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兇手

從第一次遇見開始，我就發現了名為「吳瑋軒」的男孩，也就是我的兒時玩伴，是個看似堅強，卻把所有痛苦深藏於內心的，壓抑的人。

雖然我們僅僅在一起不到一天的時間，但我卻已熟稔他的個性。

當然，我也看穿了他在學校被霸凌及曾被家暴過的事。

10歲遇見他那天，他彈鋼琴的那雙手臂上有著不屬於練琴痕跡的紅色傷痕與瘀青。不只手臂，踩踏板延音踏板的腳上，也佈滿了撕裂傷與類似刀傷，至多有20公分長的長條狀傷痕。

當時的我，就在想：這傢伙看起來就不是那種天兵的運動小子，所以不太可能是運動傷害。

這麼一來就只剩下兩種可能──不是被霸凌，就是被家暴了吧？

但當時的我，並沒有將這些說出口。

因為眼前的少年，似乎也企圖隱藏這一切。

所以我便決定，今後要永遠保護他，讓他不需要再隱藏那些悲傷的事。


思緒回到眼前。

我努力站定，看著被當成人質的瑋軒。

他雙腳及雙手上的傷疤還清晰可見。

儘管過了超過三年，那些被稱為「過去」的傷痕還觸目驚心的存在著。

可是，我卻沒能保護他。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都一個樣。

一股憤怒的情感湧了上來，我一瞬間失去了理智，直直的朝架著他的高年級生奔去。

我只是個小國一，與三年級生的力氣完全無法相比，但我也有個優勢。

我的身高只有160不到，跟眼前身高超過180公分的高年級生雖然差了兩個頭，但是只要我彎下身，他有一剎那，就完全看不見我。

趁著我從他的視野消失之際，我用力咬了他因鬆懈而垂下的，拿著手槍的右手，他立刻發出哀嚎，手上的槍械也掉落地面。

他想撿起，我立刻將槍枝踢遠，接著迅速將我們拉開距離，然後掬起被我踢走的手槍，對準他。

情勢逆轉。

高年級生咬牙，撫著被我咬傷的手。雖然他心底肯定也害怕著，但他還是流著冷汗，露出狠笑挑釁，「優等生小丫頭，妳知道那傢伙怎麼用嗎？學校可沒有教手槍的使用方法喔～～哈哈哈！」

「再、再廢話我就要開槍了！」我也冒著冷汗。

手槍比我想的還要沉重許多，黑色的金屬表面閃爍著冷冽而無情的光芒。

只要我扣下扳機，眼前這個人的生命就會消失在我眼前。

──這是我頭一次知道，要奪走他人的生命，有多麼簡單。

眼前的高年級生見自己的挑釁無效，雖然慌了一下，但並沒有自亂陣腳，更用力的抓緊人質的手，不讓瑋軒趁隙逃走。

他將人質架在自己身前，狠狠的大笑著，「妳要是敢開！就開槍啊！」

也太狡猾了……

該怎麼做……我從來沒有開過槍，更沒有練過射擊準度，如果打到在前面被當肉盾的瑋軒怎麼辦？

就在我不停思考出路，眼淚不自覺流下時，我聽見了細微的聲音。

「沒問題的喔……」

我抬起頭，發現瑋軒正在看著我。

他的雙手被禁錮，對方的指甲還在自己沒察覺到的情況下深深陷入瑋軒的掌心，滲出鮮血。

「不要害怕……」儘管承受著痛苦，他還是掛著那令人放心的笑容，「……就算被妳射中而死，我也不會怨恨妳。」

「可是……」我恐懼得流下無助的淚水。

「所以……開槍吧。」瑋軒微笑。

看著這個微笑，我彷彿又重拾了勇氣。我站起身，舉起手槍，盡可能瞄準瑋軒身後的高年級生，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

「碰！」

子彈自槍口飛出，射中瑋軒的左胸。但子彈的威力似乎沒有停止，它最後，停留在高年級生，正好是心臟的位置。

高年級生露出錯愕的表情，低頭看著自己緩緩開始冒血的左胸。過沒幾秒，他便倒地，失去了呼吸心跳。

瑋軒因為被射中左胸，在手被高年級生放開後，也倒在他與高年級生的血泊之中。

一旁的小嘍囉則是看情勢不對，立刻溜了。



我一個人佇立在這間充滿血腥味的音樂教室裡，跪倒在地。

「我……」我低下頭，看著被兩個人的鮮血染紅的雙手，心臟不斷跳著。

我完全失去了冷靜，無法思考。

「我……我是……」

殺人兇手。

四個字，鮮明的浮現在我的腦海中，而且不是白底黑字，而是白底，有如鮮血般鮮紅的字寫著「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殺人兇手……殺人兇手……殺人兇手……」我像個受人操縱的人偶，不斷重複著這四個字。

我殺了人。

這個學長，還有……瑋軒，都被我殺了。

最終，我最後一根理智，終於斷了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