒事就好】的貼圖給【玟宇哥（愛心）】。

他不想讓楊玟宇知曉，至少…楊玟宇還不知道他的腐男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