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藍雙星-3
本章節 11213 字
更新於: 2024-10-19
實習教室特別寬廣，大多數的人都是初次見到，與以往的教室完全不同的構造──不論佔地大小或高度都要高大上許多，所有學生的座位只在其中一角。
「我是理查德森，守護者學科只有一個班......今後本人將成為這個班的導師，請多指教。」
沒有剩下多少日子的中等科轉眼之間結束，雀兒喜看了看全新的環境，認識的人只有雪菲爾和裘兒。她只要和雪菲爾在一起就無所謂，不過──
對已經習慣慈祥的惠勒教授的雀兒喜來說，她恐怕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習慣理查德森教授散發的威壓感。不只是她，教室內的所有同學在教授走進教室後沒有不挺直身體坐直的。
理查德森教授聲音輕柔，身形不算壯碩，一跛一跛的走進教室。但一開口教室內立刻瀰漫著嚴肅的氣氛。閒聊著的學生自覺安靜下來，尖銳的空氣刺著所有人皮膚，告訴大家這名教授絕對不是普通人物。
「就不浪費時間了，全員到齊......那麼開始吧。」
教授掃了一眼新生名單，與往年一樣，選擇成為守護者的學生各來自不同班級，卻僅有極少數學生適性並非紅色或藍色。有意思，他很期待這些學生會拿出什麼樣的表現。
「首先，不論各位是因為什麼原因選擇了這裡，生活所迫也好，憧憬或崇拜也好，想守護各位所成長的導都也好，或是其他各式各樣的原因──現在開始，請全部忘掉。」
學生中竄出數聲疑惑的聲音，在教授的眼神掃過去後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請記好，包含我在內，任何人都不是魔法使，我們並不是在施放法術，一旦身邊沒有了根源，我們就只是失去了劍與盔甲的騎士。如果有人還對連喚抱持著魔法般的幻想，這份天真將會害人喪命。」
教授再次掃視名單。「適性是藍色的人，請舉起手。」
被點到名的學生不明白教授為何突然改變話題，雪菲爾左顧右盼，也隨著班上只略少於一半的人一起舉起手。
「就妳吧，後面那位──雪菲爾同學。」
「......是！」雪菲爾緩緩的站起身，話語中的緊張只有雀兒喜能察覺，一旁的雀兒喜捏了捏她的手，試圖緩和她的不安情緒。
「遇上了試圖襲擊妳的敵人，妳會在心中構思什麼樣的畫面迎擊？」
「使用冰，教授。」
「冰的色調是白色，妳用什麼樣的方法將藍色與冰塊連結在一起？」
「藍色的大海凍結而成的印象，教授。」
「非常好，明智的選擇。」教授滿意的頷首，點名了下一位學生。「我看看......適性是白色的人......這位同學，若是你又是怎麼應付上述情況呢。」
受到教授稱讚的雪菲爾放下心來，向教授微微行禮後坐下，卻發現身旁的雀兒喜不停的喃喃念著什麼。
「妳在做什麼？」趁著教授注意力都在其他同學身上，雪菲爾壓低聲音問她。
「......我不知道上課第一天就要直接抽問......教授等等點到我的話就不好了，不快點想想該怎麼回答的話就糟了。」
「妳就回答用沙漠的印象就好了。」
雪菲爾小聲的說，雀兒喜面露感激，用嘴型向她道謝。另一側的同學看樣子也快回答完畢了，雀兒喜挺直身體，緊張的希望下一個不要輪到自己，
「──白色的積雪，教授。」
「很好。」教授滿意的點點頭。
「就在數年前，我同時對上了三名打算潛入導都中央竊取研究資料的對手，交戰過程中，我的左腳不慎被人用冰塊凍住，雖然其他守護者立刻來支援，但這隻腳依然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在之後我便從前線退下，轉而培養下一代的守護者。」
教授環視了全班，沒有人開口說話。
「我再重申一次，這是一份具有風險的工作。導都提供了與風險相應的優渥待遇──從學生開始，守護者學科不收取學費，無償提供學生公寓，且在學生公寓內給予獨自使用一間房間的優遇，外加提供額外的金錢支援，在各位正式成為守護者後數目還會再上升──請各位牢牢記住，這些都是由風險換來的。」
「......我由衷希望，所以人都能平安無事的享受導都提供的待遇，不要太幫導都節省開銷了。」
理查德森教授最後補上了一句讓人難以分辨是不是在開玩笑的話，大家只覺得氣氛更沉重了。選擇成為守護者的學生或多或少都已經有心理準備，不過實際聽散發著威壓感的教授親口說出，給人的壓力完全是不同等級。
「是這樣吧？裘兒首席。」
理查德森教授將視線投向教室中唯一一個眼神中不存在任何畏懼的人。
「羅薩里歐教授想必會很欣賞妳，一個人就算只是曾經持有過首席名號，畢業後不論投入何種領域都能獲得頂級的待遇，過往的首席幾乎沒有人選擇成為守護者的......喔，裘兒首席，想當然的，妳在學期間一定沒有讓出首席名號的打算吧。」
「這是當然，教授。我並不會做出讓家族蒙羞的舉動，為了金錢才成為守護者這樣有損格調的事，我不可能──」
「給我住口！」
雪菲爾憤怒的用力一敲桌子並站起身，怒目瞪向裘兒。
「雪菲爾同學。」裘兒一手托在下巴上，轉身面對雪菲爾。「與人叫罵不是我該有的舉止，但這不代表我願意每次都原諒妳無理的舉動──」
「雪菲爾同學，請坐下。」
理查德森教授簡短的說著，語氣依然沒有變化，不過雪菲爾頂住了教授朝她射來的視線，仍然瞪著裘兒看。
「至於裘兒同學......我希望妳知道，正因為導都從學生時期開始就給予如此高的待遇，我們才有充足的人力守衛導都所有區域。」
「抱歉，是我失禮了，教授，」
裘兒乾脆的道了歉，雪菲爾看起來仍然不服，嘴巴像隻金魚一開一合的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下課鈴聲正好在此時響起，雀兒喜趕緊將雪菲爾拉出教室。
「她怎麼可以──那傢伙──」
極度憤怒的雪菲爾一被雀兒喜拉到空教室就哭了出來。
「姊姊原本根本沒想過要當守護者！但是家裡突然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姊姊為了我才不得不......！什麼榮譽什麼家族的......她根本！嗚嗚......」
「我知道......我知道......」
雀兒喜把她的頭抱在懷中，不停輕輕摸著雪菲爾的頭，好不容易才讓她平復一些。
「好一點了嗎，快要上課了喔。」
「......上課什麼的，隨便了......雀兒喜，妳可以陪我待在這裡嗎......」
雪菲爾沒有要動起來的意思，把自己的頭埋的更深了，雀兒喜露出有些困擾的笑容說道：「那個......第一天就給教授不上課的壞印象，我覺得不是好主意......」
「那，再一下就好。」雪菲爾吸了吸鼻子，一直到了最後一刻才願意起身。
-
當兩人趕回教室時，理查德森教授已經準備開始下一堂的授課，教授看了一眼最後才急忙奔進教室的兩人，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拍了拍手要全體注意，走到教室後方的開闊空間。
「速度，請各位無論如何都要銘記在心，這裡是唯一對連喚速度有要求的學科，戰鬥中並不允許你落後對手一秒那怕是半秒。但在此同時，過於追求提升速度卻讓連喚沒有順利完成是本末倒置。」
教授從懷中取出裝著黃色沙粒的小玻璃瓶，單手彈開封住瓶口的軟木塞，口中念念有詞。
「例如我現在突然遭到攻擊，當我判斷時間不足以讓我進行更複雜的連喚時──」
「──沙塵暴。」
飛出的軟木塞在飛到最高點前就消失，教授的身前風與黃沙交錯，捲起了一道沙塵，站在最前列的學生不禁瞇起眼睛。
「如此緊急的連喚持續不了多久，也幾乎沒有攻擊力，但我能快速連喚出來是優點。視情況，能夠遮蔽對手視線甚至困住對方行動，對手沒有立即應對方式的話，足以替自己爭取數秒鐘的時間。我希望，各位也能盡快找到自己使用起來最為順手的連喚種類。」
教授擺了擺手，教室內的沙之氣旋消失。「那麼，假設現在判斷能困住對手數秒鐘，或是我方有人牽制住對手時──正確的場況判斷也十分重要，這會在日後由羅薩里歐教授來指導──現在，假設我判斷我有大約三秒鐘的時間。」
不知何時已經倒進教授掌中的黃沙發出微光。
「黃金色的牢籠，絕望之牆，禁錮。」
地面上瞬間冒出了黃金色晶體的高牆，高牆迅速在上緣接合，將教授封在了如寶石般厚牆的立方體中。
「──若在內部的人試圖使用火焰炸開脫困，他將受到異色烈火的洗禮，而實際上也真的有人這麼做過。」
晶體逐漸消失，冰冷的聲音從半崩解的方形空間內部傳來。
「以我為例，若在連喚時間不足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導致牆壁厚度只需一腳就能輕鬆踢碎因此這一招在時間不夠或緊急狀況我並不會使用。這其中的平衡點如何拿捏，以及何時該使用什麼樣的連喚，是今日各位需要面對的重要課題──」
教室中突然傳來與平時的鐘聲不同的聲響，聽起來更為急促，眾人正左右張望時，理查德森教授立即反應過來。
「接下來的時間自習，羅薩里歐教授要親自出動，我需要暫代指揮。明天羅薩里歐教授會來授課。」
理查德森離開教室前看了所有人一眼，最後目光似乎停在雀兒喜與雪菲爾兩人身上。
「......請各位明天請務必不要缺席。」
-
畢竟是對連喚技巧有著高要求的守護者，儘管教授已經不在教室，大部分學生還是自發移動到教室後方做練習的準備。
用以讓學生實地演練的寬廣空間，看在雀兒喜眼中有如處刑台一樣。地板處處留下被火焰燻黑的痕跡，雀兒喜微微皺起眉頭，忍住忽然湧上的鼻酸感覺。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適性就不能是紅色呢，如果她也能像大部分人瀟灑的呼喚出火焰就好了......
下課的鐘聲終於響起，她一臉哭喪的看向默默走到她身旁的雪菲爾。
「......怎麼辦，我的速度一定會跟不上標準的......可是我如果只用那麼短的連喚詞，一定沒辦法順利連結自己所想像的畫面......」
雪菲爾感到一陣愧疚，她知道雀兒喜雖然嘴上說著是她自己的意願，但選擇這條路不都是因為她嗎？然而她卻什麼都做不到。
「沒關係的，沒關係。」雪菲爾討厭起這時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還有時間，我陪你練習，妳一定沒問題的，好嗎？」
她只能緊緊握住雀兒喜的手。
但雀兒喜的不安並沒有消散多少，回校園公寓的一路上雀兒喜都沒有說話，沉重的心情正要被兩人帶入房內前，正好看到從對面房門口探出頭來的安潔莉娜學姊向她們招手。
「嘿！今天有空嗎？......怎麼了，妳們怎麼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沒什麼......只是學院......」
「學院嗎？那沒什麼，守護者學科只是剛開始看起來比較恐怖而已啦。」
「......真的嗎？」
「真的真的，妳們時間還長，慢慢學就好。哪像我已經快離開學院了。啊啊，正式成為守護者後一定會非常忙，那才是真正的壓力大。」
安潔莉娜雖然這麼說，但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話中感覺不到半分她所說的壓力。
「不說這個了，等一下有空嗎？」
「有是有......前幾天的事嗎？」
「對，那天雪菲爾突然跑來教室找我說，急著說了一堆什麼雀兒喜突然有事，我這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等妳們有時間就行。」
雪菲爾有些難為情的搖了搖手，迴避掉了雀兒喜的目光。
「跟我來。」
-
女性校園公寓除了大門，兩面環著高聳的山壁，臨接森林的一側有著非常高的柵欄正對著管理室的窗戶，賽維里諾夫人即便在夜間也總是能準確無誤的發現人影，至今為止想偷偷翻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還沒有人成功躲過賽維里諾夫人的法眼。至於山壁的高度──更不會有人想挑戰，用連喚來輔助上下移動並不是不可能，但沒辦法期望移動途中不被發現。
「趁現在，賽維里諾夫人下午應該都待在管理室。」
「這裡是......」
雀兒喜和雪菲爾對眼前的地方避不陌生，校園公寓後院的山壁有個不起眼的小洞穴，幾乎所有住在這裡的人都知道。
三人踏入洞穴，洞穴非常淺，走沒多遠就到了盡頭，只靠太陽的光源也足夠看清楚內部，地上放著幾個箱子和布袋──
如果帶了什麼拿進校園公寓一定會被賽維里諾夫人過問的東西，就先繞到後院藏進這裡，再找機會拿回房間。這是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的小秘密，有傳聞說賽維里諾夫人當然知道洞穴的存在，不過藏在內部的東西從來沒有被沒收過，讓傳聞添上一分不確定性。
出於禮貌，大家小心翼翼的使用這裡，也沒人會擅自拿走他人的物品，以免只屬於大家的秘密場所使用方式被傳入賽維里諾夫人耳裡。
「......安潔學姊是來拿東西的嗎？」
雪菲爾疑惑的問，她不知道安潔莉娜帶她們兩人來這裡的目的。
「妳們房間窗戶打開能直接走到這裡對不對？」
「是這樣沒錯......。」
安潔莉娜依然故做神秘的笑著，遲遲不揭曉答案，在洞穴盡頭往上方看去。
「那麼這週末妳們就這樣──誰先幫我照亮一下上面？」
「......灼熱蒼藍。」
雪菲爾用一小團藍色火焰照亮洞窟上方，洞頂的石壁約有數層樓的高度，但也僅此而已。
「咦咦咦？！這不是理查德森教授的黃金岩燒起來的樣子嗎？！」
雀兒喜難以置信的驚呼。
「嗯......我課堂上看到了之後試著想像了一下，沒想到意外的順利。」
「不簡單啊，雪菲爾。」安潔莉娜雖然還笑著，但眼神中也帶著幾分佩服和讚賞。「我記得很少有人能做到！這個我怎麼試都學不會，對我來說，我不管怎麼樣都沒辦法想像火焰竟然可以是藍色的樣子！」
「不，火焰我以前沒試過連喚，用起來很不順手。我想，最多就只能用來照明而已，要拿來攻擊還遠遠不夠。」
被兩人輪番誇獎，這讓雪菲爾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頭去，希望藍色光芒能多少掩蓋她臉上的紅暈。
「先不說這個了，到時妳們就在最裡面這個地方隨便連喚點什麼，只要能踩上去就行──寒冬冰柱散落，層層交疊，指引出前進路途──這裡的連喚慢慢來就好，務必要穩定，妳們不會希望走到一半摔下去的。」
轉眼間，從洞窟側面橫向多出了許多根冰柱，彼此呈現螺旋狀彼此堆疊，鋪出了一條螺旋梯般的通路。
「跟我來。」
兩人看的目瞪口呆，還是安潔莉娜叫了她們好幾次才回過神。
「從下面看的話這裡什麼也沒有，但只要爬到最高處......這裡。剛好被石頭擋住了下面看不出來，不過這個大裂縫還能進去，再從這裡往前走──」
安潔莉娜領著兩人鑽進洞頂的大裂縫內，深處藏有一條緩緩斜著向上的通道，還算寬廣，而且以天然洞窟來說地面意外的平整。
「走到盡頭出去後，就是校園公寓旁那片樹林和大路的交界......妳們只要看到應該就知道是哪裡。」
「學姊妳怎麼知道這裡的？」
「據說第一個發現這裡的人只告訴了她值得信任的學妹，並且叮嚀她未來也要找一個值得信任，能保守秘密的人傳下去。在我還為了門禁苦惱時，我的學姊就像天使一樣出現了。」
安潔莉娜語氣輕佻，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這個秘密就交給我可愛的學妹了，雖然說再一年妳們開始進行任務實習後，就跟我一樣不會受門禁限制了，應該也沒多少機會用到這裡......到時記得也要找個能信賴的人告訴她。」
「安潔學姊......謝謝！」
安潔莉娜朝兩人眨了眨眼。「這週末的派對好好的玩吧，把不愉快的事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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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羅薩里歐，守護者的總指揮，也負責教導與戰鬥相關的知識。先向各位致歉，授課當天如果有任務在身我就無法前來，畢竟盯上導都研究成果的人無時無刻都在尋找空隙，而我們的工作就是不給這些人任何機會。」
如果說眾人們前一天因為理查德森流露的氣息而不自覺的緊張起來的話，那羅薩里歐教授帶來的壓迫感遠遠還要更大。
羅薩里歐教授其中一隻眼睛幾乎看不到瞳仁，翻著底下的白色，一道從臉頰劃到眼睛的傷痕訴說著眼睛變成如此的原因，精壯結實的手臂上有著燒傷殘留，被火紋過的痕跡反而更像是異樣的圖騰。
別說是以連喚對戰了，恐怕與羅薩里歐教授空手搏鬥也難以取得什麼優勢。
「理查德森應該已經提過的部分我就省略吧。」
渾厚的聲音加上有些沙啞的語調，加上處處留下戰痕的身體，讓同學們對羅薩里歐教授的印象一下子定在了戰場老兵上。
「這裡和你們初等科中等科所學的最大不同處──我們並不會特別講求連喚的維持時間，而是一個又一個的接替使用。此外，由於需要在緊急狀況下連喚的場面會很多，根源適合與否和雖然重要，但順位也會被往後排。因此，你們需要拋棄過往的既定觀念。」
羅薩里歐教授環視教室，明明是許多新教授都會做的動作，但被視線掃到的最前排學生紛紛不自覺縮起身體。
「在座所有人將在這裡學習到如何將連喚用做攻擊手段、用做可以傷人甚至是奪取性命的武器，這是其他學科的學生絕不會接觸到的領域──導都不樂見來自其他三個國家的學生，把本應用來維護和平的手段投入到未來的戰場上。我要說的就這些，那麼今天的課程──」
羅薩里歐教授碰的一聲，將一疊紙放在桌上。
「移動到後方，所有人輪流對我發動攻擊，手段不限。而同時，我的迎擊手段只會使用黑煙這一種，被我擊中就算落敗──請放心，被打中只會全身沾滿灰而已。」
羅薩里歐教授一掌重重拍在紙堆上，離講桌最近的學生們隨著這聲巨響，身體無意識的顫動了一下，教授用更洪亮卻又冰冷的聲音說：
「而如果，對於朝著人發動攻擊依然有所遲疑，這裡有一疊更改學科的申請書。請你們理解並謹記在心，敵人攻擊我們時不會有任何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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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與羅薩里歐教授的交手結果自然不必多說，學生方絕大多數人都堅持不到十秒。
雀兒喜在很前面就被喊到名字，她還在連喚時羅薩里歐教授的黑煙就襲來，雀兒喜慌慌張張的想要改連喚其他東西來阻擋，然而理所當然的趕不上。
原本沾著一身灰走回來的雀兒喜都快哭了，直到其他全身都是黑色的同學一個接一個的走回來，她的表情才好轉一些。
順位靠後的同學看到前幾名同學的下場，紛紛改採速度戰。然而想在速度上突破羅薩里歐教授又談何容易，幾名學生改將想法動到妨礙教授連喚上，但教授重整態勢的速度之快，也讓這些人只是多堅持一個回合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安排，很快的，教室內只剩雪菲爾和裘兒還沒面對過教授。
教授先喊到雪菲爾的名字，雪菲爾緊張的站上前。
「是！」
「開始。」
雪菲爾沒有太多思考時間，教授認為藍色的她會怎麼攻擊呢......留給她的思考時間只有一瞬。於是，她故意將聲音放大到連教授都聽的到的程度：
「自粉碎結晶的蒼藍色飄散......」
那麼，就讓教授從聽到的話語，誤以為她打算使用冰來攻擊......
「燃燒！」
藍色的火焰朝著教授而去，雪菲爾對於冰的連喚比較擅長，才剛掌握不久的藍色火焰徒有外型，並沒有多少威力，不過──
──成功了！
一邊防備著冰或結晶的羅薩里歐教授明顯沒有料到，理查德森的手法竟然能在學生身上再現出來，黑煙的形體閃爍了一下。
這是教授分心的證明！煙幕遲了一點才到達，雖說不過是慢了一秒甚至不到，但是對雪菲爾來說已經夠了。
她身前出現一片淡藍色冰牆，煙霧丟失原本的目標，在冰牆上擴散開來。
「冰川，消融崩落。」
教授身旁出現因崩解而紛紛朝著掉落、大小夾雜的冰塊，而雪菲爾怒濤般的攻擊還沒結束。在教授甩出黑色碎石如散彈般精準擊碎即將砸到身上的冰塊時，她已經緊接著發動接下來的連喚。
「冰結世界......凍結！」
將落下冰塊全數擊碎的教授又立即喚出了黑鐵般的大型鈍器，往快速延伸過來的冰塊重重一敲，整間教室似乎都晃動起來，在地面上快速擴展的冰塊隨即在接觸到教授前碎裂。在這同時，五道黑煙劃出不同方向的弧線，朝藏身在冰牆後方的雪菲爾發起攻擊。
多連喚幾道冰牆擋住？不，方向太多了，會來不及。那麼──
雪菲爾做出大膽的決定，她要用水流沖走自己，移動到攻擊範圍外。不過她還是慢了一步──強勁的水流才剛沖到她的腰部以下，教授的無數道黑煙就紛紛穿透了她。
站起身的雪菲爾看起來十分狼狽──上半身被全都被染黑，下半身的裙子和鞋子則泡了水。不過相較所有退場時一身黑的同學，她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交手後身上還能看到制服顏色的人。
「不錯。」教授滿意的點點頭。堅持了超過十秒，還擋住半個身體的攻擊，短間內能使出數個連喚，現在只是羽翼尚未豐滿，但未來天分可期。「雪菲爾同學，繼續好好鑽研下去的話，妳的實力必定能超越妳姊姊。」
「謝謝教授。」
雪菲爾向教授答謝，退回教室邊緣。
教室中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剩下的裘兒，而裘兒依然抬頭挺胸的站著，大方的用自己舉止正面回應眾人眼光。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裘兒走到全班所有人方才站立的位置，並向羅薩里歐教授鞠躬。
「那麼......我會拋出一枚硬幣，當硬幣落地時就是開始的信號。」
裘兒點點頭，教授應對全班時都是口頭發令，唯獨對裘兒時做特別應對，對於學院首席，這或許是理所當然的提防，也表達著這就是裘兒與其他人的實力差距。
「攻擊手段完全沒有限制嗎？教授。」
「當然......但請不要毀了教室。」
有幾位同學懷疑著身上或頭髮沾附的黑色碎屑並沒有隨著教授連喚的解除而消失，正不停檢查著自己身體，一聽到這幾句短暫的對話，紛紛停下動作，專心的看著教室中央的兩人。
硬幣落地的清脆的聲音迴盪在安靜的教室中。
鋪天蓋地的無數黑煙幾乎佔據了整間教室的寬廣空間，數量是剛才應對雪菲爾時的數倍之多，教授的攻擊全方位的包夾了裘兒，不讓她有任何迴避方向。
本來是立即敗下陣也不奇怪的場面，但裘兒身邊宛如要對應教授攻擊形狀般的，以她的身體為中心，爆出放射狀的火焰。捲起的爆風吹散了所有黑煙，並同樣的以數條不同的軌跡朝向羅薩里歐教授襲去。
教室內尖叫與驚呼聲連連，最前列的同學不自覺地接連後退了好幾步，若是被這麼多火焰擊中，恐怕不只是單純燒傷而已。
「怎麼可能......」雪菲爾不敢置信的低聲說著，雀兒喜也是，一臉混合著驚訝與疑問的表情望回望著她。
──她是如何準備這麼多根源的？細沙？不、不可能，除非能清楚的認知到每一粒沙的存在，並將其各自當做不同根源使用，否則必定會失敗，不可能有人辦的到這種事。
教授只做出最小限度的防禦，他快速的時而跳起，時而蹲低身體，親身演示自己精壯的身體並不是裝飾。教授沒有用太大動作，很快就接連喚出幾道速度各自不同的黑煙繼續攻擊。裘兒的應對與教授幾乎相同，她並不把連喚時間用在防禦上，也是憑著體能做閃躲，改在教授身邊喚出火柱，試圖進一步限制教授的行動範圍。
不停往後退的同學間又傳來小小的尖叫聲，眾人看見裘兒的左手臂有一道正流著血的傷口。教授不是說了只會用黑煙來攻擊嗎？但很快大家就發現，裘兒臉上掛著無畏的笑容，流下的血不停在她左手指尖上堆出血珠，重複著化作粒子消失，立刻又再度流下的循環。
羅薩里歐教授立刻讓幾條煙霧轉向，轉眼間吞沒自己並大範圍的擴散，一堵正劇烈燃燒著的木質牆壁倒下壓在了教授幾秒鐘前的位置，但教授已經不站在原處。
「在這裡！」
裘兒左手依然用血自如的喚出各種形狀的火焰，她看著瀰漫的黑煙，讓火焰迅速沿著教授原先站立的位置擴散，自己則出奇不意的突然往後一跳──
──右手從大腿上的綁帶抽出刀身鮮紅的小刀，裘兒用力往身後的位置一刺，沉悶的觸感傳到她手中。
她是認真的......雖然教授說了攻擊手段不限但是裘兒首席竟然......她最後竟然不靠連喚而是用刀作攻擊......看到裘兒手上緊握著的刀刺在了什麼物體上，有些同學又驚呼起來，教室內充滿了細碎的竊竊私語聲。
「──到此為止。」
裘兒用力挺直右手刺出的刀插在一團捲起的黑色布團上，而羅薩里歐教授站在她身後，緩緩開口說道。
裘兒乾脆的舉起雙手，將掌心對著教授，示意自己已經沒有握住任何物品，並消去了所有火焰。轉眼間，教室就沒有了兩人激烈互相攻擊的痕跡──除了石製地面上又多了幾道火焰燻出的焦黑外。
兩人的來回並不超過一分鐘，卻讓所有人都看得幾乎要忘記喘息。在這之前，同學們多半只知道裘兒成績頂尖、有著高等科的連喚實力等等。但親眼見到裘兒戰鬥時的狂野後，大家才明白在中等科就取得全學院僅有一位的首席稱號，意味著什麼意思。
「非常好，裘兒首席。我認為言語已經很難表達我的稱讚了。」
羅薩里歐教授粗獷的臉上似乎露出微笑。
「但我認為妳過於勉強自己了，紅色連喚能用自身的血做根源是一大優勢沒錯，但通常非緊急狀況時並不推薦這麼做──尤其在今天這種只是確認大家程度的簡單測試時。」
「是，教授。但我認為要做就需要做到完美，家族的教誨一向如此。」裘兒用手帕綁起自己劃傷的部位後拉起裙角，再一次向教授行禮。「我未能取得學院史上最年輕首席的榮耀，那我更應該無時無刻都全力以赴。」
「裘兒首席，我仍希望妳理解，妳在中等科就取得首席稱號，代表導都認可妳的實力放在高等科也已經是名列前茅的水準。至於有人在妳之前成為最年輕首席，那並不是妳的問題。」
「是......教授。」
裘兒有些皺著眉頭，似乎依舊不太能接受的樣子，但她不會做出與教授爭論的失禮舉動──何況對方同時還是守護者的指揮官。
「測試到此為止，我已經充分明白大家的程度。另外，我必須說尖叫聲容易引起群眾恐慌，雖然說不會禁止，但請各位時常保有守護者的自覺，盡可能避免這麼做。」
「這怪傢伙已經夠誇張了，有人成為首席的時間還能比她更早？史上最年輕不就代表著......初等科？」
雪菲爾不自覺的問出聲，聽到有人代替大家將疑問問出口，周圍傳來稀落的附和聲。聽到自己被這樣稱呼，裘兒不太開心的朝她看了一眼。
「我認為知道學院的首席曾經有過哪些人是常識等級的知識，雪菲爾同學。」
「喔，沒有錯，雪菲爾同學。」雪菲爾在剛才也讓羅薩里歐教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教授並未對她這稍嫌不夠禮數的舉動責難，而是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你們入學時，記得她原本還在高等科，是我曾執教過的學生中最優秀的一個。」
教授瞇起眼，開始調動著回憶中的事物。
「她也選擇守護者學科就讀，這是當然的，她是如此的擅長大範圍的連喚。但是沒多久，『那件事』發生了。」
教授看向雪菲爾。
「她是出身北之國的人，不符合導都後續培養守護者的方針，那時作為導師的我將她找來，向她致歉及說明，請她理解導都也是不得已。她優異的連喚能力就算轉到任何學科都不會是問題，但她回絕了我和導都提出的所有提案，只是淡淡說著在東之國有需要她的工作，就此離開了學院和導都，好像對於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感覺到可惜的樣子。而她後來......」
唉，羅薩里歐教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像是真心的感到惋惜。
「伊梅爾達，這是她在學院時使用的名字，是否是真名沒有人知道。但她的另一個稱號更廣為人知──」
「──白魔女。在最近，她不知為何也盯上了導都的研究成果。」
-
「店主，幫我處理這個。」
「哎呀......真是稀客，白魔女竟然大駕光臨，終於想起這間小破店的存在了是嗎。」
店主抬頭瞥了一眼被放上桌的三個徽章，很快又低頭繼續原本擦著玻璃杯的動作，完全沒有與他語氣相符的驚訝感。
老人用嘶啞的嗓音接著開口，只需簡單看一眼，他就知道白魔女帶來了什麼東西。
「導都的榮譽徽章這東西可有價無市，在我這裡只有黃金本身的價值。」
「沒問題。」
「這玩意不先找工匠融掉可沒辦法賣......我得收中間的各種費用。」
「你要多少？」
「這裡有三枚對吧？我要收一枚當處理費。」
「臭老頭。」
白魔女脫下冬服，滿臉笑容的望著店主看。原本在陰暗處喝著酒的年輕人往桌上丟了幾枚硬幣，立刻奪門而出。
店主對著光源檢視擦好的杯子，滿意的點點頭後又拿起下一個玻璃杯開始擦拭。
「不樂意的話妳大可自己找人處理，伊梅爾達。」
「我至少也該拿九成。」
「八成五。」老人說著，在擦好的玻璃杯中隨手倒入一杯酒，推到伊梅爾達面前。
「成交。」伊梅爾達拿起玻璃杯一飲而盡。「錢一樣先放你那裡。」
「放在這也不會有利息。」
「我不介意。」
「如果妳每次來都會嚇跑店裡客人的話，我還要收保管費。」
店主把另一杯酒推到伊梅爾達面前。「真虧剛才那杯地溝水妳喝得下去。這杯招待，慶祝成交。」
「原來你也知道那杯根本不是人喝的？」
「我怎麼知道妳會不會突然掀翻桌子？賣不出去的糟糕玩意倒給妳剛好而已。」店主用下巴點了點安分坐在一旁的斗篷。「小傢伙呢？」
「你裡面應該有空房間吧？我們想休息幾天，幫我們準備點吃的，什麼都行。」
「我這裡可不是旅店。」
「我可以給外面兩倍的錢，然後老樣子，要一些方便攜帶的麵包或肉乾還有新的繃帶，幾天能準備好？」
「只要乾糧的話有現成的，現在拿了就能走，繃帶要兩天後。」店主本來就充滿皺紋的表情扭曲的更厲害了，眼光有些憐憫的看著眼前，傳聞中已經死去的的詛咒之子，詛咒有沒有項傳聞一樣影響到她身旁的人尚且未知，但在被詛咒的身體上，出現了大量所有醫者都無解的傷──天知道這是何等的痛苦。
關於修瓦茲家，店主倒是想起了一開始未曾留意到的關係。在小傢伙還沒被詛咒纏身前，修瓦茲家打算幫自家千金找一名貼身護衛，開出的條件是對戰鬥能力有高要求且必須同為女性，聽說最後由一名未完成導都學業的年輕少女擔任......原來如此，那一位就是白魔女嗎，老人若有所思的頷首，線索都串起來了。
原護衛與千金小姐嗎......修瓦茲家原先願意為自家千金請貼身護衛，卻又在詛咒纏身後無情拋棄，這讓店主有些為小傢伙感到可憐了。
「......別把房間和床上弄的都是血。」
店主就只是沙啞的留下了這句話，沒有多問什麼。
他做這生意已經超過三十年，該怎麼拿捏分寸店主心中自有一把尺。
「我是理查德森，守護者學科只有一個班......今後本人將成為這個班的導師，請多指教。」
沒有剩下多少日子的中等科轉眼之間結束，雀兒喜看了看全新的環境，認識的人只有雪菲爾和裘兒。她只要和雪菲爾在一起就無所謂，不過──
對已經習慣慈祥的惠勒教授的雀兒喜來說，她恐怕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習慣理查德森教授散發的威壓感。不只是她，教室內的所有同學在教授走進教室後沒有不挺直身體坐直的。
理查德森教授聲音輕柔，身形不算壯碩，一跛一跛的走進教室。但一開口教室內立刻瀰漫著嚴肅的氣氛。閒聊著的學生自覺安靜下來，尖銳的空氣刺著所有人皮膚，告訴大家這名教授絕對不是普通人物。
「就不浪費時間了，全員到齊......那麼開始吧。」
教授掃了一眼新生名單，與往年一樣，選擇成為守護者的學生各來自不同班級，卻僅有極少數學生適性並非紅色或藍色。有意思，他很期待這些學生會拿出什麼樣的表現。
「首先，不論各位是因為什麼原因選擇了這裡，生活所迫也好，憧憬或崇拜也好，想守護各位所成長的導都也好，或是其他各式各樣的原因──現在開始，請全部忘掉。」
學生中竄出數聲疑惑的聲音，在教授的眼神掃過去後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請記好，包含我在內，任何人都不是魔法使，我們並不是在施放法術，一旦身邊沒有了根源，我們就只是失去了劍與盔甲的騎士。如果有人還對連喚抱持著魔法般的幻想，這份天真將會害人喪命。」
教授再次掃視名單。「適性是藍色的人，請舉起手。」
被點到名的學生不明白教授為何突然改變話題，雪菲爾左顧右盼，也隨著班上只略少於一半的人一起舉起手。
「就妳吧，後面那位──雪菲爾同學。」
「......是！」雪菲爾緩緩的站起身，話語中的緊張只有雀兒喜能察覺，一旁的雀兒喜捏了捏她的手，試圖緩和她的不安情緒。
「遇上了試圖襲擊妳的敵人，妳會在心中構思什麼樣的畫面迎擊？」
「使用冰，教授。」
「冰的色調是白色，妳用什麼樣的方法將藍色與冰塊連結在一起？」
「藍色的大海凍結而成的印象，教授。」
「非常好，明智的選擇。」教授滿意的頷首，點名了下一位學生。「我看看......適性是白色的人......這位同學，若是你又是怎麼應付上述情況呢。」
受到教授稱讚的雪菲爾放下心來，向教授微微行禮後坐下，卻發現身旁的雀兒喜不停的喃喃念著什麼。
「妳在做什麼？」趁著教授注意力都在其他同學身上，雪菲爾壓低聲音問她。
「......我不知道上課第一天就要直接抽問......教授等等點到我的話就不好了，不快點想想該怎麼回答的話就糟了。」
「妳就回答用沙漠的印象就好了。」
雪菲爾小聲的說，雀兒喜面露感激，用嘴型向她道謝。另一側的同學看樣子也快回答完畢了，雀兒喜挺直身體，緊張的希望下一個不要輪到自己，
「──白色的積雪，教授。」
「很好。」教授滿意的點點頭。
「就在數年前，我同時對上了三名打算潛入導都中央竊取研究資料的對手，交戰過程中，我的左腳不慎被人用冰塊凍住，雖然其他守護者立刻來支援，但這隻腳依然失去了原有的功能。在之後我便從前線退下，轉而培養下一代的守護者。」
教授環視了全班，沒有人開口說話。
「我再重申一次，這是一份具有風險的工作。導都提供了與風險相應的優渥待遇──從學生開始，守護者學科不收取學費，無償提供學生公寓，且在學生公寓內給予獨自使用一間房間的優遇，外加提供額外的金錢支援，在各位正式成為守護者後數目還會再上升──請各位牢牢記住，這些都是由風險換來的。」
「......我由衷希望，所以人都能平安無事的享受導都提供的待遇，不要太幫導都節省開銷了。」
理查德森教授最後補上了一句讓人難以分辨是不是在開玩笑的話，大家只覺得氣氛更沉重了。選擇成為守護者的學生或多或少都已經有心理準備，不過實際聽散發著威壓感的教授親口說出，給人的壓力完全是不同等級。
「是這樣吧？裘兒首席。」
理查德森教授將視線投向教室中唯一一個眼神中不存在任何畏懼的人。
「羅薩里歐教授想必會很欣賞妳，一個人就算只是曾經持有過首席名號，畢業後不論投入何種領域都能獲得頂級的待遇，過往的首席幾乎沒有人選擇成為守護者的......喔，裘兒首席，想當然的，妳在學期間一定沒有讓出首席名號的打算吧。」
「這是當然，教授。我並不會做出讓家族蒙羞的舉動，為了金錢才成為守護者這樣有損格調的事，我不可能──」
「給我住口！」
雪菲爾憤怒的用力一敲桌子並站起身，怒目瞪向裘兒。
「雪菲爾同學。」裘兒一手托在下巴上，轉身面對雪菲爾。「與人叫罵不是我該有的舉止，但這不代表我願意每次都原諒妳無理的舉動──」
「雪菲爾同學，請坐下。」
理查德森教授簡短的說著，語氣依然沒有變化，不過雪菲爾頂住了教授朝她射來的視線，仍然瞪著裘兒看。
「至於裘兒同學......我希望妳知道，正因為導都從學生時期開始就給予如此高的待遇，我們才有充足的人力守衛導都所有區域。」
「抱歉，是我失禮了，教授，」
裘兒乾脆的道了歉，雪菲爾看起來仍然不服，嘴巴像隻金魚一開一合的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下課鈴聲正好在此時響起，雀兒喜趕緊將雪菲爾拉出教室。
「她怎麼可以──那傢伙──」
極度憤怒的雪菲爾一被雀兒喜拉到空教室就哭了出來。
「姊姊原本根本沒想過要當守護者！但是家裡突然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姊姊為了我才不得不......！什麼榮譽什麼家族的......她根本！嗚嗚......」
「我知道......我知道......」
雀兒喜把她的頭抱在懷中，不停輕輕摸著雪菲爾的頭，好不容易才讓她平復一些。
「好一點了嗎，快要上課了喔。」
「......上課什麼的，隨便了......雀兒喜，妳可以陪我待在這裡嗎......」
雪菲爾沒有要動起來的意思，把自己的頭埋的更深了，雀兒喜露出有些困擾的笑容說道：「那個......第一天就給教授不上課的壞印象，我覺得不是好主意......」
「那，再一下就好。」雪菲爾吸了吸鼻子，一直到了最後一刻才願意起身。
-
當兩人趕回教室時，理查德森教授已經準備開始下一堂的授課，教授看了一眼最後才急忙奔進教室的兩人，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拍了拍手要全體注意，走到教室後方的開闊空間。
「速度，請各位無論如何都要銘記在心，這裡是唯一對連喚速度有要求的學科，戰鬥中並不允許你落後對手一秒那怕是半秒。但在此同時，過於追求提升速度卻讓連喚沒有順利完成是本末倒置。」
教授從懷中取出裝著黃色沙粒的小玻璃瓶，單手彈開封住瓶口的軟木塞，口中念念有詞。
「例如我現在突然遭到攻擊，當我判斷時間不足以讓我進行更複雜的連喚時──」
「──沙塵暴。」
飛出的軟木塞在飛到最高點前就消失，教授的身前風與黃沙交錯，捲起了一道沙塵，站在最前列的學生不禁瞇起眼睛。
「如此緊急的連喚持續不了多久，也幾乎沒有攻擊力，但我能快速連喚出來是優點。視情況，能夠遮蔽對手視線甚至困住對方行動，對手沒有立即應對方式的話，足以替自己爭取數秒鐘的時間。我希望，各位也能盡快找到自己使用起來最為順手的連喚種類。」
教授擺了擺手，教室內的沙之氣旋消失。「那麼，假設現在判斷能困住對手數秒鐘，或是我方有人牽制住對手時──正確的場況判斷也十分重要，這會在日後由羅薩里歐教授來指導──現在，假設我判斷我有大約三秒鐘的時間。」
不知何時已經倒進教授掌中的黃沙發出微光。
「黃金色的牢籠，絕望之牆，禁錮。」
地面上瞬間冒出了黃金色晶體的高牆，高牆迅速在上緣接合，將教授封在了如寶石般厚牆的立方體中。
「──若在內部的人試圖使用火焰炸開脫困，他將受到異色烈火的洗禮，而實際上也真的有人這麼做過。」
晶體逐漸消失，冰冷的聲音從半崩解的方形空間內部傳來。
「以我為例，若在連喚時間不足的情況下，很有可能導致牆壁厚度只需一腳就能輕鬆踢碎因此這一招在時間不夠或緊急狀況我並不會使用。這其中的平衡點如何拿捏，以及何時該使用什麼樣的連喚，是今日各位需要面對的重要課題──」
教室中突然傳來與平時的鐘聲不同的聲響，聽起來更為急促，眾人正左右張望時，理查德森教授立即反應過來。
「接下來的時間自習，羅薩里歐教授要親自出動，我需要暫代指揮。明天羅薩里歐教授會來授課。」
理查德森離開教室前看了所有人一眼，最後目光似乎停在雀兒喜與雪菲爾兩人身上。
「......請各位明天請務必不要缺席。」
-
畢竟是對連喚技巧有著高要求的守護者，儘管教授已經不在教室，大部分學生還是自發移動到教室後方做練習的準備。
用以讓學生實地演練的寬廣空間，看在雀兒喜眼中有如處刑台一樣。地板處處留下被火焰燻黑的痕跡，雀兒喜微微皺起眉頭，忍住忽然湧上的鼻酸感覺。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適性就不能是紅色呢，如果她也能像大部分人瀟灑的呼喚出火焰就好了......
下課的鐘聲終於響起，她一臉哭喪的看向默默走到她身旁的雪菲爾。
「......怎麼辦，我的速度一定會跟不上標準的......可是我如果只用那麼短的連喚詞，一定沒辦法順利連結自己所想像的畫面......」
雪菲爾感到一陣愧疚，她知道雀兒喜雖然嘴上說著是她自己的意願，但選擇這條路不都是因為她嗎？然而她卻什麼都做不到。
「沒關係的，沒關係。」雪菲爾討厭起這時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還有時間，我陪你練習，妳一定沒問題的，好嗎？」
她只能緊緊握住雀兒喜的手。
但雀兒喜的不安並沒有消散多少，回校園公寓的一路上雀兒喜都沒有說話，沉重的心情正要被兩人帶入房內前，正好看到從對面房門口探出頭來的安潔莉娜學姊向她們招手。
「嘿！今天有空嗎？......怎麼了，妳們怎麼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沒什麼......只是學院......」
「學院嗎？那沒什麼，守護者學科只是剛開始看起來比較恐怖而已啦。」
「......真的嗎？」
「真的真的，妳們時間還長，慢慢學就好。哪像我已經快離開學院了。啊啊，正式成為守護者後一定會非常忙，那才是真正的壓力大。」
安潔莉娜雖然這麼說，但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話中感覺不到半分她所說的壓力。
「不說這個了，等一下有空嗎？」
「有是有......前幾天的事嗎？」
「對，那天雪菲爾突然跑來教室找我說，急著說了一堆什麼雀兒喜突然有事，我這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等妳們有時間就行。」
雪菲爾有些難為情的搖了搖手，迴避掉了雀兒喜的目光。
「跟我來。」
-
女性校園公寓除了大門，兩面環著高聳的山壁，臨接森林的一側有著非常高的柵欄正對著管理室的窗戶，賽維里諾夫人即便在夜間也總是能準確無誤的發現人影，至今為止想偷偷翻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還沒有人成功躲過賽維里諾夫人的法眼。至於山壁的高度──更不會有人想挑戰，用連喚來輔助上下移動並不是不可能，但沒辦法期望移動途中不被發現。
「趁現在，賽維里諾夫人下午應該都待在管理室。」
「這裡是......」
雀兒喜和雪菲爾對眼前的地方避不陌生，校園公寓後院的山壁有個不起眼的小洞穴，幾乎所有住在這裡的人都知道。
三人踏入洞穴，洞穴非常淺，走沒多遠就到了盡頭，只靠太陽的光源也足夠看清楚內部，地上放著幾個箱子和布袋──
如果帶了什麼拿進校園公寓一定會被賽維里諾夫人過問的東西，就先繞到後院藏進這裡，再找機會拿回房間。這是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的小秘密，有傳聞說賽維里諾夫人當然知道洞穴的存在，不過藏在內部的東西從來沒有被沒收過，讓傳聞添上一分不確定性。
出於禮貌，大家小心翼翼的使用這裡，也沒人會擅自拿走他人的物品，以免只屬於大家的秘密場所使用方式被傳入賽維里諾夫人耳裡。
「......安潔學姊是來拿東西的嗎？」
雪菲爾疑惑的問，她不知道安潔莉娜帶她們兩人來這裡的目的。
「妳們房間窗戶打開能直接走到這裡對不對？」
「是這樣沒錯......。」
安潔莉娜依然故做神秘的笑著，遲遲不揭曉答案，在洞穴盡頭往上方看去。
「那麼這週末妳們就這樣──誰先幫我照亮一下上面？」
「......灼熱蒼藍。」
雪菲爾用一小團藍色火焰照亮洞窟上方，洞頂的石壁約有數層樓的高度，但也僅此而已。
「咦咦咦？！這不是理查德森教授的黃金岩燒起來的樣子嗎？！」
雀兒喜難以置信的驚呼。
「嗯......我課堂上看到了之後試著想像了一下，沒想到意外的順利。」
「不簡單啊，雪菲爾。」安潔莉娜雖然還笑著，但眼神中也帶著幾分佩服和讚賞。「我記得很少有人能做到！這個我怎麼試都學不會，對我來說，我不管怎麼樣都沒辦法想像火焰竟然可以是藍色的樣子！」
「不，火焰我以前沒試過連喚，用起來很不順手。我想，最多就只能用來照明而已，要拿來攻擊還遠遠不夠。」
被兩人輪番誇獎，這讓雪菲爾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頭去，希望藍色光芒能多少掩蓋她臉上的紅暈。
「先不說這個了，到時妳們就在最裡面這個地方隨便連喚點什麼，只要能踩上去就行──寒冬冰柱散落，層層交疊，指引出前進路途──這裡的連喚慢慢來就好，務必要穩定，妳們不會希望走到一半摔下去的。」
轉眼間，從洞窟側面橫向多出了許多根冰柱，彼此呈現螺旋狀彼此堆疊，鋪出了一條螺旋梯般的通路。
「跟我來。」
兩人看的目瞪口呆，還是安潔莉娜叫了她們好幾次才回過神。
「從下面看的話這裡什麼也沒有，但只要爬到最高處......這裡。剛好被石頭擋住了下面看不出來，不過這個大裂縫還能進去，再從這裡往前走──」
安潔莉娜領著兩人鑽進洞頂的大裂縫內，深處藏有一條緩緩斜著向上的通道，還算寬廣，而且以天然洞窟來說地面意外的平整。
「走到盡頭出去後，就是校園公寓旁那片樹林和大路的交界......妳們只要看到應該就知道是哪裡。」
「學姊妳怎麼知道這裡的？」
「據說第一個發現這裡的人只告訴了她值得信任的學妹，並且叮嚀她未來也要找一個值得信任，能保守秘密的人傳下去。在我還為了門禁苦惱時，我的學姊就像天使一樣出現了。」
安潔莉娜語氣輕佻，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這個秘密就交給我可愛的學妹了，雖然說再一年妳們開始進行任務實習後，就跟我一樣不會受門禁限制了，應該也沒多少機會用到這裡......到時記得也要找個能信賴的人告訴她。」
「安潔學姊......謝謝！」
安潔莉娜朝兩人眨了眨眼。「這週末的派對好好的玩吧，把不愉快的事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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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羅薩里歐，守護者的總指揮，也負責教導與戰鬥相關的知識。先向各位致歉，授課當天如果有任務在身我就無法前來，畢竟盯上導都研究成果的人無時無刻都在尋找空隙，而我們的工作就是不給這些人任何機會。」
如果說眾人們前一天因為理查德森流露的氣息而不自覺的緊張起來的話，那羅薩里歐教授帶來的壓迫感遠遠還要更大。
羅薩里歐教授其中一隻眼睛幾乎看不到瞳仁，翻著底下的白色，一道從臉頰劃到眼睛的傷痕訴說著眼睛變成如此的原因，精壯結實的手臂上有著燒傷殘留，被火紋過的痕跡反而更像是異樣的圖騰。
別說是以連喚對戰了，恐怕與羅薩里歐教授空手搏鬥也難以取得什麼優勢。
「理查德森應該已經提過的部分我就省略吧。」
渾厚的聲音加上有些沙啞的語調，加上處處留下戰痕的身體，讓同學們對羅薩里歐教授的印象一下子定在了戰場老兵上。
「這裡和你們初等科中等科所學的最大不同處──我們並不會特別講求連喚的維持時間，而是一個又一個的接替使用。此外，由於需要在緊急狀況下連喚的場面會很多，根源適合與否和雖然重要，但順位也會被往後排。因此，你們需要拋棄過往的既定觀念。」
羅薩里歐教授環視教室，明明是許多新教授都會做的動作，但被視線掃到的最前排學生紛紛不自覺縮起身體。
「在座所有人將在這裡學習到如何將連喚用做攻擊手段、用做可以傷人甚至是奪取性命的武器，這是其他學科的學生絕不會接觸到的領域──導都不樂見來自其他三個國家的學生，把本應用來維護和平的手段投入到未來的戰場上。我要說的就這些，那麼今天的課程──」
羅薩里歐教授碰的一聲，將一疊紙放在桌上。
「移動到後方，所有人輪流對我發動攻擊，手段不限。而同時，我的迎擊手段只會使用黑煙這一種，被我擊中就算落敗──請放心，被打中只會全身沾滿灰而已。」
羅薩里歐教授一掌重重拍在紙堆上，離講桌最近的學生們隨著這聲巨響，身體無意識的顫動了一下，教授用更洪亮卻又冰冷的聲音說：
「而如果，對於朝著人發動攻擊依然有所遲疑，這裡有一疊更改學科的申請書。請你們理解並謹記在心，敵人攻擊我們時不會有任何猶豫。」
-
眾人與羅薩里歐教授的交手結果自然不必多說，學生方絕大多數人都堅持不到十秒。
雀兒喜在很前面就被喊到名字，她還在連喚時羅薩里歐教授的黑煙就襲來，雀兒喜慌慌張張的想要改連喚其他東西來阻擋，然而理所當然的趕不上。
原本沾著一身灰走回來的雀兒喜都快哭了，直到其他全身都是黑色的同學一個接一個的走回來，她的表情才好轉一些。
順位靠後的同學看到前幾名同學的下場，紛紛改採速度戰。然而想在速度上突破羅薩里歐教授又談何容易，幾名學生改將想法動到妨礙教授連喚上，但教授重整態勢的速度之快，也讓這些人只是多堅持一個回合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安排，很快的，教室內只剩雪菲爾和裘兒還沒面對過教授。
教授先喊到雪菲爾的名字，雪菲爾緊張的站上前。
「是！」
「開始。」
雪菲爾沒有太多思考時間，教授認為藍色的她會怎麼攻擊呢......留給她的思考時間只有一瞬。於是，她故意將聲音放大到連教授都聽的到的程度：
「自粉碎結晶的蒼藍色飄散......」
那麼，就讓教授從聽到的話語，誤以為她打算使用冰來攻擊......
「燃燒！」
藍色的火焰朝著教授而去，雪菲爾對於冰的連喚比較擅長，才剛掌握不久的藍色火焰徒有外型，並沒有多少威力，不過──
──成功了！
一邊防備著冰或結晶的羅薩里歐教授明顯沒有料到，理查德森的手法竟然能在學生身上再現出來，黑煙的形體閃爍了一下。
這是教授分心的證明！煙幕遲了一點才到達，雖說不過是慢了一秒甚至不到，但是對雪菲爾來說已經夠了。
她身前出現一片淡藍色冰牆，煙霧丟失原本的目標，在冰牆上擴散開來。
「冰川，消融崩落。」
教授身旁出現因崩解而紛紛朝著掉落、大小夾雜的冰塊，而雪菲爾怒濤般的攻擊還沒結束。在教授甩出黑色碎石如散彈般精準擊碎即將砸到身上的冰塊時，她已經緊接著發動接下來的連喚。
「冰結世界......凍結！」
將落下冰塊全數擊碎的教授又立即喚出了黑鐵般的大型鈍器，往快速延伸過來的冰塊重重一敲，整間教室似乎都晃動起來，在地面上快速擴展的冰塊隨即在接觸到教授前碎裂。在這同時，五道黑煙劃出不同方向的弧線，朝藏身在冰牆後方的雪菲爾發起攻擊。
多連喚幾道冰牆擋住？不，方向太多了，會來不及。那麼──
雪菲爾做出大膽的決定，她要用水流沖走自己，移動到攻擊範圍外。不過她還是慢了一步──強勁的水流才剛沖到她的腰部以下，教授的無數道黑煙就紛紛穿透了她。
站起身的雪菲爾看起來十分狼狽──上半身被全都被染黑，下半身的裙子和鞋子則泡了水。不過相較所有退場時一身黑的同學，她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交手後身上還能看到制服顏色的人。
「不錯。」教授滿意的點點頭。堅持了超過十秒，還擋住半個身體的攻擊，短間內能使出數個連喚，現在只是羽翼尚未豐滿，但未來天分可期。「雪菲爾同學，繼續好好鑽研下去的話，妳的實力必定能超越妳姊姊。」
「謝謝教授。」
雪菲爾向教授答謝，退回教室邊緣。
教室中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剩下的裘兒，而裘兒依然抬頭挺胸的站著，大方的用自己舉止正面回應眾人眼光。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裘兒走到全班所有人方才站立的位置，並向羅薩里歐教授鞠躬。
「那麼......我會拋出一枚硬幣，當硬幣落地時就是開始的信號。」
裘兒點點頭，教授應對全班時都是口頭發令，唯獨對裘兒時做特別應對，對於學院首席，這或許是理所當然的提防，也表達著這就是裘兒與其他人的實力差距。
「攻擊手段完全沒有限制嗎？教授。」
「當然......但請不要毀了教室。」
有幾位同學懷疑著身上或頭髮沾附的黑色碎屑並沒有隨著教授連喚的解除而消失，正不停檢查著自己身體，一聽到這幾句短暫的對話，紛紛停下動作，專心的看著教室中央的兩人。
硬幣落地的清脆的聲音迴盪在安靜的教室中。
鋪天蓋地的無數黑煙幾乎佔據了整間教室的寬廣空間，數量是剛才應對雪菲爾時的數倍之多，教授的攻擊全方位的包夾了裘兒，不讓她有任何迴避方向。
本來是立即敗下陣也不奇怪的場面，但裘兒身邊宛如要對應教授攻擊形狀般的，以她的身體為中心，爆出放射狀的火焰。捲起的爆風吹散了所有黑煙，並同樣的以數條不同的軌跡朝向羅薩里歐教授襲去。
教室內尖叫與驚呼聲連連，最前列的同學不自覺地接連後退了好幾步，若是被這麼多火焰擊中，恐怕不只是單純燒傷而已。
「怎麼可能......」雪菲爾不敢置信的低聲說著，雀兒喜也是，一臉混合著驚訝與疑問的表情望回望著她。
──她是如何準備這麼多根源的？細沙？不、不可能，除非能清楚的認知到每一粒沙的存在，並將其各自當做不同根源使用，否則必定會失敗，不可能有人辦的到這種事。
教授只做出最小限度的防禦，他快速的時而跳起，時而蹲低身體，親身演示自己精壯的身體並不是裝飾。教授沒有用太大動作，很快就接連喚出幾道速度各自不同的黑煙繼續攻擊。裘兒的應對與教授幾乎相同，她並不把連喚時間用在防禦上，也是憑著體能做閃躲，改在教授身邊喚出火柱，試圖進一步限制教授的行動範圍。
不停往後退的同學間又傳來小小的尖叫聲，眾人看見裘兒的左手臂有一道正流著血的傷口。教授不是說了只會用黑煙來攻擊嗎？但很快大家就發現，裘兒臉上掛著無畏的笑容，流下的血不停在她左手指尖上堆出血珠，重複著化作粒子消失，立刻又再度流下的循環。
羅薩里歐教授立刻讓幾條煙霧轉向，轉眼間吞沒自己並大範圍的擴散，一堵正劇烈燃燒著的木質牆壁倒下壓在了教授幾秒鐘前的位置，但教授已經不站在原處。
「在這裡！」
裘兒左手依然用血自如的喚出各種形狀的火焰，她看著瀰漫的黑煙，讓火焰迅速沿著教授原先站立的位置擴散，自己則出奇不意的突然往後一跳──
──右手從大腿上的綁帶抽出刀身鮮紅的小刀，裘兒用力往身後的位置一刺，沉悶的觸感傳到她手中。
她是認真的......雖然教授說了攻擊手段不限但是裘兒首席竟然......她最後竟然不靠連喚而是用刀作攻擊......看到裘兒手上緊握著的刀刺在了什麼物體上，有些同學又驚呼起來，教室內充滿了細碎的竊竊私語聲。
「──到此為止。」
裘兒用力挺直右手刺出的刀插在一團捲起的黑色布團上，而羅薩里歐教授站在她身後，緩緩開口說道。
裘兒乾脆的舉起雙手，將掌心對著教授，示意自己已經沒有握住任何物品，並消去了所有火焰。轉眼間，教室就沒有了兩人激烈互相攻擊的痕跡──除了石製地面上又多了幾道火焰燻出的焦黑外。
兩人的來回並不超過一分鐘，卻讓所有人都看得幾乎要忘記喘息。在這之前，同學們多半只知道裘兒成績頂尖、有著高等科的連喚實力等等。但親眼見到裘兒戰鬥時的狂野後，大家才明白在中等科就取得全學院僅有一位的首席稱號，意味著什麼意思。
「非常好，裘兒首席。我認為言語已經很難表達我的稱讚了。」
羅薩里歐教授粗獷的臉上似乎露出微笑。
「但我認為妳過於勉強自己了，紅色連喚能用自身的血做根源是一大優勢沒錯，但通常非緊急狀況時並不推薦這麼做──尤其在今天這種只是確認大家程度的簡單測試時。」
「是，教授。但我認為要做就需要做到完美，家族的教誨一向如此。」裘兒用手帕綁起自己劃傷的部位後拉起裙角，再一次向教授行禮。「我未能取得學院史上最年輕首席的榮耀，那我更應該無時無刻都全力以赴。」
「裘兒首席，我仍希望妳理解，妳在中等科就取得首席稱號，代表導都認可妳的實力放在高等科也已經是名列前茅的水準。至於有人在妳之前成為最年輕首席，那並不是妳的問題。」
「是......教授。」
裘兒有些皺著眉頭，似乎依舊不太能接受的樣子，但她不會做出與教授爭論的失禮舉動──何況對方同時還是守護者的指揮官。
「測試到此為止，我已經充分明白大家的程度。另外，我必須說尖叫聲容易引起群眾恐慌，雖然說不會禁止，但請各位時常保有守護者的自覺，盡可能避免這麼做。」
「這怪傢伙已經夠誇張了，有人成為首席的時間還能比她更早？史上最年輕不就代表著......初等科？」
雪菲爾不自覺的問出聲，聽到有人代替大家將疑問問出口，周圍傳來稀落的附和聲。聽到自己被這樣稱呼，裘兒不太開心的朝她看了一眼。
「我認為知道學院的首席曾經有過哪些人是常識等級的知識，雪菲爾同學。」
「喔，沒有錯，雪菲爾同學。」雪菲爾在剛才也讓羅薩里歐教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教授並未對她這稍嫌不夠禮數的舉動責難，而是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你們入學時，記得她原本還在高等科，是我曾執教過的學生中最優秀的一個。」
教授瞇起眼，開始調動著回憶中的事物。
「她也選擇守護者學科就讀，這是當然的，她是如此的擅長大範圍的連喚。但是沒多久，『那件事』發生了。」
教授看向雪菲爾。
「她是出身北之國的人，不符合導都後續培養守護者的方針，那時作為導師的我將她找來，向她致歉及說明，請她理解導都也是不得已。她優異的連喚能力就算轉到任何學科都不會是問題，但她回絕了我和導都提出的所有提案，只是淡淡說著在東之國有需要她的工作，就此離開了學院和導都，好像對於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感覺到可惜的樣子。而她後來......」
唉，羅薩里歐教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像是真心的感到惋惜。
「伊梅爾達，這是她在學院時使用的名字，是否是真名沒有人知道。但她的另一個稱號更廣為人知──」
「──白魔女。在最近，她不知為何也盯上了導都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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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幫我處理這個。」
「哎呀......真是稀客，白魔女竟然大駕光臨，終於想起這間小破店的存在了是嗎。」
店主抬頭瞥了一眼被放上桌的三個徽章，很快又低頭繼續原本擦著玻璃杯的動作，完全沒有與他語氣相符的驚訝感。
老人用嘶啞的嗓音接著開口，只需簡單看一眼，他就知道白魔女帶來了什麼東西。
「導都的榮譽徽章這東西可有價無市，在我這裡只有黃金本身的價值。」
「沒問題。」
「這玩意不先找工匠融掉可沒辦法賣......我得收中間的各種費用。」
「你要多少？」
「這裡有三枚對吧？我要收一枚當處理費。」
「臭老頭。」
白魔女脫下冬服，滿臉笑容的望著店主看。原本在陰暗處喝著酒的年輕人往桌上丟了幾枚硬幣，立刻奪門而出。
店主對著光源檢視擦好的杯子，滿意的點點頭後又拿起下一個玻璃杯開始擦拭。
「不樂意的話妳大可自己找人處理，伊梅爾達。」
「我至少也該拿九成。」
「八成五。」老人說著，在擦好的玻璃杯中隨手倒入一杯酒，推到伊梅爾達面前。
「成交。」伊梅爾達拿起玻璃杯一飲而盡。「錢一樣先放你那裡。」
「放在這也不會有利息。」
「我不介意。」
「如果妳每次來都會嚇跑店裡客人的話，我還要收保管費。」
店主把另一杯酒推到伊梅爾達面前。「真虧剛才那杯地溝水妳喝得下去。這杯招待，慶祝成交。」
「原來你也知道那杯根本不是人喝的？」
「我怎麼知道妳會不會突然掀翻桌子？賣不出去的糟糕玩意倒給妳剛好而已。」店主用下巴點了點安分坐在一旁的斗篷。「小傢伙呢？」
「你裡面應該有空房間吧？我們想休息幾天，幫我們準備點吃的，什麼都行。」
「我這裡可不是旅店。」
「我可以給外面兩倍的錢，然後老樣子，要一些方便攜帶的麵包或肉乾還有新的繃帶，幾天能準備好？」
「只要乾糧的話有現成的，現在拿了就能走，繃帶要兩天後。」店主本來就充滿皺紋的表情扭曲的更厲害了，眼光有些憐憫的看著眼前，傳聞中已經死去的的詛咒之子，詛咒有沒有項傳聞一樣影響到她身旁的人尚且未知，但在被詛咒的身體上，出現了大量所有醫者都無解的傷──天知道這是何等的痛苦。
關於修瓦茲家，店主倒是想起了一開始未曾留意到的關係。在小傢伙還沒被詛咒纏身前，修瓦茲家打算幫自家千金找一名貼身護衛，開出的條件是對戰鬥能力有高要求且必須同為女性，聽說最後由一名未完成導都學業的年輕少女擔任......原來如此，那一位就是白魔女嗎，老人若有所思的頷首，線索都串起來了。
原護衛與千金小姐嗎......修瓦茲家原先願意為自家千金請貼身護衛，卻又在詛咒纏身後無情拋棄，這讓店主有些為小傢伙感到可憐了。
「......別把房間和床上弄的都是血。」
店主就只是沙啞的留下了這句話，沒有多問什麼。
他做這生意已經超過三十年，該怎麼拿捏分寸店主心中自有一把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