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巨大的砲擊聲和建築物崩塌的聲音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待崩塌聲結束後,廣播說明了剛才聲響的來源。
「本斯卡部隊已截斷通往F棟的唯一室內通道!空中長廊已斷,在主樓逃竄的A級迷你翼型喬伊,編號AC0612,請盡速投降!請支援F棟的王國軍第四部隊長史丹利老師協助將A+級雷翼型希爾,編號AT0629帶回斯卡王國!翼人乃國家珍貴之資產,絕不許擅自移動!」
夏娃廣播結束後疲憊的坐在椅子上,她本想趕快撤離,不想學生的黑項圈系統突然故障,這樣就無法追蹤學生的確切位置,連剛才史丹利前來關切修理也沒用,究竟是誰動了主機房的機械,夏娃斜眼看著努力修理的帕尼爺爺,老人因為自己設計的防護系統被破解氣到搥胸頓足,正在臉紅脖子粗地修理中,就連撤離的指令都忽略了。
看起來似乎不像演的。
要是帕尼爺爺不是始作俑者,那誰有辦法接近主機房,在斷電檢查後幾個小時的時間內入侵系統?
不想了。
夏娃表示自己不適合用腦子,比起用腦派,她比較想退休享樂。
機房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還未撤離,要不是作為帕尼爺爺的左右手需要做做樣子,夏娃其實想一走了之,她可不想留下來跟這個早就腐爛的甜膩蛋糕一起炸飛。
反正作為補救炸掉空中長廊,基本已經確保叫作喬伊的學生無法前往珀婭所在樓房,被捕只是時間的問題,就只差名叫希爾的女孩,史丹利意外對她評價挺高,但史丹利也跟夏娃推測,要是她找上黛去尋回珀婭,百分之百會被黛打成重傷。
既然沒影響多大層面,黑項圈系統壞掉這件事,應該……不會責罰太大吧?
夏娃望著可憐的老人,她有點感到可惜,要是老人能在更之前的日子出差錯,她就能當上機房的主人,女人邊想邊拿著桌上剩下的炸雞腿啃了起來,彷彿事不關己。
幸好脆皮雖然軟了,但挺香。
「好吃。」
希爾像隻無頭蒼蠅在F棟亂跑,聽了廣播她又更著急,沒想到斯卡部隊看起來不怎麼聰明,竟然也知道炸掉橋梁,這樣喬伊和自己會合又更為困難,她懊惱地將頭撞上牆面,用痛覺使自己清醒。
「沒事,喬伊比我聰明,她會想到辦法的,是我太笨了。」
痛覺使希爾逐漸找回清醒。
希爾連處刑室在F棟的哪裡都忘了,而且每一間都被電子閘門鎖住,希爾必須用槍炸掉電子鎖、每間一一確認,途中還去武器庫補足了彈藥才足夠炸門,她從一樓往上找,現在又回到了七樓打算往上找。
這是她第一次認可凜所說的,她實在是太懶散了,就連研究中心的結構圖,她連一次都不願意花時間好好記住。
來到七樓,希爾立刻掩住鼻子。
為何會有這麼濃厚的血腥味?
那是十五分鐘前發生的事,失血過多的凜倒臥在地上,模模糊糊聽到菈菈下達慘絕人寰的指令,他們使用熱放射槍將同學們的翅膀融化後殺戮,ˇ武器的火藥聲、蘭德人高喊怪物的聲音、同學們的慘叫聲,各式各樣的聲音融合在一起,還有小可、麗香抵抗的聲音。
慢慢的,凜再也聽不見任何同學的聲音,只剩下蘭德人的說話聲,知道發生什麼的凜眼神逐漸黯淡。
「史丹利大人為什麼朝那個女孩開槍後跑走了?」一名軍人在請示菈菈,他們看起來像戰友很有默契。
「誰知道,他應該自己去下一個任務了,反正我能好好宰了這群怪物幼雛,目的算達成了!」
「菈菈大人,這些屍體還要帶回去嗎?N大人似乎想要。」
「誰理她!」菈菈不可一世。「我們蘭德共和國不需要這種怪物技術也能贏,這些屍體簡直是他們喪失人性的證明,不如用他們的文明把這些醜陋的形體厚葬,外面不是有機關槍感應,把這些屍體拋飛出去,當作煙花,慶祝我們的勝利。」菈菈嘻嘻笑個不停,繼續下達命令。
「反正現在怪物殺光了,我們也沒東西帶回去交差,不如玩點樂子,最好吸引到更多伊卡洛斯怪物,我還沒殺夠呢!」
凜想要動彈,卻連緊握拳頭的力氣都沒有。
「菈菈大人,這個蝴蝶女也要帶走嗎?」
「別,讓她在黑暗中送她的同伴離開吧!她會氣自己弱小的實力,在生不如死中聽著煙火聲去死!哈哈哈哈哈!」耳畔又傳了菈菈的癲笑聲。「反正史丹利那個怪人很中意她,我們亂動她,搞不好會有事。走!開派對囉!」
傳來許多物品被拖走的聲音和戶外的槍砲聲,房間的燈被他們關上。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凜感覺精神越發恍惚,身軀和靈魂彷彿被黑暗蠶食,門外的槍砲聲讓凜心如刀割。
『為什麼麗香和小可會死呢?』
『因為我嗎?因為我太早戳破蘭德軍的假面?』
『還是不爭氣的我,面對史丹利老師時哭了,明明當時能夠使用花粉麻醉……』
『是我害了大家……』
『好孤單、好冷,死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呢?可以見到大家和他們道歉嗎?」
『能夠贖罪嗎?』
『我願意和他們一樣痛苦!願意和他們一樣被毀掉翅膀!願意被槍掃射!』
『殺了我……殺了我!現在……讓我死去吧!』
『腹部傷口已經感覺不動痛了,但胸口好痛,這份疼痛有麗香和小可的萬分之一嗎?』
『伊卡洛斯之神真是太殘忍了,把我留在這裡孤獨地死去有什麼意義?明明我對祢那麼虔誠!』
『啊……孤獨地死去一定是我的報應吧……這些日子一直高高在上,想成為史丹利老師所說的、位在頂點的、美麗又強大的……孤獨之人,所以忽視了周遭,才沒有朋友。』
『明明知道麗香和小可打積分賽很辛苦,我還繼續讓她們推崇自己,沒能和她們成為推心置腹的朋友……我永遠對不起她們。』
『真羨慕667號房啊……總是那麼吵……希爾她,她曾經說的話,我好像明白了不少。』
『還想跟希爾多說一點話啊,呵……可惜遲了。』
『時候到了嗎?這個世界,我所愛的伊卡洛斯,再見了……』
白色的光從門縫闖進凜模糊的視野,看著從光裡走出的人,凜驚訝原來真的有神明。
神,一定是為了讓她遇見希爾,才讓她苟活到現在。
「凜!這裡怎麼回事?」希爾急匆匆跪在凜的身旁,著急地握住虛弱少女的手,她查看凜的傷勢,表情糾結在一起,卻不想面對現實。「我馬上去叫醫生!」
「別……」凜氣若游絲微微握緊希爾的手掌,碧色的眼眸恢復短暫的清亮直視著希爾,像是在傳遞最後的生命之火。「我們隊的人都被殺死了,只剩我,間諜是蘭德人……」
「是誰?妳的傷是誰幹的!」希爾的淚打在凜臉上,凜第一次看見沒心沒肺的希爾為自己而哭,真醜的哭臉,這種感覺真不賴。
凜原來寒冷的內心開始變得溫暖。
「是史丹利老師。」凜凝重地說。「外面還有一位女人叫菈菈,她……殺死了麗香和小可,咳咳……」
凜已看不清希爾的模樣,明白珍貴的時間到頭了,她自己也覺得不敢置信,她居然打從心底笑了出來,沒有皺眉、也沒有盛氣凌人,沒有假面的——純真的微笑。
原來笑是這麼簡單的事,不用想太多。
「希爾,妳從沒答應過我一件事,妳這次能不能答應我……」
「妳說什麼我都答應妳!」
希爾的哭喊聲浮誇又溫暖,果然老樣子很吵,真喜歡,對了,是喜歡啊。
我為什麼想接近希爾呢?總是在一出門的時候跟她拌嘴、在吃飯的時候也要跟她吵架,總是纏著要跟她一戰高下,其實不是因為討厭……
「妳很強,不要再裝弱了,別把讓妳們變得和我們一樣……」
所以妳這傢伙要幸福啊!不要步上我、麗香跟小可的後塵,不要哭,妳要和珀婭、喬伊一起笑到最後,總是笑著很臭屁才像妳。
「我知道了,我答應妳!妳不要再說話了!妳撐著,我會想辦法救妳的!」
約好了喔……妳比我更強,妳一定要保護好妳自己和妳的朋友們,還有,我還想告訴妳。
「對不起,其實我是羨慕妳……才一直找妳麻煩。」
凜自顧自往下說,少女很艱難吐出最後一口氣,說出一直藏在心中,卻從未說出口,那未完成的願望。
眼前似乎有帶著光芒的蝴蝶翩翩飛去,在少女描繪的、無法抵達的未來裡,稚嫩的少女已長大成人,凜和希爾正在並肩喝著下午茶,沒有往常的針鋒相對,唯有歡聲笑語。
「好想和妳當好朋友啊。」
少女最後的聲音伴隨著最後的光芒消散在空中。
之後無論希爾怎麼喊,凜都無法再開口說話,少女睜著未能闔上的雙眼沒了氣息。
蝴蝶離去,對世間仍懷有後悔和留戀。
希爾咬牙,顫抖著手將凜碧色的雙眸輕輕闔上,接下來的場景她已不想要凜看見,她相信凜只是先飛去了一個沒有任何鮮血跟殺戮的世界,她拿走凜身旁的玫瑰利刃。
等銀髮少女再度站起身時,她和從前的希爾已大不相同。
「咦,沒想到又招來了一隻……」蘭德軍人走進房間查看,發現了希爾,希爾也沒藏,她低著頭,使人無法看清她臉上的表清。
「咻。」
那是無聲的,利刃劃過什麼的聲響,希爾隱去了腳步聲昂首走出房間外,從軍人肩頸處噴濺的血染紅了少女的銀白色捲髮,她輕喃。
「喂,你要慶幸我朋友的這把刀不夠長,不然我可以砍斷你的脖子。」
少女一雙如同羅剎的紫色眼眸,在燈光下顯現。
-tbc-
『想說的話能在活著的時候傳遞給對方,那是多麼的珍貴。』
插圖繪製:FB 塵悠
背景音樂:Limerence By BigRicePia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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