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途引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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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1-04
上一個時代,魔帝和妖神同時入侵,與法師們展開波及全球的戰爭。

戰火肆虐吞噬城市、國家、乃至文明的根基。

面對巨大的災難,人類終於放下長久的成見。

曾經水火不容的國家開始攜手合作,試圖對抗災劫。

然而法師們拼盡一切,卻依然無法抵抗妖魔。

在這場絕望的末世戰爭中,有人提出最後的計劃——把倖存者送往一
塊隱秘的大陸,延續魔法文明的火種。

隨著最後一批法師帶著倖存者從戰場撤離,人們在廢墟中重建家園。

這已經是幾百年前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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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林間的枝葉灑下,我坐在溪邊的石頭上,冰冷的觸感透過輕
薄的衣料傳來,涼風從林間吹來,撩起一縷濕意。

溪水潺潺,倒映著疲憊的臉龐。

亂糟糟的琥珀色頭髮隨風微動,皮膚顯得乾癟沒有光澤,五官雖立體
陽剛卻異常消瘦。

我伸手掠過水面,打散自己憔悴的身影。

「咕嚕…」我伸手摸著凹陷的腹部,內臟像被數千萬隻螞蟻啃嗜般,
充斥著難以忍受的飢渴。

我撐著膝蓋勉強起身,腳下像雲朵綿軟,腦袋昏沉滯澀,視線模糊不
清,只能拍打臉頰強行振作。

今天一定要抓到獵物。

我站穩步伐,來到隱蔽的角落蹲守,靜靜等待獵物上門。

沒過多久,一隻瘦骨嶙峋的野狼走出草叢。

我握緊手中的兩把木槍同時轉頭張望,確認附近沒有其他生物的動靜
,才擲出長槍。

「唰!」

標槍擦過野狼脖頸,飛濺的血花灑在枯葉上

野狼痛到齜牙咧嘴、目露凶光,但殺氣撐不到三十秒就迅速減弱。

我迅速前行繞著野狼打轉,標槍的傷口很深,但現在還不能靠近。

只要野獸還留著體力,哪怕兩敗俱傷,也會用來反撲。

野狼眼看我沒有被嚇跑,跌跌撞撞的往前奔逃,我順手拾起木槍與碎
石尾隨其後。

追逐不久,野狼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我拋出碎石試探,野狼果然做出臨死的反撲。

很好,牠連最後的殺招都已用盡,現在正是收割的時候。

突然間,腹部傳來劇烈的抽痛,我感到渾身發冷、手腳無力,胃裡的
酸水瞬間湧了上來。

我的腿不由自主的一軟,跪倒在地:「嘔…哈——哈——」

可惡…

偏偏在這個時候。

我被這麼一耽擱,給了野狼逃脫的時機,只見牠踉蹌地往林間深處逃
去,身影越來越小。

不對勁!那個方向是——安全結界的邊線!

「該死!」我瞬間反應過來,拔腿就追。

用魔力構成的安全結界是城市的最後一道防線,一但踏出,就有可能
遇見妖魔!

我焦急的加快速度,但野狼拚上了最後的力氣,不管我怎麼做都追不
上牠。

別跑!

停下來!!

快停下來——!!!

祈禱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我的視野中倒映著野狼成功逃出安全結界
的場面。

剎那間,我感到眼前一黑,一股無力感席捲而來——今天早上做的所
有努力都白費了…

沒等悔恨的心情湧上心頭,意想不到的一幕又發生了。

野狼驟然倒地,四肢拚命踢蹬,掙扎了幾秒又戛然而止。

啊?死了嗎…?

雖然野狼本來就已油盡燈枯,但在越過安界的瞬間暴斃,未免太過湊
巧?

此時風聲四起,狀似難以形容的低喃,雲朵遮蔽陽光,使得整座森林
鬼影幢幢,讓人感覺四處都有不懷好意的視線盯著。

理智告訴我,這種情況不是巧合,此時踏出安全結界非常危險!

但是…

偶爾…

我是說『偶爾』!

離開安全結界也沒有關係吧…?

樹林蓊鬱,山林遼闊,總不可能碰巧遇到妖魔吧?

況且我只進去三公尺,停留的時間短暫,處境非常安全!

對…!很安全!!!

此時腹部又湧現出酸味,我強忍著不適,伸長手想將早餐拿回來,但
指尖碰觸到安界邊線時忽然像觸電般,殘存的理智在腦海中大聲嘶吼


迪克費馬,你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嗎?!

我看著貼著腳尖的安界邊線,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那種感覺就好像
站在懸崖邊…

此時的安界邊線比起屏障,更像是妖魔的血盆大口,等待因貪婪而觸
犯規則的獵物。

我的手垂在身側,緊緊的握著一段時間後無力的鬆開:「唉…要是我
會魔法就好了…」

忽然間,無數林鳥騰飛而起,驚慌的逃向遠方。

「吼!!!」

緊接而來的是林間爆發出的恐怖嚎叫。

那聲音尖銳而低沉,像是無數刀片劃過玻璃般刺耳,讓人骨髓泛起寒
意。

遠處的空間出現細微的偏折,一陣強烈的氣壓如狂風過境,震的樹木
劇烈搖盪,樹葉如雪花紛紛飄落。

安界外果然很危險!!!

我趁著騷動還沒追上來,拔腿就跑。

森林深處,一位身材高大的銀髮男人與長著獨角背生雙翼的妖狼對峙


銀髮男人嘴角勾起戲謔的笑容,指著自己:「你好,有看到擺出這副
表情的妖魔嗎?」

「吼!!!」角翼妖狼大吼一聲,壓低身體作勢攻擊。

「奇怪?我明明感覺到那東西往這裡跑。」銀髮男人聳著肩,把角翼
妖狼當成空氣,徑直往前走:「放著那東西不管,會釀成災難。」

角翼妖狼沒等對方說完,掄起狼爪猛力一砸,頓時地面劇烈顫抖,裂
紋如蛛網般蔓延。

樹葉飄落,鳥獸的慘叫聲瞬間消失,只剩下死寂。

附近的岩盤出現明顯的凹陷,但銀髮男人不曾晃動分毫,靜靜立於半
空巍然不動。

角翼妖狼見到這幕,身形一滯,眼中的殺意瞬間崩潰,取而代之的是
本能的恐懼。

牠猛地振翅想盡快逃跑,風壓瞬間捲起巨大的塵幕,壓垮周圍的所有
林木,然而握緊拳頭的銀髮男人忽然出現在森林上空。

「砰!!!」

一聲巨響後,森林重歸平靜,唯有飄落的塵土在空中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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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叫聲嚇跑後,一路衝出樹林、越過溪河,直到進入城門才感到安
心。

鄰近城門的地方有不少倒塌、交疊的建築物,建築物的兩旁搭著一排
排的帳篷、紙屋,裡面住著在妖災中失去親人的少年、少女,他們的
眼中沒有光彩,也看不到希望,住在城內交戰地『臨戰區』的人都是
如此。

帳篷裡的人探出頭來,啃著發黃的饅頭,盯著我兩手空空的樣子,彷
彿在說——又是空手而歸。

我垂下頭盯著視野中不時落下的汗滴,不敢回望他們的眼神。

只差一步。

如果我再勇敢一點,或者早點行動,說不定…

不,停下來,不要想。

至少我還活著。

我拖著腳步回到臨戰區,走到用紙板和破布搭建的小屋前,撿起舊紙
板固定到屋頂上,遮住那些漏洞。

這間紙屋不大,風一吹就會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卻是我在亂世中唯
一的避風港,是屬於我的家。

我看著眼前的小屋,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意。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幾個孩子的嬉笑聲。

「今天運氣真好!」

「是啊,白撿到一隻狼呢!」

胸口中剛升起的暖意瞬間被凍住了。

他們說什麼…?白撿到一隻狼?

該不會?!

隨著嘻笑聲越來越近,我牢牢鎖定著孩子們扛起的獵物。

脖頸的傷口、瘦小虛弱的身形,果然!!!

孩子們的嘻笑在街道上回蕩,聲音越來越尖銳,像是在嘲笑我一樣。

溫熱的液體從臉頰滑落,我看著腳下的水漬,緊緊的握住雙拳,直到
指甲陷進掌心。

「可惡…」

魔法!

如果我也有機會學習魔法,人生肯定不同!!!

我懷揣著執念來到熟悉的紅牆前,聽著教室裡傳出的笑聲翻上牆,眺
望遠處。

操場上,幾個學生周身發著五顏六色的光暈,將魔法砸向假人標靶。

這樣的場景對我來說,就像是耀眼又溫暖的太陽,是我心之嚮往卻又
遙不可及的光景。

我不止一次在心中自問。

為什麼…我沒有出生在父母健全的家庭呢?

這時學校側門忽然傳來熟悉的名字,打斷我的思緒。

「戴博費,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嗎?」

我湊近一看,發現安琪導師正輕輕拍著戴博費的肩膀。

戴博費撓了撓頭髮:「最近故鄉總是發生妖災,所以——。」

安琪導師眉頭一皺,語氣變得急促:「不行!你還沒入學,覺醒後還
要一年才能釋放魔法,現在回去能幫上什麼忙?」

「對喔,嘿嘿。」戴博費露出傻笑,而後抱著胸沉思片刻:「導師,
那…妳之前說過,法師什麼時候必須出手?」

安琪導師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答,最後才輕聲嘆氣:「你前天才勉
強湊齊學費。現在回去,一切都沒了。」

戴博費眼中閃過一絲惋惜,隨即擠出苦笑:「是啊,學費是我所有的
財產,但也沒辦法…」

安琪導師看著即使捨棄家產,也堅決離開的戴博費,眼淚不爭氣的落
下。

「導師不哭,這不是妳的錯。」戴博費憨厚的笑著,隨後低下頭:「
唉~如果學費最後一天交,還有辦法…」

「最後…」這句話讓安琪導師瞳孔微縮,彷彿想到了什麼。

戴博費揮著手,轉身欲走,但在那之前一隻手抓住他。

「等等。」安琪導師的聲音微微顫抖:「我有辦法。」

「你的入學申請還在審核,我會想辦法把手續延到最後一天。到時候
,就算你堅持要走也可以拿回學費。」

「真的嗎!?太好了!!!」戴博費開心的高舉手,旋即像是想到了
什麼,有些難為情:「可是…會不會給安琪導師添麻煩?」

安琪導師輕撫他的頭,柔聲笑道:「你這個傻瓜,導師能幫你的,就
只有這些了。」

戴博費滿臉感動將頭埋入她的懷裡:「謝謝…導師。」

兩人相擁一陣,安琪導師才揮著手回學校。

我看戴博費談完,上前搭話:「戴博費,你…」

戴博費見來者是我,勉強擠出笑容。

「迪克最近過得好嗎?我記得前兩天你還在抱怨屋頂漏雨。」

「恩…剛修好,但今天早上狩獵失敗了。」

戴博費輕拍我的肩膀:「我陪你發牢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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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我跟戴博費聊起早上的狩獵。

戴博費好奇道:「所以迪克就這麼放棄了?」

「是啊…我的狩獵技術太差,聽說高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場
,我還沒到這種程度。」我單手托腮饒有興趣的打量戴博費:「但你
不一樣,我沒想到謀局者還能以受助者的形式出場。」

「謀局者?受助者?」戴博費歪著頭,等待解答。

「『最近故鄉總是發生妖災,所以——』。」我複述著戴博費的話,
而後眼神一凝:「你故意這麼說,讓安琪導師誤以為你要回故鄉,不
是嗎?」

幾秒鐘的沉默後,戴博費撓了撓頭,憨厚的笑容一點點退去,取而代
之的是狡黠的竊笑。

戴博費點著自己的嘴唇,送出飛吻:「這樣的我,只有你看得到哦~


我的臉色變的青紫交替:「剛剛沒揭穿你,你就這麼回報我?」

戴博費笑得前仰後合,熟絡的拍著我的肩膀:「幹嘛擺出這副表情?
能看穿本天才話術的人少的可憐,你可以引以為豪!」

我翻著白眼,用手肘輕擊戴博費的腹部,他也很識趣的退開。

打鬧結束,我板起臉孔嗓音低沉:「戴博費,平常我能讓你演下去,
但這次安琪導師是真心想幫你。」

「我知道。」戴博費注視著我,語帶真誠:「安琪導師的心情,就像
想幫助你的我一樣。」

「幫我?什麼意思?」

「我前幾天遇到招募陪讀生的人,他說只要敢嘗試就有機會。」戴博
費指著我的胸口:「迪克,這是你改變人生的機會。」

陪讀生…我記得是世家私自培養繼承人時,與其一同培育的人才。

也就是說,我能學魔法了!

我湊到戴博費身前:「這是真的嗎?!那個人甚麼時候來的?住在哪
裏?長什麼樣子?有招募到人嗎?還有還有!」

「兄弟,我知道你很急,但你給我點時間說。」戴博費伸手示意,開
始侃侃而談。

「原來如此…」我有條不紊的分析著資訊:「兩天前就來了,還招到
了兩個漂亮的女孩…」

跟剛剛激動的情緒不同,我感覺像是被潑了盆冷水,比早上看到別人
撿走獵物還失落。

戴博費激動地摟著我的肩膀:「怎麼樣?我很重情重義吧?等迪克成
名別忘了我。」

我長嘆一聲:「我不去。」

「啊?」戴博費睜大眼:「為、為甚麼!?」

「明知道是陷阱,我為什麼要跳進去?」我豎起兩根手指:「第一,
誰都知道人才要選覺醒後再選;第二,就這麼剛好挑到兩個漂亮女孩
?」

我表情凝重地望著戴博費:「那個人,真的是在招募陪讀生?」

「迪克疑心病太重了。」戴博費一派輕鬆:「不是所有世家都只看重
天生天賦,也有很多世家更看重個人特質,再說了,從別人的視角來
看,我們不也是一個超級帥哥跟帥哥湊在一起嗎?」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妥。」

「唉…」戴博費搖著頭:「也許是因為我父親從小帶我做生意,所以
我完全不能理解,放過機會的人在想什麼?」

我聽到這話,內心的怒火一下竄升而起。

「戴博費,你有膽再說一次。」我不自覺的握緊拳頭,直到掌心發熱
:「你知道我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放棄的嗎?!」

「但從結果來看,你放棄了好機會,這不是保守,是懦弱。」

我一把扯住戴博費的衣領:「機會是很重要?但我不想冒險有什麼不
對?!我看你這種人,遲早會為了機會,隨手扔掉發財樹。」

戴博費青筋暴起,雙目充滿血絲,眼神卻異常冰冷:「迪克費馬,你
明知道發財樹是我父親的遺物!!!」

「保守,你還真是喜歡這個詞,它有幫你抓到野狼嗎?」

胸口像是被重物鎮壓,鬱悶的感覺無從宣洩。

「就算迪克有了力量,也會在某一天放棄逃進禁區的獵物。」

牙關滲出的腥鹹,讓全身的血液劇烈的沸騰。

「別把魔法當作遮羞布,你這個懦夫!!!」

失控的灼熱猶如火山爆發蔓延到四肢百骸,任由暴虐的念頭充斥腦中


「戴博費。」我發出連自己都不敢想像的沙啞嗓音,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以為貪婪會讓人爬得更高?不,你只是在用慾望搭建絞刑架!
!!」

戴博費揚起頭,不屑一顧:「那你呢?影子都比你勇敢,至少它還會
跟著光走!!!」

本來晴朗的天空迅速覆上一層陰鬱,風中捲起腥鹹的血味,成群的烏
鴉從頭頂飛速掠過,見證著我們的訣別。

我跟戴博費同時說道:「「永別了。」」

「咚——咚——」

刺耳響亮的警報轟然做響,周圍的聲響在剎那間停歇,而後又變的嘈
雜,驚呼聲、急促的腳步聲此起彼伏。

我們立刻停下動作,看向鐘樓的電子螢幕。

螢幕上發出耀眼的橙色光芒,畫面下緣標示著避難所的方向。

聽到妖災警報的人陸陸續續跑出來,一時間廣場變的人潮湧動。

就在這時,我發現自己的影子旁又多出一道顏色較淺的影子,而且不
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很熱。

戴博費抬起頭看向天空,接著瞳孔猛的縮至針尖大小,牙關不受控制
的打顫。

其他人也抬頭望去,不出幾秒全都變成跟戴博費一樣的表情。

那副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什麼恐怖至極的東西!!!

我抬頭一望,也感到渾身都在顫抖。

城市上空,一顆猶如山嶽的巨石燃著耀眼奪目的火光飛速襲來,那種
令人窒息的感覺好似隕石掠穹,勢不可擋。

到底是哪種妖魔強悍到這種地步,能發起這樣的攻擊…?

「救命!誰來救救我們?」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法師呢?來人啊——」

廣場的人群在歇斯底里的怒吼,宣洩著內心的不甘。

一股無力、渺小之感湧上我的心頭。

「咻——」「轟——」「啪——」

危急關頭,五顏六色的魔法光暈從城中急速升空,迎擊著山嶽巨岩。

山嶽巨岩微晃,稍稍止住下落的勢頭。

不行!根本攔不住!!!

「咻——」「轟——」「啪——」「砰——」「霹——」

新一輪的魔法轟炸爆出更耀眼的光芒,驚人的威力抑制住山嶽帶來的
壓迫感。

可此時,山嶽巨岩已經壓倒高樓建築的頂層,像把懸在所有人頭上的
鍘刀,隨時都會落下!!!

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喝啊——!!!」」」隨著全城傳來的吶喊,五光十色的魔法
如逆飛的流星雨前仆後繼的升空。

隨著一道裂痕浮現,山嶽巨岩震動幾下,最後像是天女散花般炸開,
無數碎石撒向城市,引出一陣陣悶響。

駭人的威壓震盪轟鳴,街道上的玻璃被震個粉碎。

整個廣場響起不妙的開裂聲,危樓上掛著的廣告招牌依次落下,其中
一塊招牌正好把我的家砸到平扁。

我呆然的看著這幕,久久沒有回過神。

我的家…被砸扁了?

這是真的嗎?不是在作夢吧?

此時又一塊廣告招牌壓在上面,刺耳噪音像是在對我嘲諷道。

『這就是現實』

我如行屍走肉一步步前進,蹲下身刨著地面,被翻開的沙土有淚水不
斷落下,不知道挖了多久,才從地底翻出一片蒙塵的紙板。

我顫抖著拿著紙板,然後猛的握緊:「啊——!!!」

為什麼!

我做錯了甚麼!!

這個世界要這樣對我!!!

「嘔…!哈…哈…」我跪下身不住的乾嘔,吐出整攤的黃綠色穢物,
空氣中瀰漫著強烈的苦味。

戴博費也來到我身邊,輕拍著我的背舒緩,但他的動作忽然變得僵硬
,緊接著用力將我推開。

「砰!!!」一道殘影射向我剛剛的位子,直接砸穿廣告牌。

街邊的垃圾桶被撞飛,我們立刻轉過頭看去。

只見一隻巨大的老鼠從陰影中竄出,額頭凹陷,尖銳的牙齒咬著一隻
血淋淋的手臂。

「巨、巨眼腥鼠…!?」戴博費連聲音都在顫抖。

但奇怪的是,那隻巨眼腥鼠待在原地搖頭晃腦,遲遲沒有動靜。

該死的東西,連悲傷的時間都不留給我嗎?

戴博費剛起身又迅速跪了下去,神情痛苦的按著腳踝。

「戴博費,你的腳。」

戴博費鐵青著臉:「我沒事,但我們在臨戰區待太久了。」

我眼看巨眼腥鼠沒有動靜,朝戴博費比出噤聲的手勢,扶著他緩步退
去。

一步,兩步,三步,巨眼腥鼠沒有任何動作。

我跟戴博費見到這幕,懸著的心也逐漸放了下來。

但這時,眼前的巨眼腥鼠忽然停下動作,緊閉的眼睛傳出強烈的注視
感,嘴上還掛著非常人性化的戲謔笑容!

開玩笑的吧…?

這傢伙在耍我們?!

「唰!」

下一瞬間,巨眼腥鼠身影一閃,眨眼睛就殺到我們身前。

我猛地推開戴博費,但巨眼腥鼠波及的範圍太大,我們還是被撞進店
鋪內。

我緩過勁後撐起身體查看。

店鋪內一片狼藉,戴博費卡在貨架間,已經失去意識。

我回想起至今發生過的事情,摀著臉癲聲狂笑:「呵…呵呵…呵呵呵
!!!」

什麼嘛…結果不管是保守還是嚐試,都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我應該早點明白,這個世界是毫無慈悲可言的。

正因如此,不論強者、弱者、妖魔,都會在最後瘋狂尋找著轉機。

這是基於本能的原始行為,但也因為這樣,期盼轉機的執念才會如此
強烈!

而執念越是強烈,人就會變得越瘋狂!!!

砰!

一股劇烈的鼓動席捲而來,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崩塌,我的意識在這片
崩碎的虛無中下沉。

不知過了多久,我身處一片寂靜的虛空,四周漆黑一片,無星無夜,
然後一線光亮穿破黑暗,引發劇烈的爆炸,湧出的能量向四方散開。

那一刻,束縛著靈魂的枷鎖紛紛斷裂,自靈魂深處湧出一股無與倫比
的舒暢,體內鼓動的力量充滿四肢百骸,甚至想衝破肉體的束縛爆發
而出,精神則沉醉在這種變化中 無法自拔!

待光亮漸息,精神宇宙只留下一片幼小又朝氣蓬勃的膚色星塵。

壓抑至今的情緒全部解放,每次心跳都會催生令人為之瘋狂的刺激。

我緩緩站起身,敞開雙臂感受著體內的變化:「我現在,很有活著的
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