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最後一程

　　永夜森林還是一片雪色一片的天地，在雪仙恢復意識時她隻身跪倒在熟悉的雪景。

　　手腕和雙腳沒了沉重的束縛，她卻久久回不了神，腦袋暈眩感加劇，她閉起眼睛放空心神。

　　半晌後她掙扎著爬起來，看著雪地上留下的指痕，翻看自己的手掌，潔白如初全然沒有黃沙與白雪的印記。

　　經常愛笑的女孩莫名消失了，雪仙並沒有接收雷希的記憶，她像是變得狡猾了，選擇接受了自己是雷希的事實，卻拒絕恢復記憶。

　　「我只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我回想起全部的事，那一定會顛覆我的世界。」

　　擁抱著自己，雪仙害怕的流淚，抽泣聲細小而克制，「我應該接受全部的自己，尼爾還等著......」

　　是呀，他要等的人，是一百年前的雷希，存在於他的往昔，是真實存在的人。

　　那她，算是什麼？

　　「人格分裂，還是失憶的人！」

　　她自己找不出答案，任何一個答案彷彿都在抹殺〝現在〞，她不願清醒的面對這個現實。

　　「我只是夜雪仙，至少今天我還是夜雪仙，沒有找回過去的失憶少女，僅此而已。」

　　她似乎在洗腦自己，忘記會讓她逃避的痛苦，雪仙默默做完心理建設，擦去眼淚緩緩站了起來。

　　「該去找尼爾了，和他道歉、解釋，最重要的是我很想見他！」

　　打定主意，雪仙開始找路了，她當然認出這裡是永夜森林，心中隱約猜到醒來的地點應該就是一年前睜開眼站著的位置。

　　要想辦法躲避所有人的視線，偷偷走回仙樂音谷的祭祖之地，怕是要耗費好幾天才能達成的任務。

　　重中之重是要取得武器傍身，否則雙手難敵四拳，她根本走不出邊境使者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有武器的地方，她又不是很方便取得！要不去看看顧大叔的家？

　　這是較為安全的選擇，雪仙往那棟屋子偷偷摸摸前進。

　　沿路小心至上，慢慢走出森林，不忘打掃她的腳印，藏入建築物的角落繼續摸牆躲避行人。

　　她快接近目的地卻發現人群聚集在那，雪仙思索片刻，還是決定靠近一點觀察。

　　「為什麼這兩具屍體還掛著，若是警示也已過了這麼多天，應該取下他們了吧？」

　　「你這話最好不要讓別人聽見，尤其是其他地區的邊境使者，那群人在這兩天嚴密布下監控，似乎是和前團長的事有關。」

　　「即使如此，這樣不尊重死者的行為，我還是看不慣。」

　　「可是你並非與慘遭殺害的受害人有交情，你怎麼能體會到他們的傷心難過、悲痛萬分的心情。」

　　「像是羅亞玥收養孩子的目的曝光後，她的養子養女不得不為自己做打算，完全撇清了他們之間的親情溫暖。」

　　婦人嘆氣，感慨萬千：「那兩個孩子被拖累的......承受我們難以想像的苦難，他們恨這兩名逝者也是應當。」

　　在上一任團長退位後選擇退休的前邊境使者，如今白髮占據大半的腦袋，時至今日他仍不敢置信，團長的眼光及栽培註定被辜負了。

　　「雪仙這個孩子，明明很善良，由心到外完全是帶給大家笑容的天使，居然與龍族扯上關係！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看待她了......」

　　他們此刻議論的人正在他們身後，雪仙震驚的連連退後，那居然是顧大叔和亞玥阿姨！

　　眼睜睜看著他們的遺體被日曬雨淋，懸掛在家門口任人指指點點，獨自逃走的雪仙心痛不已。

　　她用力摀住嘴，淚水決堤也不能發出一絲聲響，她的手大力抓著牆角，五指縮緊留下五條血痕。

　　〝顧大叔、亞玥阿姨，不管世人如何評論你們，我一定會讓你們入土為安，不再遭受野外氣候影響，以及旁人口中難聽的、惋惜的、痛恨的言語。〞

　　少女等到夜幕降臨時分，準備好火種點燃她蒐集的樹枝，掌心布滿傷痕她半點不在意，只顧著燃燒他們的遺體，外加束縛他們的木架。

　　她從未像今時今日這般深切感受到生死之隔，她所希望能像她一樣逃離危機的兩人，早在她自欺欺人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他們死亡之時是不是很痛苦？是否跟她有關，導致他們的痛苦！

　　火焰攀爬而起，火光照在夜雪仙的臉，一張蒼白如紙面容掛著兩行淚痕，她呆愣的盯著火焰捲起他們慘不忍睹的身體，一點點燒去他們存在於世的痕跡。

　　「顧大叔，謝謝您長達一年的照顧，如果不是你把我領出永夜森林，我也不會讓自己勤加修煉，見識人類的生活。」

　　「亞玥阿姨，您的手很靈巧，為我一針一線做出送給我的禮物，往日裡您時常為我們做飯，細心照料著我們兩個挺不會照顧自己的人。」

　　「謝謝您們，在我夜雪仙的生命中留下一筆溫馨感動的痕跡，您們絕不是罪大惡極之徒，我定然會將您們的靈魂解脫，您們安心......去吧！」

　　少女揚起嘴角，像是以往見到他們時展露的陽光笑容，她用自己的方式送了兩名長輩的最後一程。

　　「一路好走，顧輝程團長與羅亞玥女士。」

　　火燒的跡象是無法抹去的，雪仙做好準備面對接下來的局面，她從房子裡找出能用的物品，走出門後一群圍觀群眾已經就位了。

　　竊竊私語傳進她的耳朵－－

　　「這火是她幹得！」

　　「她怎麼回來了？」

　　「來為他倆報仇嗎？」

　　「不可能呀，他們死有餘辜！」

　　「別說了，邊境使者的頭兒來了。」

　　一套緊身黑衣包覆姣好身材的紫沁嫣緩緩走近，人群自發讓出一條直線的過道，甚至不敢抬頭看向她。

　　「妳果然回來了！」紫沁嫣高興地笑了笑，她自顧自點頭，「不負我貼心的折磨這二人的遺體，才能將妳逼出來了。」

　　雪仙忍耐不住心頭燒起的憤怒業火，她拔出制式的長劍，比她慣用的細劍還重上幾分，不過這點小事激不起她半分的退卻之意。

　　「我要讓妳，後悔不已。」

　　話音未落，少女的身體迅速衝向一身黑色的紫沁嫣，此時她眼中這個漂亮的女人不是她的對手、不是她的仇人，就只是她想了卻性命的將死之人，僅此而已。

　　紫沁嫣遣散一群不敢上前的無用群眾，抽出短刃輕鬆接下對方用盡全力的壓迫，「妳贏不了我。」

　　一句像是誠述事實的言語，更加激起夜雪仙的無處發洩的怒火，在她施加劍刃的力量之時，腹部猛然一痛，重心一下子失去平衡，接著還未調整過來又是一擊踹向側腰的重力，瞬間將她狼狽的踢飛了。

　　強忍著受傷的疼痛，她眼神史無前例的兇狠，直勾勾盯著一派輕鬆的戰鬥老手。

　　「怎麼不聽勸？我可是出於好心，這麼不領情，小心我又去找和妳有牽扯的人出氣哦～」

　　「妳閉嘴，就妳這般肆意妄為、顛倒是非的傢伙，我相信妳定會不得好死。」首次口出惡言，雪仙站起來雙手緊緊我這劍柄，眼中的火焰像是永不熄滅般的燃燒著，她再次發起進攻。

　　紫沁嫣好似不認真的隨意出手，兩指穩穩夾住鋒利的劍刃，而夜雪仙無論如何使勁也無法掙脫。

　　一腳再度踢向她的下盤，雪仙防備著同樣抬腳踹向她的陰險腿腳，卻不料一支匕首朝她的眼前極快劃過！

　　自摔倒地的雪仙不能第一時間組織防禦動作，一隻腳踩住她握劍的手背，一把刀鋒不管不顧的抬高她的下頜，雪仙不得不順著匕首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