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實體化的信念 第三節

任何高強度的訓練也好只要有突破性進展的話，身體也會出現一些明顯的變化。
是肌肉酸痛。
特別這些年來都沒有好好地鍛煉身體而讓酸痛更加顯著。因此接下來數天除了對裝備的基本熟習之外還需要額外的體能鍛煉和攀爬技巧，而這一切堆積起來的活動量彷彿把身體裡的能量完全掏空並只剩下虛弱又疼痛的軀殼。

或許在更早的時期開始覺醒的話現在就不用那麼辛苦。
在奕行塗抹藥膏的時候，父親突然打開門走進自己的房間。

「噢，不好意思。」
你感到不好意思才讓我不好意思，好嗎？
「有甚麼事？」
「沒，只是聽說你前晚沒有回家又沒有通知所以才想好奇一下最近有甚麼……計劃。」父親拿起在床邊的藥膏後再問：「你肌肉痛嗎？」

「嗯，對啊，最近……」奕行遲疑了一會才回答：「最近在做一些體能鍛煉和學習攀爬……等等的運動，或許你應該也做點運動。」
面對兒子突然跳出懶散的生活並走進自我鍛煉的圈子，他的父親卻沒有因此而表現出意外和好奇態度，相反只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嘿，或許吧，只是近來的事情已經足夠讓我消瘦好幾圈了。」
是指抗爭吧？
「還以為你已經習慣舉辦遊行。」
「我可還沒有習慣連續幾天都發起遊行。」
「喔，是這樣………等一下，連續幾天？」

「你不知道嗎？」父親不知道從那裡抽出一塊很大的紙板，並開始解說：「我們昨天已經把這個示威抗爭的日程表都在網上公佈了出來啊。」

奕行從父親手中抽起那份排列了時間地點和示威形式的日程表後只是目定口呆，特別看到下一次遊行的時間就在明天。
「應該有點複雜吧，總之接下幾乎來每隔一到兩天就會有遊行或集會的活動。」
只是想想也覺得疲累。
「可能我對抗爭不太理解，但是有必要舉行得這麼密嗎…？」

「沒必要的，噢……嘿嘿，其實這個是其他議員和組織的主意而不是我。」父親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但你也知道啦，這個月就是暑假的開始，所以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匯聚資金和人力的時機，甚至竭盡全力去號召民間所有支持抗爭的聲音。」

暑假……唉，這不該是學生生涯裡最愉快的日子嗎？
「這樣對學生也太殘酷了喔。」

「沒錯，我也知道，我知道這不應該是年輕人的戰爭。」父親帶著看透世事般的眼神說著讓人惋惜的事：「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去旅行也好、追夢也好甚至拍拖也好，也不應該是為了抗爭付出自己的未來。」

平時看到老爸這麼滑頭，想不到有天會讓我看到這一面。
「或許你應該做些事情讓更多影響力的人參與抗爭？」
「我們？沒有辦法的，只有政府才有能力迫使他們走出來抗爭。」接著父親便站起來伸懶腰。
「………」
奕行沒有回答而只是默默地看著手臂上一處較明顯的瘀傷。
現在我的心態也無法置事外。
「作為議員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所以我也希望有人能比我多走一步。」
「所以…只能保持現狀？感覺也太…」
「絕望？」
「不是，是迷惘啊。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甚麼事情能夠做。」
很明顯抗爭不會因為佔領某個地方後而完結，也不是某些人退位讓賢而改變。

「說實話，現時遊行可能已經是最好的選擇。」父親笑著嘆一口氣並且說道：「……感覺只要是有一天沒有遊行示威的話，抗爭的熱度就會冷卻甚從此一蹶不振了。」

「………」
奕行沒有說話而只是低下頭並握緊手中的拳頭。

在所有人還在努力的奮鬥的時候突然走出一些讓人感到失望和絕望的說話，聽到的人絕對不會因此而感到高興。猶其是作為議員的父親，他的位置就像政治界別的醫生；在這個領域上基本上沒有其他人比他更清晰和理解，而他卻正在宣告抗爭終將死亡。

然而，或許這也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情，畢竟他所在的位置已經盡了他所能做的事情，除非他或者有人能夠跳出自己的框架並且站在一個能夠阻攔抗爭的死神作對。

「沒辦法，不論放棄也好堅持也好，也不是我們能夠控制。而且不要說其他人，就連你會否出去抗爭也好，都不是我能夠控制，對不？」父親對奕行單眼後再微笑著說道：「當然啦，我並不反對你參與任何形式的抗爭，只是……要萬事要小心不要被捉到啊，特別的母親啊。」

默不作聲的奕行臉上也沒有浮現出半點承認或否認的態度，至於父親沒有選擇追問而只是拍拍奕行的肩膀就離開了。
要是讓他知道我實際要做甚麼的時候很難想象他會有甚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