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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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2-04
「敏貞……」玉舒靜哭得很是傷心,又喝了一杯。
「別喝了!」吳域中想去阻止時,玉舒靜已經喝完了。
「為什麼?域中,為什麼會在我身上發生這種事?」玉舒靜醉眼茫然地看著吳域中。
「這個……這裡不是討論這個的地方。」吳域中清理一下垃圾道:「小姐,夠晚了,我們趕緊走人吧。」
「唔?這裡是什麼地方?」玉舒靜眼睛半開不張地四處環顧,他們好像在某個樓層中,只是四周一片空曠,除了鋼筋水泥外,什麼也沒有。
「這裡是還在施工中的大樓,我們好像在……二十二樓?連窗戶都還沒裝上,冷死了。」吳域中沒好氣無奈地回答。
「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姐,是妳說要找地方喝酒,又要是很新鮮的地方……」吳域中快瘋了:「哪知道妳會想到這裡。」
「你不喜歡這裡,為什麼還要陪我來?」玉舒靜繼續發著酒瘋。
「我怕妳一個人來,會有危險……不過說實在的,這樣的喝酒氣氛還挺有趣的。」吳域中有些哭笑不得。
『砰碰!』樓下忽然傳來一些響聲,緊接著整棟施工中的樓房都暗了下來。
「不好,連留守的管理員都走了,這裡沒電了。」吳域中失聲道。
「那我們還能搭工地用的電梯下去嗎?」玉舒靜著急問道。
吳域中看看她,額頭頓時冒出三條線:「雖然還在蓋,但是樓梯應該是有的,我們找找看。」
果然,在樓層的角落讓他們發現樓梯的結構已經蓋好了。
不過有一個小小的問題……樓梯的扶手欄桿還沒搭上去。
加上周圍的牆壁有些也還沒蓋好……
玉舒靜勉強走下了兩層樓,一直低頭下望,沒有燈光,樓梯四周又一片空曠,像是朝著無盡的深淵走去。只要一步踏空,就萬劫不復了……
「我走不動了,好恐怖喔!」玉舒靜全身發抖,腿軟到寸步難行。
「要不我抱妳下去?」吳域中提議道。
「不要!腳不著地我會更害怕的。」
就這樣,他們又走了一層樓。
「實在走不動了。」玉舒靜抵擋不住自己的恐懼,不得喊停。
於是他們在不知第幾層又找地方坐了下來。
「我需要緩緩氣,你先走……」玉舒靜深吸幾口氣,試圖平撫自己緊張的情緒。
「我怎麼可能先走?都幾年的朋友了。」吳域中嗤之以鼻道。
「不是的,我要你先走……」玉舒靜還沒緩過來。
不等玉舒靜把話說完,吳域中便搶話道:「妳走,我走。妳不走,我留下。這事是沒有商量餘地的。」
「吳先生,你說完了嗎?」
「嗯?」
「我叫你先走去找工地管理員,他的臨時住所應該就在工地附近。請他重新打開電源,我就可以搭電梯下去了。在這個關頭上,出糗就出糗了。挨罰就挨罰了。」玉舒靜沒好氣道。
「妳……怎麼不早說。」吳域中搔首賠罪道:「我以為妳已經醉得不輕,在酒後胡言亂語。你等著,我去去就回。」
望著域中速速離去的背影,玉舒靜心中仍是流過一股暖意。
域中,快點呀!我怕黑……等著你為我點亮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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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倌。何爺已經在樓下等您一同用早膳了。」
玉舒靜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嗯,知道了。」玉舒靜甩甩頭,掙扎了一陣,讓整個人的身心回來面對現實。
是的,這裡是一家客棧的廂房。
是的,我現在人在當朝,正在跟狼牙幫幫主去找天雨星閣的路上。
於是,她速速地起身,快快地梳洗,然後為自己化妝打扮。
玉舒靜其實還滿喜歡古裝的,雖然很多時候有些不方便。不過打扮起來卻很顯柔情飄逸。不知不覺中,自己的舉止都氣質高雅起來。
唉!要不是一來就碰到一連串身不由己的鳥事,這當朝的風光,能夠慢慢品味,該有多好。
她裝扮好正要出門,才想起桌上那頂圍有透明白紗的斗笠。玉舒靜嘆了口氣,將斗笠戴上後才出門。
樓下何永靖已經等候多時了,玉舒靜看到他並沒有配戴他的狼牙項圈。他一直等到玉舒靜坐定後才動筷子。
「我可以脫掉斗笠吃飯嗎?」白紗後低前高,露出口鼻,遮住額眼。雖可進食,但畢竟頂個大帽子在頭上,又有白紗在眼前晃動,頗不方便。
「除非妳想讓大家都知道妳是仙姑。」何永靖壓低聲量道:「如果妳的行跡敗露,妨礙我們前行的話,想想妳還在狼牙幫的朋友吧。」
「今天可以別趕路了嗎?」玉舒靜抱怨道:「昨天趕了一整天的路,我真的累了。」
「又不是妳在趕路,累的是我的馬好嗎?」何永靖笑道:「快吃吧,好戲今天才開始。這間客棧是山腳下的最後一間了,此去沒有馬路,需要徒步。」
「什麼?」玉舒靜快瘋了,吃飯的速度更快了。
「小玉姑娘很能吃呀!」何永靖訝異道。
「小玉姑娘?」玉舒靜眨眼望向何永靖。
「不然要叫妳什麼?妳的法號舒靜嗎?我聽孫峰都是這樣叫妳的。」何永靖聳肩道:「我說過了,我也想交妳這個朋友。雖然妳已經挑選了傅士迪……但是不妨礙我們做朋友吧。」
和他凶神惡煞的外表相反,何永靖的內心其實很柔軟……
「要跟我做朋友也行,先放了秀蘭和孫峰。」玉舒靜馬上開始交換條件。
「唉!還是先找到天雨星閣吧……」何永靖忽然停止說話,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怎麼啦?」
「我們有朋友。」何永靖淡淡道。
「你的朋友?我都不知道像你這樣的人也有朋友。」玉舒靜跟著四處張望,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要叫他過來一起坐坐嗎?」
「這個朋友不是那種朋友。」何永靖無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們被跟蹤了。」
「那怎麼辦?」玉舒靜覺得這樣的狀況很武俠,因為武俠小說中每回描述吃飯的場景,一定會有事發生的。
「妳吃妳的,不動聲色。」何永靖邊警覺邊道:「吃完了我們照樣上路,這道上的朋友若有什麼目的,遲早會現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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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們吃完飯後,何永靖就真的把馬留在客棧,開始與玉舒靜做徒步的旅程。
山路越走越窄,也越來越不平坦,所以馬匹是進不來的。
沒多久他們來到一個分岔路口。何永靖停下來問玉舒靜:「現在是就要看妳的了,通往天雨星閣的路,究竟是哪一條?」
這裡是三岔路口。所以走對的機率是三分之一,其實還不算太小。可是膽小的玉舒靜從小就不太敢賭博,現在說自己其實不知道又有點太遲了。
正當她舉棋不定,選擇困難時,何永靖對著一片草叢,好像在對空氣放話:「朋友一路跟蹤到這裡,難道不累嗎?」
忽然間,草叢中竄出一條人影,是一名束身武行裝扮的女子。她見到何永靖和玉舒靜便抱拳笑道:「何幫主雅興,春來與佳人相約踏青。」
「原來是錢護使。」何永靖笑道:「閒來無事,出來走走。驚動貴教,打攪打攪。」
「她是誰呀?」玉舒靜小聲問道。
「她是水火教的護教使者,錢飛鳶。身懷絕技『一線銀河』而名震江湖。她的大哥錢飛鷹就是水火教的教主。」何永靖順帶解釋道:「水火教在天雨山雖然只佔據一個小山頭,但是天雨山脈就他們一個教派而已,所以只要有武林中人入山,他們都會很緊張。」
「是啊,尤其像何幫主這樣,連狼牙圈都不戴,顯然不願被道上朋友識別。這般低調更是讓人不安啊……這位是?」錢飛鳶順風耳聽見他們的私語,不過由於玉舒靜罩著白紗,她無法看清玉舒靜的面容。只是她的目光犀利,似是要穿透白紗一般。
「這位不是道上之人,不便透露身分。」何永靖謝絕洩漏玉舒靜的來歷。
「哇,想不到呀!何幫主,什麼時候棄暗投明,跟王公貴族打起交道來。」錢飛鳶打量著玉舒靜的行頭,下了一個非富即貴的結論。
「錢護使說笑了,就是尋常一個朋友而已。她不黯武林中事,所以在江湖上走動,也就不便出示身分。」何永靖再拒絕一次,不過態度更強硬些。
「尋常朋友一同遊覽天雨山?」錢飛鳶大笑道:「何幫主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可是為了天雨星閣而來?」
此言一出,何永靖動怒了:「錢飛鳶,夠了。這天雨山南北縱橫十來多個主峰,我們此行不過是走訪其中一個,跟你們水火教盤據的那個小山丘沒半毛錢關係。」
「是啊,偏偏就是傳說中最有可能的那個。」錢飛鳶正色道:「除非眼前的這位姑娘就是玉子仙姑。」
「不管是誰,都跟妳無關。」何永靖冷冷道。
「如果我偏要知道你跟誰來呢?」錢飛鳶話才說完,玉舒靜就見一道銀光自她那兒射來。速度之快,躲都躲不掉。
哪知何永靖速度更快,就在那線銀光抵達玉舒靜的面紗前,何永竟伸手將其攔下。瞬間就建一條細細的鋼絲纏繞上何永靖的手腕上。鋼絲的末端是枚錢幣大小的金屬鷹爪。
「一線銀河?!錢飛鳶,妳別太過份了。都說是本座的朋友,妳還使出殺招!」何永靖用力一扯,錢飛鳶整個人都被拖了過來。她趕緊抖動鋼絲,說也奇怪,鷹爪竟忽然就往反方向繞動,脫離了何永靖的手腕,被她收了回去。
「我只想看看她的真面目而已。」錢飛鳶收線後道:「姑娘若能自行摘下斗笠,我就不用動手了。除非妳真是仙姑!」
「錢姑娘,我真的不認識妳。」玉舒靜驚魂甫定道:「我也不是真的仙姑……就是普通的一個草菇而已。」
錢飛鳶愣了愣,自言自語道:「聲音是像,可是話語甚是粗鄙,又不像……」她轉念道:「不如請姑娘指點,若是要去天雨星閣,該選哪條路呢?」
玉舒靜也愣了愣,這正是剛才錢飛鳶出現前時她遭遇的難題。不管三七二十一,隨便吧。於是她指了中間那條路:「我哪知道呀,都說了我不是仙姑。」
「呵呵,何幫主,祝好運。」錢飛鳶說完將身一縱,便又竄入草叢中,不知去向。
「好快的身手……這是輕功嗎?」玉舒靜嘖嘖稱奇道:「何幫主也行嗎?」
「哼,逃跑用的伎倆,不屑去練。」何永靖正色確認道:「通往天雨星閣,真是這條嗎?」
「是……吧。」玉舒靜心虛道:「我是不是說錯了?所以錢姑娘才會放行。」
「仙姑別再裝了。」何永靖笑道:「她想觀察妳的反應,來確認妳是否就是仙姑。呵呵……仙姑這心虛的一幕演得很好呀,連我都被迷惑了。」
我……沒在演呀!玉舒靜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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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荒野山徑,似是有路,又無明顯行道,走著走著,就變成何永靖在前頭『開路』,玉舒靜只是默默跟在後頭。
玉舒靜走走著走著,竟然仰慕起錢飛鳶來。
這樣特立獨行,身懷絕技的女子,讓她印象深刻。
在這樣險惡的江湖中,錢飛鳶渾身是膽,來去自如。就一名女子而言,她實在傑出到令人不可思議。尤其是她坐地叫板的對手還是赫赫有名的狼牙幫主。
想著想著,就忽然有點疑問了。
「錢飛鳶見過我嗎?她怎麼認出我的聲音?」玉舒靜疑道。
「有可能。」何永靖想了想道:「這一代的玉子仙姑據說最初出現時,就在天雨山附近。江湖傳言水火教教主錢飛鷹有跟仙姑接觸過。如果仙姑在水火教待過,碰過錢飛鳶就不足為奇了。」
「是嗎?……」玉舒靜發現這個前世今生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仙姑不記得了?」何永靖不解道:「這也不過是八、九年前的事。」
「八、九年前?」玉舒靜失聲道:「我已經出現這麼久了?」
「這難道不是仙姑會看上傅士迪的原因?十年的期限快到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傅公子自然有傅公子的好處……」玉舒靜氣道。
「是是是……除了有幾個臭錢以外。」何永靖瞄了玉舒靜一眼道:「我看仙姑不如跟我吧。要不要成親其次,起碼我來保護仙姑會比傅士迪更穩妥些。」
「哼,何幫主哪天想到也許下一代仙姑會更好,我這小命還有明天嗎?」玉舒靜沒心思去待他的賊窩。
何永靖愣了愣,嘆氣道:「難道妳就這般不願與我做朋友?仙姑雖然十年一遇,但也有幾十年沒有仙姑的記錄。有仙姑在世是人間的福氣,一般人不會跟自己的福分過不去的……沒錯,是有十年沒嫁的仙姑被人追殺的前例,但那畢竟是兵荒馬亂的年代,跟今朝不可同日而語。」
後來,何永靖就真的沉默下來,不再說話。玉舒靜這才感受到何永靖的心念,嘮叨道:「哪有人想跟人做朋友,第一件是是去綁架她的其他朋友……」
「仙姑又不認識我,不這樣做,能說服仙姑來天雨星閣嗎?」何永靖無奈道:「有時候人與人的相知相遇,還真要靠點緣分。」
玉舒靜沒吭聲,只是看著地面走路。走著走著就看到路上有血跡。咦?這不對呀,這條人煙罕至的絕徑,怎會有如此新鮮的血跡?
她抬頭向前望去,就見血一滴一滴的自何永靖的小臂上滴了下來。
「你受傷了!」玉舒靜趕緊上前抓起何永靖的手臂一看,原來剛才被錢飛鳶那鋼絲飛爪纏繞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
「是『一線銀河』造成的……沒事。」何永靖不以為意道。
玉舒靜這才想起方才錢飛鳶那電光火石的出招。雖然她事後宣稱只是要掀開玉舒靜的面紗而已。但是他們相距甚遠,誰知道她下手的輕重呢?
要不是何永靖出手相救……
「傷口不處理,發炎起來就不好受了。」玉舒靜執意要何永靖停下腳步,讓她先處理傷口。他們沒帶護理用品出來,玉舒靜撕下自己的一片裙角,為何永靖包紮傷口。
何永靖怔怔地看著玉舒靜,緩緩道:「所以……我們是朋友了?」
玉舒靜嫣然回眸,並不言語。
「好美呀!仙姑果然是仙界下凡,人間無有。」這一回眸,紮實讓何永靖心動了。
「是不是朋友,我可什麼都還沒說喔!」玉舒靜臉紅細心地包紮好傷處。
就在此時,某個沉默的瞬間,兩人都聽到遠處有山豁水聲。於是兩人好奇地起身往前多走了幾步。沒想到通道嘎然而止,他們面對的竟是一面絕岩峭壁,而水聲似是從腳下傳來。何永靖探頭一望,說是萬丈深淵,一點也不為過。
很快地,他們又發現在旁邊不遠處,有座用繩索和樹藤混合搭建的吊橋,可供跨越深豁。
「是吊橋!」玉舒靜失聲道。
「所以呢?」何永靖不解道:「雖不在路上,但起碼可以讓我們繼續前行。」
「那……就祝您旅途愉快!」玉舒靜陪笑著,跟何永靖行了個軍禮後,調頭就往回走。
「仙姑是在說笑嗎?」何永靖皺眉道:「都已經來到這兒了,仙姑卻要半途而廢?」
「我已經幫你指明方向了,剩下的旅途就恕不奉陪了。」玉舒靜光站在橋頭往前看,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倘若過橋以後還有岔路呢?」
「何幫主,我拜託你了……小女子我……有懼高症!」玉舒靜終於說出了實話。
「懼高症?」何永靖一頭霧水。
「就是怕高的意思。」玉舒靜翻譯道。
「原來如此,這還不簡單。」何永靖笑道:「我打頭陣,妳跟在我後頭就行了。看著我,別看橋下,保妳不暈。在這裡妳回頭,天黑都到不了客棧。」
於是兩人僵持了許久。
許久許久……
「好吧,我試試看。」玉舒靜坳不過何永靖,終於下定決心一試。
於是玉舒靜抓著何永靖的腰帶,躲在他龐大身軀的後頭,眼不見為淨地跟著何永靖走上了吊橋。
吊橋隨著他們的步伐,發出規律的『嘎咭』聲響,玉舒靜聽起來像是在催魂一樣。
起初一切都還算順利,雖然這樣走很慢。
然而走到快要三分之一處時,何永靖忽然停下來了。
「嗯?」
「怎麼啦?」不停還好,一停反而讓玉舒靜更膽顫心驚。
「這橋沒有我想像的牢固。」何永靖不再往前走了。
『嘎咭』的聲響忽然停擺,取而代之的是『嘎……』個不停。
「什麼叫沒你想像的牢……啊啊!!」
說時遲,那時快。吊橋的繩索和樹藤在中間處應聲折斷,兩人便隨著斷橋鐘擺式地摔落,並向峭壁狠狠撞去。
「快抓緊橋欄!」何永靖吼道。
手無縛雞之力的玉舒靜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直直地從何永靖的頭頂摔落下來。千鈞一髮之際何永靖眼明手快,單手抓著橋欄,另一隻手抱住了玉舒靜。
玉舒靜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眼看斷橋就要撞上岩壁,何永靖電光火石間瞥見有個石洞就在旁邊。他擺動身軀讓自己與斷橋的擺盪方向分開,在斷橋就要撞上岩壁前適時鬆手,抱著玉舒靜一起滾落到洞裡。
==《Star Pavilion Ch.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