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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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1-29
第一章
蒼山中,黑衣少年一手執劍,一手捏劍訣,他黑髮及腰,外衣黑紗翩翩,像是虛幻的黑霧,他出劍利落,沒有多餘的動作,在舞劍間把邪靈一刀斬斷。
黑衣少年的師傅拍掌道:「夜蘭,今天也辛苦你了。」
黑衣少年無父無母,在九歲被師父撿回來後,家人這個概念才從他的腦中誕生。
儘管邪靈兇猛,夜蘭還是遊刃有餘。
他甚至一點汗珠也沒有,烏髮髮鬢隨風飄過他白皙的兩顩,他沒束髮,散落的黑髮如打翻的墨,亂中生美。他眼神凌厲但透出逍遙。
夜蘭自從拜師以來就沒有出過山,他的師傅是個隱士。
師傅了解夜蘭的性子和才能,夜蘭血氣方剛,認為自己無人能敵,而且是個會打破修真界平衡的人,但世事總是不如所料,因此不希望他入世。世途險惡,夜蘭一幅高大威俊,一表人才自然會被修真界發掘並重用。到時侯,夜蘭可能會揚名四海,但也會失去自由,成為籠中鳥。
可是,師傅明知夜蘭倘若成為有能者,就有機會招來禍患,可他還是教導夜蘭武功,他不忍埋沒了夜蘭的才能,可能是出於自私吧。
倏然,夜蘭察覺到靈力的暴增。他的本能告訴他有危險。他反應神速,佩劍出鞘,他掃視週邊情況。
他看見眼前棕髮淺眸,束高馬尾,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的男生。他的絲質白衣整齊得過份,甚至找不到皺褶,他身軀挺拔,胸有成竹,只是比他矮一點點。
師傅慈祥地說:「夜蘭,白月,你們現在是師兄弟了,好好相處吧。」
夜蘭驚愕道:「為何?我沒聽說過這回事。」
師傅道:「他拜我為師了,他比你少兩歲,從今此後就是你師弟。」
小男生有禮道:「師傅師兄好,我叫白月,我定會好好聽從師傅師兄的教誨!」
然後,白月在包袱內潛出白家的玉佩,雙手捧給師傅。
師傅柔情似水:「夜蘭,有人拜託我照顧師弟,兄弟如手足,你別欺負他。」
夜蘭面色沉沉:「師傅,請讓我去一個人靜靜。」
夜蘭速度似箭,兩三下飛簷走壁便不見縱影。師傅摸了摸下巴帶有銀白的鬍子,笑道:「白月,你師兄的性格有點敏感,還請你多多包容,話說,白家主近來安好?」
白月雙眸水汪汪地看著師傅,抱拳道:「我爹很好,謝謝師傅關心了。」
白月是修真界三大家族之一白家的嫡長子。白家家主要求白月三歲起習武。白月武功高強,懂得如何隱去靈力,剛才只是刻意放出靈力告訴師傅師兄他來了。
夜蘭飛奔到後山,把山妖都殺個片甲不留,解心頭之憤。他要冷靜一下,他不能接受自己一時半刻多了個師弟。夜蘭視師傅為自己的父親,他本能上害白月分薄了師傅的愛。畢竟,夜蘭性格孤僻,沒和過別人打交道,他九歲前,見識了世面,令夜蘭難以相信他人,也對塵世失去了情感。之後,師傅成了他唯一的依靠,他和師傅隱居山林,朝夕相對,甚少與他人相處。
夜蘭是在逃避。他不想回去了,心道,今夜請讓我靜一靜。
夜幕降臨,他自己一個人躲在山洞過夜。
倏然,他嗅到飯餸之香,這確實沁人心脾,使夜蘭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黑暗中,夜蘭看見白月一手托起掌心焰,一手拿著熱騰騰的飯盒。
雖說夜蘭對人很有戒心,可只有別人對他好一點點他就受不了,吃軟不吃硬。他缺乏安全感,不容易相信人,同時又渴望與人交好,他是矛盾的。
即使被師傅收養多年,即使感受到父愛,童年的空洞也難以彌補,只能沖淡。
白月打開香噴噴飯盒,給夜蘭遞上筷子,道:「師兄快吃吧!」
夜蘭吃得津津有味,白月一言不發看對他,剛剛分別時兇得像匹狼,現在卻像隻貓一樣在吃飯。
白月想打開話題,他道:「話說師兄用甚麼劍嗎?」
夜蘭吱吱唔唔:「我用......比較輕的劍。」
白月朗然道:「我也是,果然拜對師傅師兄了!那你平時除了練武會做甚麼?」
夜蘭不疾不徐:「師傅會給我講道,和我對打切磋。」
白月好奇:「那師傅會講甚麼啊?」
夜蘭邊吃邊道:「他甚麼都講。」
「哦......」白月不說了,再說下去就變成審犯了。
白月心想,幸好師兄在吃飯時是能和自己聊天,這裡沒有食不言寢不語那些繁文縟節。
雖說白月自小看著父親與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自己也從中偷師,變得風趣健談,可面對性格孤僻的夜蘭,他也不知所措。
夜蘭很少向人敞開心扉,但他看見眼前活潑開朗的乖巧師弟,他忽然道:「師弟,剛剛那盒飯很美味,五花肉穿著金黃的外衣,與油菜花作伴,躺在雪白的米粒上,師傅的菜可沒有那麼精緻。」
白月笑道:「那是我做的,謝謝師兄誇獎了。」
夜蘭真想不到一個小子做的飯能如此美味,心想真不能看輕一個人啊。
白月笑容怡人:「以後請師兄多多指教了!」
夜蘭虛張聲勢:「你不要因為廚藝了得就沾沾自喜,我有空的話也可以給你做飯,我手藝可精巧得很!」
夜蘭接道:「不過你吃飯了沒?」
白月道:「我吃了,我做了飯,我和師傅同進晚餐了。」
夜蘭瞥見少年郎一語不發地凝視著自己,雙人四目相投,他頓感靦腆,臉變得紅通通了。
白月憋不住笑了,道:「師兄意外地挺可愛的。」他笑起來露出白森森的齒,格外可人。
夜蘭吱唔以對:「不是...... 這樣的....... 你很煩!」
白月毫無歉意地笑道:「對不起師兄,請你原諒我。」
夜蘭怒道:「煩死了,我們回去吧。」
夜蘭未有體會過兄弟情誼,只聽師傅說過甚麼長幼有序,禮儀相悌,他甚少和人相處,不知道如何實踐師傅的話,因此他說話沒有兄長架子。
夜蘭飽餐一頓。月黑風高,樹影在晈潔的月光下晃動,小溪流水淙淙,二人踏著石徑回去。
夜蘭的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白月默默尾隨他的足跡,他的白衣上依舊一塵不染,白月一直尾隨夜蘭。夜蘭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好奇問:「你怎會來這裡學武?」
白月邊走邊道:「我爹說師傅厲害,師傅也是爹的友人,所以他把我丟給師傅了。」
夜蘭蹙眉:「你爹很厲害嗎?」
白月含笑道:「普通吧,他說甚麼我都要跟著做,他要我學不少東西,但到頭來我最愛習武。」
夜蘭心懷不忿,他沒有聽說過師傅有朋友的,師傅從未向他提起以前的,他其實對師傅一無所知。
白月道:「師兄,我看你也愛習武,那你書看得怎樣了?」
夜蘭狐疑:「書,甚麼書?我都不怎看書。」
白月道:「就那五書吧,而五書分為是武、氣、情、政、式,山外有學堂,基本上,一年讀一書,在學堂待五年,立冠時就會讀完五書,學堂裏有很多學子,老師負責教導學子,大概是一個老師教十個學子,學子們也會一起吃飯睡覺。」
夜蘭好奇道:「那師弟你去過學堂嗎?」
白月道:「沒去,那師兄你想學堂嗎?」
夜蘭鬆了口氣,幸好上學堂不是強制性的,他最害怕人多的地方,他道:「我就不用了吧,我現在挺好的。」
白月微微一笑,笑顏猶如黑夜中的暖陽:「那真好。」
師兄又閉口不語。
夜深人靜,他們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卻聽見有其他聲音。
隆隆.......吱吱.......那聲音忽高忽低,確實怪異。
夜蘭佩劍出鞘,他手臂翻過白月緊實的臉,把他拎起來,他御劍往空中飛翔!白月的腰被夜蘭臂彎夾著,他身體在半空懸浮,動彈不得。
白月心想師兄身手他不錯,他年青力壯,單手就能拎起自己,而且他反應敏捷,臨危不亂,他馬上御劍向上飛,打開視野,觀察情況。
其實白月也厲害,即使他被拎在半空,臉上也毫無波瀾,他伸手進衣服的袋子裏翻出符紙,大把大把地往下灑,符紙被青藍的火焰吞噬,他們下方的森山成了湛藍火海,青藍火焰不會對物質造成傷害,卻能灼燒邪靈。
果不其然,地動山搖,森林裡傳出轟隆巨響,一隻巨大無比,綠油油的山妖出現了,山妖面容扭曲,肥大的綠色身軀伸出了八隻手。
這隻山妖正把自己向半空彈,以避開藍色火焰!
夜蘭嘴角上揚,十拿九穩地道:「正合我意!師弟你聽我說,你先不要害怕,我把你扔下,待會接著你!」
話音剛落,他便把白月往上一拋!
須臾,他在電光火石之間,執回腳底的劍,他勢如破竹,出神入化地斬向滯在半空的山妖,一刀揮去,山妖成兩半。山妖在自己的悲鳴哀號中化為黑霧,黑霧在瞬間化為烏有。
白月光速墜落,他撕聲力竭地喊:「師兄!救命!!」
夜蘭立即御劍,用比白月墜落更快的速度往下衝,然後在白月落地前雙手抱起他。
白月心跳飛快,心臟彷如要在胸膛中跳出來。這樣墜落,倘若換作是普通人的話,早就在半空昏到了,而且,這白月第一次被人用這個姿勢抱著,他手都不知道要放那兒了,他只把雙手緊縮在胸前,蓋著那跳動不停的心。
平日步履篤定的翩翩公子,現在卻緊張,害羞地道:「謝謝師兄的救命之恩,我真的要嚇死了。」
夜蘭道:「不好意思嚇著你了。」
他把他放下。然後夜蘭摸了摸白月的頭。
對夜蘭來說,被師傅摸頭是使令他最為放鬆的事,
或許是沒有和他人好好相處過,夜蘭對白月沒有邊界感,平日師傅摸他的頭,他也去摸白月的頭。他認為這是個向他人表示友好的動作。
白月感覺師兄有些突然,但他亦神情愉悅:「師兄果真厲害,我們回去吧。」
回家路上繁星似錦,入夜的森林黑漆漆的,襯得夜空明月格外晈
說著說著,夜蘭囂張跋扈:「不要以為我救了你,你就可以能得寸進尺,我看你礙眼,不會和你冰釋前嫌的!」
白月不為所動,他淡然道:「鏡子沒破就不用重圓,你生我氣也沒用,我還是會跟你住在同一屋簷下。」
夜蘭接不下去了,他怨氣滿腹,怒氣衝衝地回家去。
真希望時光在這刻定格。
他們很幼稚地想捉緊每分每秒,我發現了甚麼都抓不住,便讓它以最華麗的姿態流走。
這秒是他們最單純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