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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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6-29
  集星包下了商業大樓的七、八、九層及頂樓,而因身為老闆的駱琰臣喜好幽靜,他的辦公室單獨佔據了一層樓。
  同樣的路程這些年來段雨澤已經走過無數遍了,有時跟在柴若璿後方,有時擔任引路人的角色,後頭則是跟著懵懵懂懂的新人。
  若是後者的狀況,段雨澤的情緒總是比平常還要緊繃,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處在警戒狀態,因為會讓他領路的新人通常都是在接下來的日子中,要和他並肩作戰的盟友。
  但進入公司將近四年,他的盟友卻接連出狀況,不是合約出問題、就是碰到意外不得不毀約,最糟的情況便是受不了段雨澤嚴厲的個性而向上頭提出更換經紀人的要求,目前合作最久的搭檔便是最近才剛拆夥的倪雅。
  在外人眼中,段雨澤就是個「瘟神」,跟他在一起總是會碰到災禍,這也成了他在公司中人緣不佳的原因之一,但若能站在段雨澤的角度思考便可明白,這些日子以來受傷最深的還是他,每一次離別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刺進段雨澤的心臟。
  段雨澤不是不在乎倪雅,不是不為她的離開感到哀傷,而是他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再多個窟窿也沒什麼差別了。
  所有人都離他而去,所有人都不曾為他留下。
  響亮的敲擊聲嘎然而止,段雨澤也隨之停下步伐,他現在和柴若璿站在駱琰臣辦公廳旁的私人書房外。
  「BOSS,我帶段先生來了。」
  段雨澤毫不猶豫的走進房內,雖然空間不小,卻因為三面牆都被書架占據而顯得狹窄,幸虧房間主人的個性一絲不苟,書本按照大小排列整齊,顯得有條不紊。
  在黑色辦公桌的後方,端正坐姿的男人放下文件,雙手交合平穩的置於桌面,抬起頭來望向來者。
  他有著一雙銳利的鷹眸,縱使戴著眼鏡也無法遮掩男子刀刃般的眼神;即使穿在身上的西裝是淺色系的搭配卻絲毫不減肅穆氣勢。
  雖然段雨澤也有一股不易讓人親近的特殊氣質,卻偏向不染世俗塵埃的高山白雪;而駱琰臣則是有著讓人肅然起敬的帝王霸氣,或許是因為兩人都帶有讓人不易親近的氣場,段雨澤對於駱琰臣特別有免疫力。
  「猜想你可能會被奇怪的人纏上才派若璿去接你,從剛剛的鴨子叫聽來我猜得果然沒錯。」
在駱琰臣麾下工作的人都知道,他的作風犀利果斷,斥喝他人時更是不留餘地,這種帶有諷刺意味的口吻是他慣用的說話方式。
  然而,段雨澤卻沒有理會駱琰臣的調侃,只是將心中的疑慮道出:「倪雅的事是您的安排?」
  「有什麼不滿嗎?」駱琰臣挑眉,英俊的臉蛋流露出戲謔笑意:「把那位大小姐從你身邊拉開就是送給你最好的出院賀禮。」
  早在人事命令下達的那刻倪雅就不是段雨澤負責的藝人了,因此老闆對她是什麼評價段雨澤自然不需要太在意,於是搖首答道:「既然是您的決定,我沒有意見。」
  「說起來,以你的資歷其實也不需要繼續再跟那些少爺小姐鞠躬哈腰,要不趁著這個機會,我給你升到一個位高事少、薪水優渥的閒職如何?」
  「……我接下來的工作是?」
  段雨澤連眼睛都沒眨就直接忽略了駱琰臣的提議,讓站在一旁的柴若璿差點噴笑,幸好她及時摀住了嘴佯裝咳嗽,才沒有把笑意暴露出來。
  可惜駱琰臣和柴若璿也是老搭檔了,她的心思駱琰臣怎麼可能不知道?但礙於段雨澤還在場,他身為老闆的面子還要顧及,也不好把不滿的情緒表現得太明顯,只能忍著不發作。
  「這是新人的資料,果然這種工作還是最適合你。」沉著臉說完後,駱琰臣把原本擱置在桌上的文件夾甩在段雨澤面前。
  段雨澤立刻翻開並快速掃過履歷,瀏覽到經歷那一欄時,清冷的面容竟流露出一絲訝異:「這位先生……曾經和別家經紀公司簽約?」
  「可惜那些公司都已成為歷史了。」駱琰臣聳聳肩道,不難聽出他低沉的嗓音中參雜著幾分愉悅的惡意。
  「說起來這男孩的運氣也挺差的,接連碰上惡性倒閉的公司,不過我認為在這方面,他和你一定很合得來。」
  以運氣差這點來說,段雨澤和這名新人還真是合拍,但瘟神與衰鬼湊在一起是負負得正?還是雙倍厄運?目前沒有任何人會知曉答案。
  段雨澤闔上文件,將之收到腋下與側腰之間,接著正眼看向駱琰臣,說道:「我明白了,這次也請讓我以自己的做法行事。」
  「請便。」駱琰臣抬手不失風度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而這個手勢也帶有送段雨澤離開的涵義,畢竟公事都說完了,段雨澤也沒有必要繼續待在這裡,以他的個性在接到命令後便會立即開始執行,絕對不拖泥帶水。
  然而段雨澤此次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原地,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駱琰臣,放眼全公司很少人敢這樣直視這張頗具威嚴的臉孔,偏偏段雨澤就是其中之一。
  「還有一件事,請您務必成全。」
  「說來聽聽。」
  「我希望……」一股涼意竄進身體裡,讓人打從骨子裡感到寒冷,段雨澤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穩。
  他以清冷的嗓音說出了,那個讓自己痛徹心扉的卑微願望。
  從柴若璿手中接過公司發配的車鑰匙後,段雨澤退出駱琰臣的書房,分秒必爭的搭電梯直衝地下二樓,藉由鑰匙上發信器找到了從前常用的寶藍色小客車。
  坐進駕駛座他才發現,車廂內部乾淨整齊,連段雨澤的私人物品都還完完整整的保留在車上,與他最後一次駕駛這輛車的情景一模一樣。
  集星員工若要使用公司的車,只要先提出申請大部分都會獲得許可,但每次使用的車輛通常都不會固定,若是擅自破壞內部整潔或損壞車體,經追查後會直接從薪水裡扣除清潔費和維修費,但這部車從買來後一直都只有段雨澤在使用,幾乎成了他的私人轎車,可見駱琰臣對待他的方式與其他員工有著天壤之別。
  對於駱琰臣對自己的偏愛段雨澤都是知道的,也不差這一次,而他唯一能報答老闆的方式,就是任勞任怨、盡心盡力完成每一件駱琰臣指派的工作。
  段雨澤用車上配置的衛星導航系統查詢了一下行車路線,他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對他來說十分陌生,但卻非去不可。
  等待停車場出口處的柵欄升起時,段雨澤的腦海中浮現出剛才匆匆一瞥,便深刻在記憶中的名字。
  ——於向陽……是什麼樣的人呢?
  不管他是怎樣的人,段雨澤由衷希冀這次的合作能夠長久些,就算之前歷經無數顛簸,至少在最後一次能得到善終。
  面對進公司以來的種種意外,他真的已經精疲力盡了。
  或許,他真的不適合這份工作吧。
  若這次又是以災難收場,到時候不管駱琰臣會不會挽留他,段雨澤都會毅然決然離開集星,這是他給自己訂下的規則,也已經得到駱琰臣口頭上的允諾。
  到時候,他將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離開這片令人目眩神迷的星空,化為宇宙間最不起眼的塵埃。
  輕輕嘆了一口氣,待柵欄完全升起後,段雨澤拉動變速桿、腳踩油門,將車子緩緩駛離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