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之四

「請問你們在做什麼？」

一個男生回答：「我們跟景美慈幼社要合辦義賣，所以我們想把一些舊傢俱重新漆一下，再拿出去賣。」

難怪學校裡會出現那麼多女生。

志恆看著他們那些寶貝：二個破舊的組合書架、三張矮腳圓板凳、一張搖搖欲墜的小茶几，還有兩個奇形怪狀的書擋；實在很想告訴他們，這些東西不管再怎麼漆都賣不出去的，更何況這些慈善人士對配色似乎都沒什麼品味。

這時他發現，那個一面迴避他的目光，一面把組合書架漆成刺眼的粉紅色的女生，正是早上警告他小心加菲貓，又摔了一跤的女孩。

「嗨，同學，又見面了。」

雷姆看到他靠過來，臉上一紅：「你好。」

「妳的傷口還好嗎？」

「好多了，謝謝。」

「可以私下說句話嗎？」

「呃……好吧。哎呀！」

少女起身，卻不小心絆到書架，又摔了一跤，志恆及時扶住她。然而，她手上沾滿粉紅油漆的刷子不偏不倚地在志恆胸口留了道粉紅印子。志恆臉上立刻出現七八條黑線。

「糟糕糟糕，怎麼辦？」雷姆的聲音快跟火車汽笛一樣響了。

旁邊一個女生遞來一個瓶子：「沒關係，這裡有松節油，趕快拿去洗一洗。」

「快點，你把制服脫下來，我幫你洗。」

他們來到最近的洗手台，雷姆正要動手洗那件襯衫，志恆卻伸手過來攔住：「謝謝，不用了，我自己來。」

他早就發下毒誓，無論如何絕對不讓閒雜人等碰他的制服。

雷姆臉色沈了下來，聳肩：「說的也是，你現在是非常時期嘛。那我在旁邊陪你可以嗎？」

「請便。」

於是雷姆站在他旁邊，跟他一起忍受嗆鼻的松節油氣味。

「啊，你臉上好像也有沾到耶。」雷姆湊近他仔細觀看，伸手去摸他的臉：「在這裡。」

「謝謝。」

志恆並沒有魯到一碰到女生就臉紅，不過這麼可愛的女兒離他這麼近，氣息幾乎要呼到他臉上，還是讓他心跳加速不少。

為了掩飾尷尬，他連忙在臉上一抹，又繼續洗衣服。

看著他奮力搓洗襯衫，雷姆凝視著他清俊的側面，看到他眼下帶著濃濃的黑眼圈，寬廣的雙肩非常僵硬，顯得壓力極大。她心中忽然湧出一股母性，幾乎想幫他揉揉肩膀，哄他放鬆下來。

「你好像壓力很大？」

「高三總是比較累。」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指制服的事。」

志恆微微苦笑。

「妳說呢？一堆人等著看你的好戲，換了妳有什麼感覺？不過是我自己要接受挑戰，也不能全怪別人就是了。」

雷姆天真無邪地看著他。

「真的有那麼痛苦嗎？男人不是都會在戰鬥中培養堅定的友情？」

「妳漫畫看太多了。我再怎麼沒朋友也不會跑去跟陳少翎培養友情。」

「為什麼？」

「因為那就不叫友情，叫做搞基了！你跟他稱兄道弟掏心掏肺，他卻滿腦子想爬上你的床，你不覺得超噁心嗎？」

雷姆呆了兩秒。

「友情變成愛情不是也很美嗎？」

志恆抬手，「拜託，倒了這麼多松節油，空氣已經夠差了，別再害我吐出來。」

雷姆好像還想再爭辯，最後還是打消主意，只說：「哦，抱歉。」

志恆抬頭盯著她。

「我只是想謝謝妳的提醒，加菲貓被我活逮了。」

「不客氣。我只是聽說有人想藉著戴面具練跳舞的機會偷你的制服，跟你說一聲。」

志恆轉身正面看著她。

「非常感謝妳。」

這話把雷姆唬得不知如何回答，她怔怔地看著志恆，他誠懇的眼神還有爽朗的微笑，耀眼得讓她無法承受。她垂下了頭。

「對不起……」

「咦？妳為什麼要道歉？」

這時志恆的手機響了。他把濕淋淋的手在褲子上揩了揩，正要拿出電話時，雷姆卻伸手阻止他。

「怎麼了？」看到她的表情，志恆不禁愕然。

雷姆顯然下了極大的決心，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偷聽，才小聲地開口。

「不管他跟你說什麼，都不要相信。」

「什麼意思？」

志恆一頭霧水，等看到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時，他立刻明白了一半。那個號碼早上也打來過一次，是小翎。

「喂，陳大神偷，你躲在哪裏啊？」

小翎無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一直在教室裏讀書呀，假日來學校不就是來用功的嗎？」

「我聽你亂蓋！」

「真的啊，馬勝英也有來，不然你問他。」

「不用了……」

志恆臉上再度出現三條黑線。他花了那麼大力氣，只為揪出這小子，沒想到元兇居然大大方方地坐在自己教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