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日 距離議案通過還剩下不到3小時
「阿行,有些事情找你商量,待會十二點正會到你家那邊對開的十字路口找你。」
這是鐵弘源用手機向奕行傳來的一則訊息,這則訊息大概在三分鐘前才發出來,而現在時間正好是早上十二點三十四分。
好吧,這大概是我最後相信他的一次。
奕行站在十字路口的其中一角等待著鐵弘源的來臨,仿彿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正等待著難以預測的未來一步步地靠近。
突然一部全黑色的中型車在奕行面前急停下來,再加上該汽車都使用漆黑的單向玻璃而無法看透車內的情況,因此讓奕行頓時不禁往後退兩步。而這個時候,副司機位置的車門忽然推開,之後才發現坐在司機為置的人居然是鐵弘源。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
伴隨鐵弘源的命令,感到意外的奕行也顯得比較急促地走上車。
就在門關上的一刻鐵弘源便立刻踩盡油門駛離,讓奕行的背脊瞬間往後貼在椅背上。
奕行坐下後安頓了數秒,看到倆人保持沉默之時便問道:
「所以為甚麼你們昨天不去遊行?」
「可惡呢!還以為他會問目的地。」鐵弘源拍一拍方向盤。
「好,這一百元是我的了。」鐵弘仁一邊說道一邊抽起早已放在飲品座的一百元紙幣。
難道倆人剛才一直不出聲,原來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雖然我也很在意他們接下來想車我到那個地方,但總覺得要是現在不追究過往的事情,那之後便會失去這個機會。
縱使要冒著騷擾司機而發生交通意外的風險。
「所以我的回答在那裡?」奕行再一次追問。
「畢竟……你也很清楚我們的背景到底有多特別。」然後鐵弘源便反問奕行:「你該不會認為我們會為了遊行而冒著被民眾批鬥的風險吧?」
唔…很有道理。
但若然戴上口罩或頭套呢………?應該也不可能,畢竟昨天那麼悶熱。
「既然你們一早就已經肯定不會去遊行的話,那就不要叫我去啊。」
「唔…該怎樣說呢…既然我們選擇爽約的話,那總得有些代替方案來補充他們的期待吧。」
奕行聽到這個不像解釋的解釋後便露出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並且瞇起雙眼。
而就在奕行還在思考怎樣回應之際,在他背後的鐵弘仁遞給奕行一件黑色的連帽外套,並且保持一貫冷靜的語氣說:「穿上這個吧。」
鐵弘仁的舉動再一次讓奕行的思緒重置,開始思考他們一連串莫妙奇妙的舉動。
為甚麼要叫我上車…又給我外套…?
鐵弘源就剛才的話題繼續延伸下去:「那麼…昨天的遊行怎樣,開心嗎?」
「假如你昨天在埸的話我會更開心。」奕行停頓了一會再說:「至少,我不用親自與阿明這個邏輯大師進行辯論。」
與其說是辯論,可能自辯和澄清會更加合適。
「嘿嘿……好吧,讓我猜猜先,你們昨天應該是在討論遊行的意義吧。」
「你怎麼會知道?」奕行驚訝地問道。
「他不是第一次嘗試找別人討論相關的話題。」
只是想想也很合理,就連我自己都肯定昨天討論的主角就會是較善談的鐵弘源而不是我。
「要是他有前科的話,你該早一點提醒我。」奕行繼續以平淡的語氣抱怨:「昨天與他討論像是把我一整年說話的份量都一次過使用掉。」
「聽起來很有養份的對話。」鐵弘源隨口問道:「所以……你覺得昨天的遊行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臉無表情的奕行沒有多想並且立刻回答。
鐵弘源頓時嘴角上勾仿如意料之內的表情,然後眾人在車內大概沉默了三秒之後,這次奕行伴隨微笑並再次就剛才的問題開腔補充:「…………但充滿意義。」
聽到奕行這句說話後,鐵弘源和鐵弘仁兩人先是感覺意外,其後逐漸露出滿意的笑容。
「好吧,聽你這樣說,現在我開始有點後悔昨天沒有來。」
「或許你們應該親自找阿明挑戰。」
「我不用了,我也很害怕他。」鐵弘仁瞬間否定。
「放心吧,只要有機會的話他必然會親自找上門去跟我們理論,只是很多時候我們都沒有理會他的挑戰。」
說到這裡,其實過往鐵弘源與阿明在言語上總是有著明顯的火花,儘管鐵弘源一直嘗試減少因為小事而爭吵的局面來避免倆人的關係破裂。
「真是意外呢,你居然會縱容他而不是改變他。」
聽到奕行這樣說之後,這次鐵弘源似乎有點慎重地解釋。
「當然,我也不覺得這是他的問題,畢竟我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他是基於信念而我是基於事實和證據;一般人意識到自己的信仰遭到踐踏的話也會主動去維護而我認為阿明也不例外。至於較為偏向真理一方的我就與他截然不同,完全沒有衝動去糾正這類人的觀念。」鐵弘源說:「所以在他放棄信仰之前我也只能無視他的挑戰。」
車輛剛好在紅燈前停下亦來讓鐵弘源有足夠的時間清理剩下的漢堡包。
「說起來,哥哥過往都是選擇認同他的看法。」
「難以置信。」奕行說道的同時搖一搖頭。
「有這樣發生嗎?但也不是沒可能,或者我只是選擇以更快捷的回應去結束話題而已,畢竟這樣才是快樂之道。」鐵弘源指向奕行說:「假如能夠看到阿行當時的樣子有多不快樂的話,就知道我那一刻的決定是正確。」
「………………」聽到這裡奕行沒有回答。
要不是他在駕駛汽車的話,我應該會好好地幻想自己在揍他一頓。
不過還真是有點意外呢,以他的性格竟然會附和阿明,不過他是這樣應對的話…
「你以前的決定是正確還是不正確呢,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現在你們的形象在阿明的眼中可是一個……我該怎樣形容呢……是一個虛假的人。」
「這點我們也不否認。」
「哎哎,可不要加『們』這個字喔。」背後的鐵弘仁很快就與哥哥割席了。
在別人的角度來看鐵弘仁像是被他的哥哥牽連或誤解,實際上他們倆人除了應對方式有所差別之外,其餘想法總是有著不約而同的默契。
「噢,你確定不否認?阿明他認為你們是支持政府的人喔。」
「嘿,甚麼?」鐵弘源頓時皺起眉瞇起眼睛地說並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地說:「這幾乎可以說是我這輩子裡最大的侮辱啊。」
「唉…所言極是。」鐵弘仁簡潔地表示認同。
還以為阿仁的反應會更加大。
「莫非阿仁你不感到意外?」
「要是你問意不意外,至少對我來說可能不怎麼意外;以阿明的性格來說,不管我們怎樣解釋也好,最後的結果可能都是一樣。」鐵弘仁平淡地說:「就是甚麼都沒變改。」
喔喔…首次從阿仁口中聽到超過三十字的句子。
「這個也是呢………之不過我也好奇他們怎樣得出這個結論。」鐵弘源說。
「你的家庭背景、對遊行、對政府的態度。」奕行稍微看一看在車頭的標記後再說:「……還有就是…抱有一種與政府合作的人就是敵人的概念。」
「……好吧,這個想法也很合理。」
「你該不會無法反駁吧。」
想起昨天我也很辛苦為他們倆人辯論,這次應該要親自為自己進行解畫。
「也不是,因為這種想法與我們有兩個很大的衝突。」鐵弘源豎起一隻手指說:「第一點,若果我們是與政府合作兼有利益輸送的話,現在的我不單止不會反對遊行,相反我會更希望更多人發起遊行而且最好能有多暴力就有多暴力;好讓政府不斷向我們企業採購更多機器人。」
完全沒有思考過這種操作,假如之前有用這句說話說服阿明他們的話,那就方便更多了。
「這樣也都被你想到,真是佩服你了。」奕行說:「你一定要親自向他解釋一次。」
「我相信你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那第二點呢?」
「那就關係到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回想起來他們到底想把我帶到那個地方?
與此同時,奕行座位背後突然傳來明顯的呼吸聲,他回頭一看發現鐵弘仁戴上防毒面具並且似乎正在測試防毒面具。
此時心知不妙奕行便立刻問起最初他上車時候沒有提起的問題。
「唔…話說……你們打算去那個地方?」
「所有事情起始的地方—議院。」
「甚麼!議院!!!」奕行驚訝地追問:「你今天叫我出來不只是為了商量甚麼事情嗎?」
鐵弘源沉默了一段時間才回答。
「…………我們需要制止這個議案通過,但只有我們倆個人的力量還是遠遠不足夠,因此我便打算找上……你!來幫忙我們手。」
聽到鐵弘源說出如此天荒夜譚的想法後,奕行反而冷靜地追問:
「我?我又不是甚麼超級英雄,你覺得只有我們仨人可以做甚麼呢?」
「咦,難道你不知道嗎?」鐵弘源驚訝地反問道之後再直接解釋:「今天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很多市民去上街頭抗爭。」
「唔……據我所知今天應該沒有議員發起任何遊行示威啊。」
「也是呢,畢竟這次抗爭不是由議員申請而是由網民發起…………已經看到人群了。」
正處於天橋上的他們放眼遠處已經看到一大群黑衣人正站在議院外。
「不會吧…」
鐵弘源把車駛到距離議院外的公園附近並且停泊在公園旁邊的露天停車場。
奕行的臉上擺出疑惑的模樣彷佛正在提問「議院在那邊,你停在這裡做甚麼。」
「先在這裡等待吧,假如他們也攻不進去議院的話,現在我說甚麼都沒有義意了。」
「…………」
奕行看到鐵弘源少有地臉上擺出凝重又認真的表情後也沒有再說話。
我們非常渺小,縱使這是人民與國家之間的鬥爭,同樣作為市民的我們也顯得非常渺小。我們除了能夠堅守自己的信念之外,我們能夠控制的事情幾乎完全沒有。而當我們所面對的事情沒法控制時,相比起希望更多的時間我們都會抱有最壞的打算。或許大家都心裡都預想到一個結局就是在他們衝擊議院的期間,警察突然到場並且拘捕大量在場人士,導致抗爭的力量大大降低後再立刻把法案通過,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正因為如此,所有人都想得到改變。
這時鐵弘源打開車內那觸控式螢幕並且把畫面頻道調到正在直播議院外的狀況。
國家議院—它主要建築部份是一座大概十五米高的圓柱型大樓,而該大樓的外層則由銀灰色的玻璃等建築材料所覆蓋。如此現代和摩登建築,在外觀上與周遭那些富有歷史色彩的維多利式建築相比顯得格格不入。據說議院重建時刻意設計成這樣是為了喻意議院就像水桶般,不斷地收集各方的意見或是飲水思源等的概念。
然而,建成後在市民眼中一直都是一個銀灰色的巨型垃圾桶。
畫面中清晰可見有些人只是戴上口罩明顯是普通市民,有些人身穿黑色衫褲並且以黑布蒙臉甚至手持棍狀武器明顯有備而來。由於警察沒有足夠的警力驅趕抗爭者,因此議院外除了抗爭者與記者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警察。現在逗留於議院外面的抗爭者只是不斷地責罵議院內那些正躲在玻璃牆後的警察。
這一刻說不上和平但也沒有任何暴力衝突,若再準確一點的話就是暴風雨的前夕。
這個時候鏡頭突然聚焦在一名黑衣人身上,該名正黑衣人緩慢地爬上那深藍色的轎車車頂上。
「大家好………咳,這是……這個是我一個小小的個人的演講。」
「我和你們一樣都是普通的市民…我和你們一樣嘗試改變。
我也嘗試過去相信議會,但它失敗了。
我也嘗試過在上街遊行,但它沒成功。
而我也…差一點…差一點嘗試去用生命去改變一切,但我沒有這樣做。
因為有人比我早一步嘗試,雖然他們沒有成功。
但他們的犧牲沒有白費,因為他們也拯救了我。
是他們用生命告訴給我們知道一個事實,就是不論我們怎樣嘗試也好,這個政府也不會嘗試為市民作出半點改變。
因此…他們是我的英雄,也有可能是你們的英雄。
而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能辜負他們的犧牲。
所以我今天選擇走出來參加這次抗爭。
我在這裡不是為了勸大家齊離開,而是要讓人民、政府甚至整個世界聽到我們的聲音,我們有權利表達自己的意見和想法。
我們是這個國家的人民,但為什麼政府能夠把我們當成沒有意見和沒有想法的人呢?我不明白,而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和政府對抗。
政府應該為我們服務,而不是把我們當成僕人,他們應該聽取我們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制定法律和政策。
我們不能沉默。
如果我們沉默,這個政府就會更加專制。
而我們的自由、我們的文化、我們的家園就會一步步被侵蝕
這個國家需要我們,這個社區需要我們。
而現在,就是我們該站出來發聲的時候。
這個政府一直浪費我們的時間、他們正偷取我們的金錢同時漠視市民的意願
我們不是奴隸!
我們是—自由人!
今天這場遊行沒有領袖、沒有授權、沒有宣傳,我們都能夠不約而同地站出來。
是因為在這場遊行…我們都有共同的信念。
正正因為這一種信念,才能讓我們在這裡團結起來,才能讓我們一起為自己的權利,為自己的自由而戰!
可能我們會被捕,可能我們會失敗,而這次抗爭亦可能是這個國家最後一次抗爭。
正因為如此,我不會再浪費時間遊行、不會再投放希望在議院、不會給政府任何談判的機會,我們更加不會就這樣停下來,直至到…………
直至到我們政府願意讓步…直至去這個荒謬的議會制度結束…
直至我們市民…能夠一人一票選總統為止!
我才會願意結束。」
一段短暫的演講伴隨著歡迎聲結束,而剛才那一觸即發的氣氛瞬間引爆起來;所有示威者都有各自的行動並且各處隨即響起各種不同物品的碰撞聲,示威者不斷對議院的落地玻璃投擲硬物。
在議院內的警察即使面對憤怒的群眾也不為所動,可能因為他們是機器人,也可能是因為他們很相信議院的強化玻璃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人打破。
沒想到的是抗爭者僅用鐵錘和滅火桶就能夠在那些所謂的強化玻璃上添加幾道明顯的裂痕。
更加沒想到的就是這時候居然會有一名反對派議員走出來呼籲並制止示威者的行為。
一名白髮並且身穿深藍色西裝的男士突然一臉憤怒地走出來,他一手拉開其中一名正在嘗試打破玻璃的抗爭爭,然後便轉頭向其餘抗爭者說:
「麻煩大家冷靜一下,我們的朋友。趁這件事情還沒去到最嚴重的情況之前,現在我們還可以透過對話、透過討論、透過大家的看法和建議來解決一切問題。」議員說:「我覺得現在還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
「我們還討論不夠多嗎?只是政府一直都沒有聽取我們的聲音!」
「我理解你們的不滿,但暴力示威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我們應該通過合法途徑和程序來推動改革。」
「天阿!莫非就連你們這些議員都不會傾聽市民的聲音嗎?我們已經試過期待你們能夠通過合法途徑來推動改革;現在很明顯經制度內改革的想法一直都沒有進展!」
「我知道,我們所有反對派議員一直都有為你們市民的著想,你們如果有合理的要求,我們會盡力滿足。」議員補充說道:「不過,最先我們必須確保法治和秩序得到保障才能幫助你們。」
「我們已經等待足夠長的時間,現在是我們採取行動時候了。我們不需要你們,我們自己會獨自走到底線,直到公義得到伸張為止!」
話音剛落該抗爭者便立刻拿起手上的滅火桶並打算碰向強化玻璃上,不過議員立刻已他雄厚的聲線制止了他的舉動並且激動地說:「停手!」
「放下那個滅火桶!你這樣做會失民心輸民意啊!」
「輸民意?」抗爭者確實丟下滅火桶,但他心裡的怒火似乎沒有熄滅並且走上前並揪起議員的衣領再說道:「我也是這裡的市民呀!我之前也有份投你一票讓你成為議員呀!你是應該站在我這邊代表我甚至與我們,一起對抗這個政府!而不是站在我們的對面並且否定我們呀!」
被揪起衣領的議員很快便掙脫開,接著他一邊整理被抗爭者亂的衣領及領呔,一邊對抗爭者說出自己的見解。
「我也很尊重你們作為市民的意見,但我也強烈反對你們現在任何非法行為。如果你們繼續選擇採取暴力方式來訴諸不滿,繼續選擇破壞社會秩序和法治的話,這樣對大家來說都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議員說:「因為現在你們的暴力行為有機會直接破壞這場抗爭運動。」
「我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若果我們甚麼也不做,議案將會就這樣通過,而這場抗爭運動將會就這樣解散,到時候你叫我們怎樣面對已經死去的人啊。」
該名抗爭者再次拿起在地上的滅火桶,但議員沒有就這樣擺休,他走到那一塊就快被打破的玻璃前方嘗試以身體擋住玻璃來阻止抗爭者的行為。
「不要啊!這是一個陷阱啊,你看到嗎?為甚麼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警察走出來制止你們啊,因為本身衝擊議院是一個犯法的行為啊。」議員說:「如果你們被逮捕,被起訴,到時候你們怎樣為死去的人起聲啊!」
「我們知道行動的風險,如果你們議員還是不肯接受的話,我也沒有辦法,而我也不會強制你加入我們的行動,所以你可以為自己的身份和薪酬轉身離開。當然,你也可以與我們一起衝破這個腐敗的政府。」抗爭者對議員說:「但我們不同!我們每個人已經有被捕的覺悟,而且這個覺悟是政府給我們,是這個政府迫我們使用暴力,是政府告訴我們知道…和平是沒有用啊!」
「滾開啦,不要浪費時間!」隨即另一名抗爭者一腳踢開了議員,再向其餘抗爭者招手示意繼續為進攻議院開路。

眼見示威者攻入議院已經是必然的事實,這時鐵弘源便說道:
「是時候到我們出發了。」
「我還不確定我應不應該這樣做。」奕行說。
「現在我們與時間賽跑啊,你還在猶豫甚麼呀?」
表情嚴肅的鐵弘源似乎早就猜到而沒有擺出驚訝的表情,相反奕行看到鐵弘源那理直氣壯的反問後擺出非而所思的表情。
「怎可能不猶豫啊……」奕行再次皺起眉頭說道:「這次不是遊戲,這可是真正的犯罪,如果我們這裡其中一人發生甚麼事也好;例如我或你………特別是你們,要是你們被其他市民認出來,甚至被記者或閉路電視拍攝到在場的話,或許我們下輩子就要在監獄裡渡過。」
「不是,其實你的樣子在記者面前也不普通,畢竟你好歹也是議員的兒子。」鐵弘仁說道。
「就是啦,而且這點你才不用擔心,載上這個吧。」鐵弘源把後座的防毒面具拋給奕行。
「為甚麼你能夠這麼冷靜,那該死的議院又不是你家的後花園般能讓你自由出入,難道你完全沒有擔心過被警察現場逮捕嗎?」
「也不是,而且我還相信警方的支援很快就會到場,正因為如此,即使這不是遊戲我們也需要與時間競賽。」鐵弘源收起剛才的笑容前認真地說:「現在我們有工具,我們也有計劃,我們現在就差你這個幫手。」
鐵弘源從來都不會告訴直接告訴真正的想法,所以以前一直都搞不清楚這傢伙到底是相不相信我,但可能只是我自己一直也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他只是沒有去到十足的把握也不會隨意說出自己的計劃而已。
「我們也好,他們也好,也需要你的幫助才會成功。」
「我不理解,為甚麼你會選擇找我。」奕行疑惑的表情問:「既然那裡起碼有過萬人在場,你大可以在那群人裡隨便找一個人出來幫你手。」
「因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與我們是同夥,我相信你是我認識的人裡最可靠的人,我相信你不會背叛我們,比起那堆可能已經混入便衣警察的人群,我們更加相信你。」
「…………」
任何人在面對仿如十號風球般的惡法往自己的方向續步靠近的時候,都會產生一種想躲在家裡等避世的想法,而這點我也很清楚。儘管反抗的種子早已紮根在每個人的內心裡,但是要成長出能抵禦風球的階段,則需要長時間的累積和一直被挑戰直至失敗的覺悟。
覺悟是甚麼?
覺悟就是心理上承受失敗的結果同時不會因為失敗而一蹶不振。而很明顯,現在我面對反抗的抉擇時,除了恐懼之外就沒有這種強大的心理質素。
鐵弘源說道的同時伸出拳頭。「來吧,相信我吧。」
碰巧,居然有人與我一起分擔這種恐懼,而且不是幾個人而是過萬個互不認識的人。
「唉,即管把你的計劃說出來聽聽。」
「嘿,到達之後再說吧。」
他們三人戴上防毒面具並坐在石壆上遠處觀看同時等待攻入議院示威者。
「所以我們待會要怎樣做?」
「現在我們只有三人,可是我們要要處理的事有四件,所以聽好了。」鐵弘源每解釋一個事項傳豎起一隻手指:「第一,我們需要破壞投票系統會用到的機械和供電設施。第二,我們需要破壞網路系統並把光纖切斷。第三,就是我們才去破壞所有閉路電視並帶走存放在保安室的硬盤,而第四件事,就是阿行由你去負責,你要去帶走所有機密文件,明白嗎?」
「怎麼我聽起來不止有四件事。」
「所以現在你知道為何我們需要你幫助吧。」
「……好吧,先不論機密文件的重要性。」奕行盤起雙手在胸前並問:「破壞攝影機和帶走硬盤這點我都很理解,可是破壞投票系統和把光纖切斷又是甚麼操作呢?」
「你認為政府修復好這些設備之後會停止議案嗎?」鐵弘源再解釋:「我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制止政府,我們只能夠盡可能地把修復的時間拖延到最長並等待最好的時機反擊。否則,沒多久就會再次有同樣的事情發生而且到時候甚至會有更強的防禦。」
「也是呢。」
攻擊議院就是為了阻止議案通過,但是會否撒回議案的決定權還在政府手中。
「總之由現在開始我們不能放棄任何機會,即使抓緊機會也要做到最好的地步。」鐵弘仁一邊戴上防割手套一邊附和著哥哥。
「嗯,所言極是,畢竟修復供電和光纖系統需要預訂而且要很漫長的時間去裝配,所以這部份對我們來說是必須破壞。」
或許我不應該投放太多質疑落去他們在這方面的專業知識上,可是…
「我知道了,我不會懷疑你們的計劃,但是你要我怎樣在一幢征這輩子也沒有踏足過的建築裡尋找到自己的目標位置呢。」
「…………………」
他們三人同時陷入沉默無聲的狀態並同時觀看著議院大樓。
「你們該不會完全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吧?」
「……也不完全,至少我們已經知道而且已經有齊所有與電有關設備的平面圖則。」這回鐵弘源像是有點難以啟齒地解釋:「只是……只是我們還不知道你負責尋找的機密文件會放在那一個樓層的房間而已。」
居然把最大挑戰的問題留給我,就他這有這點肯定不會讓我失望。
「假如連用途都沒有就不要浪費時間,直接把它無視吧。」
「既然是機密的話,我又怎可能知道它會有甚麼用。」
隨即人群的方向突然傳出一陣歡呼的聲音把他們的對話制止了。
定睛一看,原來他們已經成功突破議院的玻璃幕牆,有些人繼續打破更多玻璃讓其餘人走進去,有些則負責走進議院內進行探路偵測。而緊隨其後在議院外的人猶如進入展覽館般能夠有秩序地慢慢走進議院內。
可能由於議院內部的空調已經關上而讓整個空間變得悶熱的關係,所有示威者在議院內部都變得異常安靜,取而代之就是不論身處於任何地方也好,到處也總是充斥著鈍器碰撞的聲音。而當看到那凌亂的房間以及走廊上那些不名來歷的碎片後大概也能夠猜得出那些碰撞聲的來源。相反議院的議會大廳內的氣氛則不盡相同;即使站在議會大廳外的走廊也能充份地感受到抗爭者對政府那種絕望同時憤怒的怒吼,他們不時高呼抗爭的口號甚至利用噴漆把口號寫在寬闊的牆壁上。
至於他們三人就各自走到不同的地方進行破壞。鐵弘源負責破壞網路系統,而鐵弘仁則負責破壞監控設備,至於奕行則需要遊走各個樓層尋找機密文機。
奕行的所負責的任務相對他們兩人來說辛苦,畢竟升降機按鈕早在他們進入議院之前已經全部被破壞,因此奕行只能用逃生樓梯續層檢查。此外,他還需要用手上的鐵撬為其餘抗爭者打開那些被鎖上的房間,讓他不知不覺間兼顧了開路和尋找機密文件的責任。
戴上防毒面具的奕行只是背上圓筒袋並且手持鐵撬,但已經成為在場眾多抗爭者裡裝備相對精良的人,因而讓他們感到好奇甚至都把目光都集中到在他身上。
最後奕行終於在頂部的樓層找到儲放檔案的房間。當他們打開檔案室的門後頓時湧出一股異常的氣味,除了奕行以外其餘所有人立刻表現出好奇而多吸幾口。
奕行看到檔案室的格局後便再一次理解到他的任務有多困難;那些又大又高又笨重的機械式活動檔案櫃即使緊貼地排列在一起也無法阻擋讓人感到堆積如山的工作量。然而,現實不容許奕行浪費太多時間讓他原地保持呆滯,因為旁邊的抗爭者已經開始打量如何「整理」檔案室。
「………都這年代為甚麼還會保持使用紙張。」奕行低聲自語地說道。
由於鐵弘源從來也沒有向奕行提及過他們需要甚麼機密文件,因此奕行只能從文件箱裡續份文件都翻開看一篇並且自己判斷是否有用。幸好的是機密文件的數量較少而且外觀的顏色有著較明顯的分別而不用全部文件都翻開來閱讀。
與奕行完全相反,鐵弘仁是他們三人裡任務較為輕鬆的一個而且很快就完成了自己任務。
負責破壞監控設備並帶走存放在保安室的硬盤的他很理解一個共識,就是現場所有人都會意識到所有閉路電視都必順破壞,因此鐵弘仁根本就沒花太多時間在閉路電視上。相反在保安室裡卻有一場小小的風波。
保安室已經有人正在「大掃除」—把所有電子設備都碰爛並且將硬盤都拔除。
可是這點程度對於鐵弘仁來說還是不足夠,而正當他打算回收硬盤的時候卻被問起問題。
「咦…那個硬盤已經被我們用火燒而且用鐵槌打了好幾遍,雖然外殼沒有打開但我們還把它泡在水裡一段時間,因此這個硬盤應該很難再次使用。」
「儘管你們這樣做,警方還是有機會將資料復原。」鐵弘仁耐心地對他們解釋一遍:「要是不把這個外殼打開的話就很難確保你們日後不會被找上麻煩。」
「為甚麼你還要回收而不在這裡直接打開外殼和破壞呢?」
這個情況下沒有人能夠互相確保對方的真實身份是誰的前題下,卻突然問起一些暗地裡帶著質疑性質的問題讓鐵弘仁感到半點唐突。
「因為這裡沒有工具能夠將鐵氏重工的防彈外殼打開。」鐵弘仁提起硬盤並指著硬盤上刻印了鐵氏重工標記的圖案,凝重地說:「若然你是有信心確保硬盤完全破壞的話,即使交給我保管也不可能降低你們自己的信心,相反假如你們沒有信心的話,那就麻煩不要質疑並且阻礙我嘗試去保護其他抗爭者的安全。」
「………那就交給你了。」他們先是互相觀望一會再對鐵弘仁回答。
作為主謀的鐵弘源,縱使他負責的任務是最多,但實際的工作量卻是三人裡近乎零;畢竟投票和上網系統等等的設備早已被人破壞。此外,為免引起恐慌的關係經過多番考慮後,他還是決定放棄破壞供電系統,因此他目前只是切斷了光纖就到處溜。
然而,他並沒有就此離開這個地方。
鐵弘源走到天台眺望議院外周遭的環境,除了觀看到夕陽落寞的景象之外還看到一個疑惑。
「奇怪了……怎麼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警方的支援?」
接著背上工具包的他拖著鐵撬往天線的方向走過去。
寶貴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逝去,奕行只是僅僅檢索了兩個檔案櫃。
由於奕行滿頭大汗而且精神上感到極其疲憊的關係,讓他不時產生想脫下防毒面具的想法。可是每當他想摘下面具的同時總有人在附近經過,讓他不得不走去到附近廁所的廁格裡稍作休息並且等待鐵弘源下一道指令。
坐在馬桶上休息的奕行看一看手錶,接著他便開始檢查和翻看圓筒袋裡的文件。沒過多久,廁格外邊突然傳來清脆又鏗鏘的敲擊聲。由於奕行進來議院後首次聽到如此特別的聲音,而讓他瞬間把注意力從文件上移開甚至豎起耳朵聽清楚。好奇心引起他內心那種難以無視動力,從而他決定重生戴上那讓人又局促又悶熱的防毒面具並且走出廁格一看究竟。
剛踏出廁格就已經找到剛才鎖定的聲音來源,原來是一名抗爭者正用鑿子和鐵槌把廁所裝上的瓷磚一塊一塊地打破。
「請問……」無法理解對方行為的奕行開口問道。
對方轉身才發現他是一名黑布遮掩臉部身材瘦削的少年。
被突然出現的奕行嚇到的少年瞬間轉身望向奕行。
「哎—!!!!!!」
奕行瞬間放下手中的鐵撬並且伸出雙手示意想讓對方冷靜。
「冷靜點,我沒有惡意。」
想想看,我剛剛打開門後看到鏡子反射自己戴上防毒面具的樣子後也感到有點顎然,可想然之他的反應比我更大也很合理。
「呼,差點被你嚇死了呢……」少年摀著心口位置說道。
「抱歉,我只是有點好奇你在做甚麼而已。」
「你看不到嗎?我就是正在鑿破這些瓷磚。」少年似乎沒有為剛才的事感到憤怒,相反還著半點自信的語氣回答奕行。
「……這個我看到,我只是有點好奇為甚麼要這樣做。」
「當然是為了拖延時間,我相信『和大家的共識』一樣。」
「只是這樣?但是…對比起這些瓷磚,去破壞閉路電視那些電子器材不是更加實際嗎?」
「那些電子產品很多人都會主動走去破壞,但瓷磚就不同。」
或許他看到別人沒有為意的地方,之不過我還是無法想像鑿破瓷磚能產生多大的價值,特別在工作量方面難以實行。
「那你要鑿破的量應該不少。」
他們倆人同時環視整個廁所的瓷磚數量後,少年便笑著回答:
「嘿嘿,怎會呢,相反一點也不多,畢竟我也有思考過破壞那一種瓷磚才有最好的效果。」接著少年開始解釋自己的高見:「你過來看看這些瓷磚,它們有些有轉彎位、有些則需要開洞、甚至使用一些夠貴價而且產量少的瓷磚。」
「所以……?」摸不著頭腦的奕行還沒理解對方的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正因為工序上都比那些完全不用啄磨的瓷磚麻煩,也不是那種能夠在工場裡預先製作出來的東西,而只能夠現場量度再進行切割,所以相比起那些可以瞬間被替換的電子產品來說確實會浪費不少時間。」
的確,既然電子器材都是量產出來的話,重新預訂也不是困難的問題甚至早就已經預留存貨。
「原來如此,看來你很熟悉這些事情。」
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來了,這個狀況就像被一個槍械宅傳授獨門知識的感覺。
「那就當然,畢竟我是一名裝修師傅。」少年自毫地介紹自己之後突然又顯得有點失落地更正自己剛才的介紹:「……不,其實不是這樣。正確來說,其實我只是一名工作了三年還處於學徒階段的裝修工已而。」
接著他似乎意識到自己透露太多之後便說道:「噢,我好像說太多了。」
「不用擔心,我只是一名學生。」奕行伸出友誼之手與對方握手說:「即使只是學徒也好,只能夠在這裡運用工作的知識抗爭,只是這點已經讓人感到非常佩服。」
「我也不肯定,我也很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情在整個抗爭裡顯得非常渺小,但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到還有甚麼方式去為那些比我更有未來的學生付出更多的努力。」
不論我也好在場任何人也很渺小,也沒有能力獨自改變整個社會。
相對於社會和國家這個龐大的機械來說,人民只是機械裡最微少的螺絲和齒輪。除非螺絲少得不足以鞏固機械的架構又或者大部份齒輪都選擇逆向轉動,否則缺少了一根螺絲或一塊齒輪也不會影響機械的運作。
但在那一天來臨之前,必須承認自己有多渺小才能成為憾動整個機械的一份子。
「只要我們的力量凝聚起來就不再渺小,而且比以往更加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