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章：朝聖之路與驅冬祭（２）

　　在那裡等著的，是他們熟悉的三稜教機關。
　　不過這一次，沒有層層書架擋在前面，希洛很輕易地，就將克莉絲坦碎片發出的光芒照到了三角標誌上頭。
　　一陣隆隆聲響後，原本在他們頭頂上方緊密排列的石板，挪移出了一個空缺。
　　皎潔的月光，並沒有如他們所預期地照入地底。外頭光線十分微弱，因此，比起視覺，優先替他們感知外頭環境的，是嗅覺。
　　飄進他們鼻腔的，是一股特殊，甚至有點難聞的騷味。
　　希洛輕輕摁住了正準備鑽出洞口的夏奇薇雅，隨後比了比自己的胸膛，示意讓正在施展照明法術的自己先上去。
　　高舉光源照亮外頭後，他首先瞧見的，是一頭正在呼呼大睡的呆毛豬。
　　接著見到的，自然是豬圈的圍籬。
　　在柵欄的對邊，有另一組更高大的圍欄。
　　幾匹毛色斑雜的風鈴馬，正臥在裡頭，時不時用胸側的兩根觸手，搔弄身上的癢處。
　　距離更遠的另一處角落，則不斷傳來混濁沉重的呼嚕聲。憑藉記憶與經驗，希洛猜想那應該是體積更為龐大的牛羊。
　　一名作為畜舍看守的伊奴坐在走道座椅上，看上去晶能有些不足，正交叉雙臂，垂著一顆豬腦袋，和這些牲畜一同打著鼾。
　　希洛微微一笑，向底下的夥伴們招了招手，隨後小心翼翼地爬出了地道。
　　風鈴馬的鈴聲十分安穩，豬頭伊奴的鼾聲規律響亮。
　　他們躡手躡腳地穿過走道，走向這幢農舍沒有完全掩好的大門。
　　建物內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蓋布村的中心，似乎在舉行集會活動，即使隔了段距離，希洛一行還是能聽見歡呼與笑聲。
　　去瞧瞧吧！
　　不須多問，從夏奇薇雅和露露眼中發出的光彩，希洛已經看出這兩個女孩對參加活動的期待。
　　行動力旺盛的嚕嚕嚕，更是一馬當先跑了出去。
　　「咦？你們是誰啊？」突然，他們身側傳來了一聲疑問，猶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凍住了希洛一行。
　　是個穿著土色布衣的濃眉少年。
　　「啊！大哥哥，不好意思，我們是剛到此處的旅客。聽說村裡正在舉辦好熱鬧好有趣的活動，我們本來想去參加，但路不熟，不知怎地就晃到了這裡，不曉得接下來該怎麼走……」幸好，夏奇薇雅很快就為團隊做出了符合當下處境的回應，消散了不少現場的尷尬氣氛。
　　「原來是這樣。別擔心，那個小……小伊奴走的方向是對的。」濃眉少年伸手指向嚕嚕嚕，繼續說道。
　　「從我家這邊出發，沿著那條路直走，就能見到村長的大宅。那是一棟大房子，很好認的。然後左轉，見到水塔後，再右轉直行，會看到衛兵宿舍。之後往右道走，就會到村子廣場……啊！這樣講妳記得住嗎？還是……」
　　希洛和夏奇薇雅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雖然聽起來要左彎右拐，但該注意的地標都有特別指明，比起他們剛鑽出來的地下密道，通往村落廣場的難度是簡單許多的。
　　再說，參加活動、夜遊迷路這些，不過是夏奇薇雅臨時編來的藉口，即使最後沒走到廣場，那也無妨，只要記得怎麼回地道的出入口就好。
　　然而，眼前這名衣著樸素，看起來有些憨厚的濃眉少年，卻在眉頭深鎖、沉吟片刻後，做出了令他們有些意外和驚喜的補充。
　　「我看我直接帶你們去好了，我也只是回來拿些木柴，等等就要回廣場，乾脆一起走吧！我是珀卡勒，歡迎參加我們蓋布村的『驅冬祭』！」
　　「我是希洛，謝謝你。」
　　希洛微微一笑，握住了珀卡勒伸向他的那雙長滿厚繭的大手。
　　比起中央廣場歡聲雷動的祭典，這來自村落邊緣的善意與熱情，才真正能將飄落在希洛一行身上的寒冬雪花給拂去。

　　熊熊燃燒的篝火、豐盛多樣的美食，再加上熱烈奔放的舞蹈，這是蓋布村在祭典中驅趕凜冬的三大法寶。
　　圍著篝火跳舞的蓋布村民，會張開雙臂，不停抖動身子，刻意將堆積在身上的白雪甩進火堆裡，以此象徵冬季的離去。
　　完成儀式的舞者，將接受觀眾的喝采，並獲得大盤的鮮肉乾果作為報酬。
　　聞著燒烤好的食物爆出的陣陣香氣，晚餐幾乎都在與將軍爭執中度過的露露和希洛，早已飢腸轆轆。
　　明明不怎麼需要進食卻最貪吃的嚕嚕嚕，也立刻用起了他的專屬裝備──伸縮手臂，準備大快朵頤。
　　但這雙靈活的機械手，連盤子都還沒搆到邊，就被負責護衛現場的犬型伊奴給擋了下來。
　　「汪！不準動！這些是大人們的食物！」
　　「嚕嚕？嚕嚕嚕？」嚕嚕嚕顯然不明白他為何不能吃，仍持續延伸他不可思議的雙手。
　　「汪！停下！汪！汪！」
　　騷動聲引起了附近村民的注意。一名與珀卡勒同樣濃眉大眼，臉上蓄滿鬍鬚的高大男子，走近了正在吠叫的忠犬伊奴。
　　「停下！別吠了！怎麼回事？」
　　「抱歉，是我的伊奴想……替我拿些吃的，打擾到各位了。」希洛站出來，拉回嚕嚕嚕，並向男子欠身致歉。
　　「沒見過你。黑髮，是外國觀光客嗎？」
　　「哥，是我帶他們來的！他和這兩個女孩也想參加我們的驅冬祭。」就在濃眉大漢瞇起雙眼對著希洛上下打量時，放完木柴的珀卡勒及時出現，替希洛解了圍。
　　「喔，原來老弟你認識！那歡迎啊！我們正在舉辦祭典，伊奴可以牽去那邊，怕亂跑的話，我們有提供鍊子，就拴起來吧。」
　　「拴……我知道了。」希洛心裡清楚，這話他聽起來雖然難受，但珀卡勒的大哥其實並沒有惡意，倒不如說，這才是這世界在舉辦祭典時，對視若牲畜的伊奴一般的處理方式。他只能無奈地點頭，將嚕嚕嚕牽到一邊。
　　「啊！希洛，處理好伊奴就趕快過來吧！等等穿插的餘興節目是我哥的戰技表演！他可是村內第一高手，曾入圍過大競技賽，絕招『四聖獸進擊』還獲得過王族讚賞，保證精彩，不看可惜喔！」憨厚的珀卡勒並沒有察覺希洛內心的糾結，邀約的態度依舊熱情。
　　「好的，謝謝！你們先過去吧！唉，嚕嚕嚕，來。」送走珀卡勒兄弟後，希洛蹲到了嚕嚕嚕面前。
　　小機甲指了指擺在桌上的食物。
　　「嚕嚕？吃？」
　　「不行，不能碰，會給珀卡勒他們帶來困擾的。」希洛搖頭。
　　「嚕、嚕嚕！」小機甲不滿地跺腳。
　　「別氣、別氣！我會去幫你拿，跟我坐旁邊一起吃吧。」希洛安撫道。
　　「所以，希洛……不跳舞了嗎？」夏奇薇雅問道。
　　「抱歉，夏奇薇雅，我得陪嚕嚕嚕，不然他會鬧脾氣的。妳和露露剛好互相作伴，妳們去跳吧。」
　　「我想留下來陪……我也想陪嚕嚕嚕。」雖然是唸著小機甲的名字，但夏奇薇雅的目光，卻一直是飄在希洛臉上。
　　「妳如果也留在這裡，那誰跟露露去跳舞呢？」希洛微笑，溫柔地替那銀白髮絲撥去了沾附在上頭的雪花。
　　啊！這孩子，真的長高了呢！
　　這漂亮的雙馬尾，在赤色的火光映照下，優雅地飛旋起來的話，想必會是一幅很美的景象吧！
　　同時，他的內心，也浮現了諸多感慨。
　　「既然這樣，那我也留下來陪……陪薇雅吧！」露露笑著舉手，並向夏奇薇雅眨了眨眼。夏奇薇雅也靦腆地對她笑了笑。
　　「妳們……唉，這樣我們來這廣場，不就沒有意義了嗎？」雖然嘆息了一聲，但希洛的心，其實是高興的。
　　「不會呀！希洛。這裡雖然遠了點，但還是看得到表演，而且，也不會那麼擁擠，坐起來還更舒適自在呢！」
　　順著夏奇薇雅所指的方向，希洛瞧了篝火和舞群幾眼，點了點頭。
　　近看固然可以瞧見所有的細節，能輕易融入現場的氣氛，但遠觀的朦朧，也確實有不一樣的雅趣。
　　「薇雅！希洛哥哥！嚕嚕嚕！看！那個大鬍子的表演，開始了！」
　　當然，他的心情能夠如此放鬆，最主要還是因為，此刻他的身邊，有這些好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