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言

我，吳瑋軒坐在我房間裡，離床鋪不遠的電腦椅上，看著背對著我躺在我床上的蘇羽慈，陪著她

這是她這麼希望的。

「……謝謝你，讓愛琳留在這裡。」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不過至少她的語氣聽起來已經放鬆許多了。

「因為我知道她對妳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才讓她留下。」我緩緩說道。

「很重要的人……？」

「我看見了喔。」我把腳收上椅子，將臉靠在膝蓋上，「在和愛琳對話時，妳是笑著的。身為妳的兒時玩伴，我卻從未看過妳那樣笑。」

沒錯。在和我相處時，羽慈也笑著，但卻是種讓人感到痛心的堅強微
笑。她今天那樣毫無顧忌的微笑是我第一次看見。「妳變了呢，好久沒見到妳，妳終於……不再寂寞了。」

說到後面，我不自覺有點哽噎，淚水差點流下，但我還是將它收回去了。

我流淚並不是難過，而是真心為她感到開心。

一直以來都很孤獨，被人欺侮都只能自己一人承受的女孩，終於……找到改變自己的貴人了……

羽慈並沒有回應我。氣氛再度寧靜。

過了很久，到我以為羽慈早已睡著時，她終於開口了。

「……你討厭我嗎？」

「咦？」我不明白她為何要問這個問題，愣住了。

「我發現……自從我上了高中後……你就刻意與我保持一段距離對吧……？」她的聲音變得有點飄渺，「如果你討厭我……不用勉強自己和我交流也沒關係……至少我想知道你離我遠去的原因……」

我愣在原地。

被她發現了……

我的確刻意與她保持一段距離，不再像小時候和她那麼親近。

因為我漸漸開始發現，要是羽慈和我太過親近，她也會遭遇不幸。


「離我們遠一點啦！白痴！」

對不起……

「都是因為你，害我們全班的總平均被拉下來！」

我很努力！我一直很努力！但是總是考不好……

「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題目都不懂啊？這個垃圾！垃圾桶才是最適合你的地方吧？」

我會試著改變的！

「哈！這件從垃圾堆裡撿來的破衣服真適合你！」

我……會改變的……


我一直很努力，想得到同學們的認同，成績也漸漸變好，學期末也拿到了成績進步獎。

最後的最後，心灰意冷的我明白了一點。


「我們班不需要你。」


沒錯。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只要我不存在，爸爸媽媽也不會為了我，一天到晚都在吵架吧？

如果我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大家……是不是會好過一些呢？

如果我離開……大家都能相親相愛的……那我寧願死。

但是，我卻沒有勇氣尋死。

因為我是個膽小鬼，所以長年忍受著痛苦，連在家裡都沒有好過。

但是……因為遇見了一個女孩，我改變了。

我的臉上開始出現了笑容，真誠的笑容。

我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時光，那段時光，是我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刻了。


正因如此，我才選擇與她分開。


我不忍心看到她和我遭遇同樣的痛苦、悲傷。



思緒回到眼前，我低著頭，不語。

「我啊……很喜歡瑋軒喔。」羽慈輕笑著說道。「我喜歡你的堅強、你的可愛，還有……你的溫柔。」

瑋軒嚇了一跳，抬頭，發現羽慈已經轉頭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這算是……告白嗎？

「但是，我不希望看見你那為了強顏歡笑，而壓抑自己的情緒的舉動。」羽慈平常那冷酷而無法捉摸的臉，在小夜燈的照耀之下，顯得柔情。

「可是……」這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啊！

「今後，就由我來支撐你那脆弱的一面吧。」羽慈抱緊了棉被，上面有一股太陽的味道。「你不用再感到難過了，不用再感到悲傷了，也不用再被過去所苦了。現在……你就是我最喜歡的人，一個……可以依賴我的人……所以……你願意……」

瑋軒心臟猛烈的跳著，但不曉得為何，他的理智卻是冷靜的。他靜靜聽著，卻遲遲等不到下文。

瑋軒看向躺在他床上的羽慈，發現她已經閉上了雙眼，沉沉睡去了。

「真狡猾啊……」瑋軒苦笑。他明明想要聽她說下去的，怎麼能現在就睡著呢？

「不過……」瑋軒輕輕順平羽慈額前那稍亂的瀏海，讓她的眼睛顯現出來。

仔細一看，羽慈是個很美的女孩，尤其是那雙水漾的眼睛所勾勒的弧線。

瑋軒輕聲說道。「謝謝妳……讓我的人生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