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藍雙星-1
本章節 7645 字
更新於: 2024-10-19
「雪菲爾......」
雀兒喜輕聲叫著坐在她前面的人，對方卻不像有聽到的樣子。
「雪菲爾......雪菲爾......！」
不論雀兒喜怎麼呼喚，雪菲爾都沒有回應，這讓雀兒喜越來越著急，但她又不敢太大聲。
「咳哼。雪菲爾同學，自從和平條約簽訂以來的四十七年間，發生了哪幾次意外使的導都不得不做出方針的更動？」
「是......是！」雪菲爾的身體在座位上劇烈跳動了一下。她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發現惠勒教授正盯著她看。
在課堂上，如果惠勒教授臉上看不到那慈祥老奶奶般的笑容時，通常代表著某人要有麻煩了，剛驚醒的雪菲爾捏了一把冷汗，緊張的回答：
「......為了因應試圖竊取導都技術的入侵者創建的守護者制度。以及事件發生後導都不再接受外來的學生成為守護者，並且......呃，應該就是這樣。」
「針對以上事件，導都後續又對和平協議增加了幾條細則？」
「十......十一條？」
「十三條，雪菲爾同學。」惠勒教授抬了抬嘴角，眼神和面部表情卻沒有半點笑意。「前面回答得不錯。不過，如果想在我的課堂上睡覺，我認為要有全部回答出來的程度才行。」
下課的鐘聲在恰到好處的時刻響起，見到教授的和藹微笑掛回臉上，雪菲爾才呼出一口氣，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升入高等科後的選擇領域調查書，期限只剩幾天了，請還沒繳交的同學盡快繳交。其他人可以下課了，雪菲爾，下次上連喚學前交一份導都近期年表的報告給我。如果歷史學有專心上課的話，這題目應該很簡單才是。」
「......是的，教授。」
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的雪菲爾垂頭喪氣的回答。
-
「嗚啊──！」
雀兒喜回到房間，就看到比她早一些回來的雪菲爾大字形倒在床上，好像是在生悶氣。
「啊哈哈......雪菲爾妳還是一樣這麼討厭歷史學呢。」
雀兒喜苦笑著對她說。
「當然！只要說到歷史事件就一定會提到守護者背叛的事，當事人可是我姊姊啊！我不信教授們不知道......！可惡......明明姊姊那麼信任她的同伴，可是卻......！這明明就是惠勒教授不對！」
「可是......雪菲爾妳最近已經在課堂上睡著過了三次，就算是惠勒教授脾氣再怎麼好也......」
「什麼──」雪菲爾從床上彈起來，對站在桌前的雀兒喜的臉頰又揉又捏。「妳也站在教授那邊嗎？」
「沒有、沒有。」雀兒喜不停躲閃突如其來的攻擊。「我當然是──給妳，我幫妳從圖書館找來了這個。」
雀兒喜將已經翻好頁數的書放上桌，雪菲爾才暫時停下不安分的手，將目光移了過去。
「......導都表示，守護者以外的其餘全部專業科別仍然歡迎所有學生選擇就讀，導都培育相關人才，讓各國應用在社會上的技術穩定發展的初衷從來不變，並表達不願意再見到下一個犧牲者的態度......太厲害了！雀兒喜。」
雪菲爾的不高興似乎已經消失無蹤，她原本還捏著臉的雙手直接把雀兒喜抱起來。
「幫大忙了！妳是怎麼那麼快就找到有這些內容的書的？」
「我以前有看過這本書，印象中這本書好像有和惠勒教授妳要交的報告一樣的內容。有幫上妳的忙就好......哈哈。」
雀兒喜有些傷腦筋的看著雪菲爾。
「那個......可以先把我放下來嗎？」
「好好好──晚點見！那我要先去商店區逛逛了。」
雪菲爾雖然這麼喊著，還是把雀兒喜放了下來，很快就再一次倒回自己床上。
「那個......妳不寫報告嗎？」
「既然已經知道怎麼寫了，那就先不用急了不是嗎。晚餐時間前就回來了，要一起幫你買什麼嗎？」
「哈哈......不用了，我前天才去過。」雪菲爾變成這個狀態的話，已經沒辦法再攔住她了。雀兒喜的笑容透漏著無奈，合起桌上厚重的書本和雪菲爾昨夜熬夜讀到一半的小說。
「之後不要再熬夜看小說了喔。」
「妳好像我姊姊。」
「是是是。」
僅僅數秒，雪菲爾已經跑到她們房間的門口了，雀兒喜走回桌子前，卻好像聽到了誰在低聲說話的聲音。
「不過這樣也不錯......不然......自從姊姊不在之後......」
她沒有聽清楚是什麼，可能只是自己的錯覺，雀兒喜如此判斷後打開提包，準備整理今天一整天上課的內容。
一張滿是皺褶的紙耐不住塞滿物品的鼓脹提包，雀兒喜一解開扣環，紙張就率先從背包裡滑落，隨後幾本書本也跟隨著紙張的腳步一起掉出來。
手忙腳亂的雀兒喜慌忙的想要接住卻一本都沒有接到，有些重量的書本紛紛掉落在地上，發出渾厚的撞擊聲。
「怎麼了？」
應該已經離開房間的雪菲爾聽到聲音又折返了回來，在門口探頭詢問著。雀兒喜有些不好意思的擺擺手肆意自己沒事。雪菲爾笑了笑，這不是雀兒喜第一次這樣了，很快又不見了人影。
雪菲爾離去後，雀兒喜蹲下身，視線被釘在書籍堆最上方的在那張紙無法移開。
──惠勒教授要大家盡早上交的調查書，她早就已經在高等學科的格子內填入了守護者。但是卻一直遲疑著該不該就這樣交上去，只能任由每天的拿進拿出讓紙張的皺褶越來越多。中等學科剩下的日子已經沒有多少了，距離她不得不做出最後選擇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接近。
學習成為一名守護者──既然是要守護自己的家園，那麼就一定會在未來和入侵者對上，最糟糕的情況，很有可能像雪菲爾的姊姊成為犧牲者......
雪菲爾在中等科對連喚這個技術就已經得心應手，但是雀兒喜沒辦法像她那樣，她只能靠努力換取站在雪菲爾身後的資格。
「......還是看書吧。」雀兒喜還是將紙張放回背包，把問題的答案再一次的留給明天的自己。
-
「連喚最重要的元素，『連結』與『呼喚』。用手接觸根源，還有口中要清晰描述出自己的想像。雖然每個人天生的適性顏色是固定的，但是能用自己的適性顏色呼喚出什麼物體，就全憑各位的想像力......」
「喔，又來了。」雀兒喜和雪菲爾正感到無聊時，站在一旁的索菲亞低聲模仿起教授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低聲的話語和教授的內容幾乎完全相同的重疊在一起，惹的周遭其他同學竊笑起來。「當作連喚根源的素材不能和連喚目標物相差太遠，否則失敗率大增，就算成功也很難維持，連喚時一定要用手部接觸根源，身體的其他部分沒有用。」
「......想像對大多數人來說都不難，但是最重要的是怎麼用話語清楚表達，有太多人連喚不好的原因都是表達的內容不夠完整。嘿。」教授環視眾人。「我知道大家都聽膩了，但這些基本內容是不好好記住不行的事。而且往好處想，大家很快就不會再見到我啦，我只負責到中等學部而已。我會非常想念大家的，還有各位偶爾充滿喜劇效果的失敗，嗚嗚嗚。」
黑德教授動作誇張的拿出手帕作勢要擦眼淚，教室內傳來稀稀落落的笑聲，教授倒也不特別在意。他與惠勒教授雖然上課都面帶微笑，但黑德教授除了要年輕許多外，惠勒教授就算掛著和藹的笑容還是會讓人感受到壓力──特別是生氣的時候，這點年輕的黑德教授則是完全沒有。
「準備好根源，加點想像，加點感情......喔，不喜歡感情的同學不加也沒關係。」
教室內再一次傳來些許同學的笑聲。
「真虧妳能把教授的那些話全都記起來......不過我覺得黑德教授的課至少有趣多了。」雪菲爾對不久前還在竊竊私語的索菲亞說。
「喔，雪菲爾，聽了幾年一樣的話，誰都記的起來的......而且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比較擅長實地操作。黑德教授就是那種不怎麼擅長教學，理論完全沒問題，但讓他教人就會變成這樣。」
索菲亞小聲的向雪菲爾抱怨，眼睛一邊瞄著教授確保他沒有聽到。
「開始練習，今天的目標是植物，品種不限，連喚時記得不要影響到其他同學。」教授拍了拍手，要私下聊起天來的同學注意他。「對了，想成為守護者的同學請注意，和其他學科比起來，守護者會多出連喚速度的考核。速度沒有達到一定標準的話──」
吵鬧的教室安靜了一些，教授的話語終於引起部分學生們的注意了──雖然數量並不多，但成功的讓對守護者有興趣的人豎起耳朵專心聽著教授的話。
「──將無法成為守護者，有熱忱是好事，但守護者是隨時有受傷或失去性命風險的工作。」看著安靜不少的教室，黑德教授搔了搔頭。「唉呀，看我把教室變成這樣。沒事的沒事的，請大家開始今天的練習。」
眾人在空曠的大教室內散開，雪菲爾往今天不太說話的雀兒喜方向看去，她今天一整天都像是在煩惱什麼事的樣子。
煩惱......嗎。雪菲爾覺得自己好像能理解她的感受，她總有自己最近在思考的事情說不定和雀兒喜十分相近的感覺。雪菲爾對於怎麼解決沒有頭緒，除了交給時間，她想不出其他方式，到最後，她也是任憑上交調查書的期限不停逼近而已。
「索菲亞妳會想成為守護者嗎？」
「我？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是導都本地人，光這點就沒資格了。而且雖然我覺得連喚不難，但是速度上就......」
索菲亞拿出一張綠色的紙握著，口中開始念念有詞。綠色的紙漸漸出現空洞的雜訊，最後變成散發淡淡光芒的微粒飄散，同時索菲亞的腳邊出現了一小塊翠綠草地。時間上也不過就十數秒的事，不能說很慢，但或許離守護者的標準非常遠。
「這是房間窗外的那些草。」索菲亞解釋著。「我覺得閉上眼比較好集中想像力，但是守護者如果這麼做果然很危險吧？什麼根源適合什麼樣的連喚，還有維持時間的增加等等也是一門學問，或許根源學或是材料學會更適合我。」
「等一下！席爾，連喚用那樣的描述不夠精確，最好用──」
在教室內觀察各同學狀況的黑德教授突然大喊，大家紛紛轉頭看過去。雪菲爾的反應則是非常迅速，在她聽到教授慌張聲音時，就快速的把若有所思的雀兒喜和索菲亞拉離騷亂中心。
棕色的針狀物突然以席爾的方向為中心，開始朝四周擴散著掉落，周遭的人在逃竄前只看到席爾慌張的樣子。
「席爾！解除掉連喚！把腦中印象消除掉！」
「不要慌亂！待在原地，其他人先停下動作。」
在學生的騷亂中傳來黑德教授大喊的聲音，以及另一名聲音高昂女同學的喊聲。
「又是裘兒......她就喜歡掛著首席的名號出風頭。」
針刺沒多久後一瞬間消散了，教授和裘兒場面控制的當，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損害。
「喔......幫大忙了，感謝。」教授一面向裘兒道謝，一面轉向連喚失敗的同學說著：
「關於尖刺的印象太強烈了，朝這方面去修正就可以。哈哈哈，說不定發現了意外的用法呢，強度修正一下就能當作攻擊手段。怎麼樣？需要幫你推薦守護者學科嗎？」
「不、不用了，教授。我的適性是褐色，我聽說守護者必須要適性是紅色或藍色的人才適合擔任──」
「這不過是刻板印象而已──」聽到這樣的說法，雪菲爾皺著眉頭忍不住高聲插嘴，不過很快就查覺到現在不是該她發言的場合，隨即一臉尷尬的向教授道歉。不過她很高興能夠看到雀兒喜剛才用有些開心的表情朝她看了一眼，滿臉凝重也似乎稍稍放開了一些。
「抱歉，教授。」
「雪菲爾同學說的並沒有錯。因為受傷離開守護者，現在致力培育下一代的理查德森教授的適性是黃色，現任守護者總指揮的羅薩里歐教授適性則是黑色。羅薩里歐教授在學時更是學院首席......」教授環視教室，最後視線停在裘兒身上。「你們有幸和中等部就獲得首席稱號的裘兒同班，是個向她學習的大好機會。全學院僅有一名的首席稱號居然被中等學科拿走，這可讓高等學科的人又驚訝又羨慕。」
「不，過獎了，謝謝教授。」裘兒得意的挺起了胸，雖然說著謙遜的話語，但她看上去顯然為此非常自豪的樣子。
「雖然......我記得這幾年選擇成為守護者的學生中，紅色佔了一半以上，如果是紅色加上藍色的人則有八成以上，如果再算上第三多的白色......喔，這很正常，火焰總是人們最容易接觸和想像的攻擊手段，但是這並不代表適性是這些顏色以外的人就無法成為守護者......不好，話題拉遠了，請各位繼續練習吧。」
雪菲爾集中精神，以中等學科來說，有不少學生的程度都還在能做到但不穩定的狀態，能夠準確無誤的連喚出目標物已經能排在前一半的學生之中。她自己算是開竅比較早的人，這對她不是太困難的課題。
雪菲爾握緊了手中的藍色紙張，在腦中想像自己將要呼喚出的花朵形體。雀兒喜日夜的努力她總是看在眼裡，雀兒喜一定也沒問題的。
「清新的藍，空色模樣的五瓣花，小巧卻無比吸引目光。」
目標是連喚出植物，雪菲爾也與索菲亞相同，選擇了紙張來做根源。簡短又快速的描述完浮現在腦海中的花，手中的紙瞬間已經不存在，取而代之的藍色花瓣，堆滿了她的掌心。
雪菲爾手一揮，花瓣紛紛散落，在她身前就像是飄散起了小型的藍色雪花，在雪花落地前她就解除了連喚，讓花瓣正好在散落地板前消失。她完成這些動作的時間，甚至比索菲亞還要短上非常多。
「做的漂亮，雪菲爾。」
「謝謝，教授。」
「還沒有連喚出形體的同學請記住，清晰的想像與適當的描述，不能缺少任何一樣。」
儘管黑德教授的授課有些過於照本宣科，不過這並不改變連喚實踐學在學生之間私下蟬聯了好幾年「最受歡迎課」的結果──當在桌椅前坐了無數小時之後，誰會不歡迎可以起身活動還能彼此交談的課呢。
「越是清晰的印象，能夠讓連喚時用越簡短的話語就成功。而花費時間使用詳細又確實的描述，可以補足一些想像力上的不足。除此之外，還要......」
教授熱心的在教室中走來走去，指點著還不太能順利連喚的同學，只不過──
「這不就是教科書上的內容嗎......」
「如果只要聽了這些就會，那還不如讓我去圖書館看書......」整堂課都不怎麼說話的雀兒喜有些沒精神的，朝著雪菲爾的方向走來。「雪菲爾，課堂結束後我有事想和妳說。」
「今天的課就到這裡，下課。對了，雀兒喜和雪菲爾同學，惠勒教授請我轉告妳們，全班的高等學科選擇調查，就只剩妳們兩位還沒交了，惠勒教授希望能在能在明天的根源學收到。」
「咦？！」原本還垂頭喪氣的雀兒喜瞪大雙眼。「雪菲爾妳還沒交？怎麼可能！妳不是一直都說妳想成為守護者的嗎？！」
雪菲爾什麼都沒有說，就只是別開了視線。
-
教室有兩個身影留了下來，看到時常出現在圖書館的雀兒喜並不那麼讓人訝異，不過另外一名......
雪菲爾同學......不是昏昏欲睡，就是下課後說要去導都中心逛街立刻消失的人，這就讓黑德教授有些意外了。不過教授並不打算多問，正值多愁善感的年紀，誰沒有幾項想私下傾訴的事呢。
「妳們記得不要待太晚。」
黑德教授就只是這麼說著，離開了教室。
看著教室只剩她們兩人，雀兒喜比起自己想說的話，更在意方才教授提到的內容。
「雪菲爾，怎麼回事？黑德教授說妳也還沒──」
「抱歉！雀兒喜。先聽我說完好嗎？」
雪菲爾氣勢洶洶的搶先了一步。
「雀兒喜，如果......」雪菲爾深吸了一大口氣。「如果成為守護者對妳來說太過......困難，我可以和妳一起選別的學科。」
「等一下！妳不是說過因為姊姊的關係，無論如何妳都要成為守護者嗎？還有......妳也說過姊姊留給妳的錢會有用完的一天......」
「總會有辦法的，妳知道我對連喚還算擅長，或許......我可以去找一些我也能做的，跟連喚有關的委託。」
雪菲爾把雙手放到雀兒喜肩上。
「我希望妳要知道，不想分開的人不是只有妳而已。」
「......不。」
聽完後，雀兒喜輕輕的把雪菲爾放在自己身上的雙手移開。
「我會去守護者學科，我不能毀掉雪菲爾的一直以來的目標。」
「可是妳......」
「紅色和藍色以外的適性不適合當守護者，不過只是刻板印象而已，對吧？」
雀而喜對著雪菲爾眨眼。
「我也是，總會有辦法的。」
-
一回到房間，雪菲爾卸下壓抑了自己一整天的包袱，以及她在同學面前總是維持的開朗形象──特別是裘兒也在，雪菲爾絕對不想在同學前示弱。但......雪菲爾也是人，要她自己獨自排解掉所有情緒又不能表達出來太過於困難了，於是，雪菲爾告訴雀兒喜有話想對她說，雀兒喜坐到她身旁時，雪菲爾把整個身體側著靠過去。
「我真的很想成為守護者，因為......」
雀兒喜沒有回話，就只是摸著雪菲爾柔順的長髮，讓頭髮像液體般不斷流過自己的指尖。
「有一天，我在我們房間裡看到姊姊了，就在這裡。」
「嗯。」
「幾個月前，那一天我一個人回來，然後我一打開房間的門，我就看到姊姊站在中間......」
「我一直以為我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雀兒喜選擇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就算妳不想成為守護者也沒關係。但是我心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問我這樣真的好嗎......那天姊姊看到我，她很高興。她舉著手裡的守護者勳章，很開心的一直說『我成為守護者了！我成為守護者了！我都可以，妳一定也沒問題！』然後我......抱歉......」
雪菲爾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簡短的道了歉後，用手掌蓋住了自己的臉。
雀兒喜從未聽說過這件事，但她還是一直等到不時顫動的肩膀和不規律的吸氣聲音都緩和後才開口回問。
「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我......我怕一旦把這件事告訴妳，妳就會勉強自己一定要和我走一樣的路，如果妳並不喜歡或不擅長這個學科的話，那就是我害了妳......」
「沒這回事。」雀兒喜挪動了身體，雪菲爾以為她一直被自己靠著不太舒服，但雀兒喜動了動，把她的頭抱入懷中。「很久以前我們就說好了，雪菲爾在哪裡，我就會在哪裡，不是嗎？」
雀兒喜湊到雪菲爾耳邊，輕聲說：「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跟上雪菲爾的腳步。」
在被環繞著的溫暖中，剛哭過不久的雪菲爾有些昏昏欲睡了。在她陷入夢鄉前依稀聽到雀兒喜的聲音。
「謝謝，在教室時能那樣說......我也很高興。」
-
北之國與導都交界處的一間小酒館，外觀看起來略顯破敗，內部佈置更是如此，完全不像一間供人飲食的店該有的樣子。不過穿著白色冬裝大衣的高挑女性，與另一名用斗篷遮住纏滿繃帶的身體的人，在門前只是確認一下了外觀，隨即沒有遲疑的走進木屋內。
昏暗的店內的空氣不太流通，雖然沒有食品或酒腐敗的味道，但地上和桌沿木板發霉的痕跡正好說明了店內的空氣是怎麼產生的。其他客人似乎早就對這些氣味不以為意，只是一看到進來了新的客人，店內的男男女女像是叢林中眼睛閃著不祥光芒的野獸，銳利的視線紛紛掃視過來。
「歡迎光臨......有何貴幹呢？」
一名駝著背的老人正在搬著對他年邁身驅似乎有些勉強的酒桶和麵粉袋。「請先坐下吧，店內的空位都可以坐......這邊馬上就好。」
「羅賓有話要我來這裡轉達。」
老人的眼神變了，他將正搬著的大酒桶直接在店中央放下，酒桶和地面碰撞出了沉悶的聲響。老人快步走回吧檯內推了一杯琥珀色液體過來，僅僅是眼神改變，他給人的感覺就瞬間從年老酒館店主變成高深莫測的老者。
「坐這邊，聲音別太大。妳和羅賓是什麼關係？」
「不認識，路過導都正好碰見一個快沒命的人，對方說自己叫這名字，要我來這裡轉達一些事。」
老人瞇著的眼睛微微睜大，在昏暗的店內幾乎察覺不出來。
「白色大衣和總是帶著一個小傢伙，妳是......白魔女閣下？」
「的確有人這樣叫我，我並不確定在這裡這是不是能大聲說的事。」
白魔女看了看了店內，有聽到她談話內容的人紛紛在對上眼後轉開視線。
「無妨。這間店也不太會有一般人來，講明了也能避免不自量力的人找妳麻煩。」
老人聳了聳肩，來找麻煩的人偶爾會有，不過白魔女的強大早就傳開了，她或許比這間店的存在還要安全。
「羅賓說這間店能幫旅行者一些忙，能幫上什麼？」
「有錢的話，什麼都能，呵呵。」詭異的笑聲像是迴盪在整個店內一樣，讓陰森的感覺又加重了幾分。「那麼......來辦正事。」
老人抽出一根小勺子，將杯中的琥珀色液體彈了幾滴到自己口中，示意眼前的酒並沒有問題。「羅賓的事，細說。啊啊......那傢伙用不到錢了，情報費就給帶消息來的妳吧。」
雀兒喜輕聲叫著坐在她前面的人，對方卻不像有聽到的樣子。
「雪菲爾......雪菲爾......！」
不論雀兒喜怎麼呼喚，雪菲爾都沒有回應，這讓雀兒喜越來越著急，但她又不敢太大聲。
「咳哼。雪菲爾同學，自從和平條約簽訂以來的四十七年間，發生了哪幾次意外使的導都不得不做出方針的更動？」
「是......是！」雪菲爾的身體在座位上劇烈跳動了一下。她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發現惠勒教授正盯著她看。
在課堂上，如果惠勒教授臉上看不到那慈祥老奶奶般的笑容時，通常代表著某人要有麻煩了，剛驚醒的雪菲爾捏了一把冷汗，緊張的回答：
「......為了因應試圖竊取導都技術的入侵者創建的守護者制度。以及事件發生後導都不再接受外來的學生成為守護者，並且......呃，應該就是這樣。」
「針對以上事件，導都後續又對和平協議增加了幾條細則？」
「十......十一條？」
「十三條，雪菲爾同學。」惠勒教授抬了抬嘴角，眼神和面部表情卻沒有半點笑意。「前面回答得不錯。不過，如果想在我的課堂上睡覺，我認為要有全部回答出來的程度才行。」
下課的鐘聲在恰到好處的時刻響起，見到教授的和藹微笑掛回臉上，雪菲爾才呼出一口氣，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升入高等科後的選擇領域調查書，期限只剩幾天了，請還沒繳交的同學盡快繳交。其他人可以下課了，雪菲爾，下次上連喚學前交一份導都近期年表的報告給我。如果歷史學有專心上課的話，這題目應該很簡單才是。」
「......是的，教授。」
以為自己逃過一劫的雪菲爾垂頭喪氣的回答。
-
「嗚啊──！」
雀兒喜回到房間，就看到比她早一些回來的雪菲爾大字形倒在床上，好像是在生悶氣。
「啊哈哈......雪菲爾妳還是一樣這麼討厭歷史學呢。」
雀兒喜苦笑著對她說。
「當然！只要說到歷史事件就一定會提到守護者背叛的事，當事人可是我姊姊啊！我不信教授們不知道......！可惡......明明姊姊那麼信任她的同伴，可是卻......！這明明就是惠勒教授不對！」
「可是......雪菲爾妳最近已經在課堂上睡著過了三次，就算是惠勒教授脾氣再怎麼好也......」
「什麼──」雪菲爾從床上彈起來，對站在桌前的雀兒喜的臉頰又揉又捏。「妳也站在教授那邊嗎？」
「沒有、沒有。」雀兒喜不停躲閃突如其來的攻擊。「我當然是──給妳，我幫妳從圖書館找來了這個。」
雀兒喜將已經翻好頁數的書放上桌，雪菲爾才暫時停下不安分的手，將目光移了過去。
「......導都表示，守護者以外的其餘全部專業科別仍然歡迎所有學生選擇就讀，導都培育相關人才，讓各國應用在社會上的技術穩定發展的初衷從來不變，並表達不願意再見到下一個犧牲者的態度......太厲害了！雀兒喜。」
雪菲爾的不高興似乎已經消失無蹤，她原本還捏著臉的雙手直接把雀兒喜抱起來。
「幫大忙了！妳是怎麼那麼快就找到有這些內容的書的？」
「我以前有看過這本書，印象中這本書好像有和惠勒教授妳要交的報告一樣的內容。有幫上妳的忙就好......哈哈。」
雀兒喜有些傷腦筋的看著雪菲爾。
「那個......可以先把我放下來嗎？」
「好好好──晚點見！那我要先去商店區逛逛了。」
雪菲爾雖然這麼喊著，還是把雀兒喜放了下來，很快就再一次倒回自己床上。
「那個......妳不寫報告嗎？」
「既然已經知道怎麼寫了，那就先不用急了不是嗎。晚餐時間前就回來了，要一起幫你買什麼嗎？」
「哈哈......不用了，我前天才去過。」雪菲爾變成這個狀態的話，已經沒辦法再攔住她了。雀兒喜的笑容透漏著無奈，合起桌上厚重的書本和雪菲爾昨夜熬夜讀到一半的小說。
「之後不要再熬夜看小說了喔。」
「妳好像我姊姊。」
「是是是。」
僅僅數秒，雪菲爾已經跑到她們房間的門口了，雀兒喜走回桌子前，卻好像聽到了誰在低聲說話的聲音。
「不過這樣也不錯......不然......自從姊姊不在之後......」
她沒有聽清楚是什麼，可能只是自己的錯覺，雀兒喜如此判斷後打開提包，準備整理今天一整天上課的內容。
一張滿是皺褶的紙耐不住塞滿物品的鼓脹提包，雀兒喜一解開扣環，紙張就率先從背包裡滑落，隨後幾本書本也跟隨著紙張的腳步一起掉出來。
手忙腳亂的雀兒喜慌忙的想要接住卻一本都沒有接到，有些重量的書本紛紛掉落在地上，發出渾厚的撞擊聲。
「怎麼了？」
應該已經離開房間的雪菲爾聽到聲音又折返了回來，在門口探頭詢問著。雀兒喜有些不好意思的擺擺手肆意自己沒事。雪菲爾笑了笑，這不是雀兒喜第一次這樣了，很快又不見了人影。
雪菲爾離去後，雀兒喜蹲下身，視線被釘在書籍堆最上方的在那張紙無法移開。
──惠勒教授要大家盡早上交的調查書，她早就已經在高等學科的格子內填入了守護者。但是卻一直遲疑著該不該就這樣交上去，只能任由每天的拿進拿出讓紙張的皺褶越來越多。中等學科剩下的日子已經沒有多少了，距離她不得不做出最後選擇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接近。
學習成為一名守護者──既然是要守護自己的家園，那麼就一定會在未來和入侵者對上，最糟糕的情況，很有可能像雪菲爾的姊姊成為犧牲者......
雪菲爾在中等科對連喚這個技術就已經得心應手，但是雀兒喜沒辦法像她那樣，她只能靠努力換取站在雪菲爾身後的資格。
「......還是看書吧。」雀兒喜還是將紙張放回背包，把問題的答案再一次的留給明天的自己。
-
「連喚最重要的元素，『連結』與『呼喚』。用手接觸根源，還有口中要清晰描述出自己的想像。雖然每個人天生的適性顏色是固定的，但是能用自己的適性顏色呼喚出什麼物體，就全憑各位的想像力......」
「喔，又來了。」雀兒喜和雪菲爾正感到無聊時，站在一旁的索菲亞低聲模仿起教授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低聲的話語和教授的內容幾乎完全相同的重疊在一起，惹的周遭其他同學竊笑起來。「當作連喚根源的素材不能和連喚目標物相差太遠，否則失敗率大增，就算成功也很難維持，連喚時一定要用手部接觸根源，身體的其他部分沒有用。」
「......想像對大多數人來說都不難，但是最重要的是怎麼用話語清楚表達，有太多人連喚不好的原因都是表達的內容不夠完整。嘿。」教授環視眾人。「我知道大家都聽膩了，但這些基本內容是不好好記住不行的事。而且往好處想，大家很快就不會再見到我啦，我只負責到中等學部而已。我會非常想念大家的，還有各位偶爾充滿喜劇效果的失敗，嗚嗚嗚。」
黑德教授動作誇張的拿出手帕作勢要擦眼淚，教室內傳來稀稀落落的笑聲，教授倒也不特別在意。他與惠勒教授雖然上課都面帶微笑，但黑德教授除了要年輕許多外，惠勒教授就算掛著和藹的笑容還是會讓人感受到壓力──特別是生氣的時候，這點年輕的黑德教授則是完全沒有。
「準備好根源，加點想像，加點感情......喔，不喜歡感情的同學不加也沒關係。」
教室內再一次傳來些許同學的笑聲。
「真虧妳能把教授的那些話全都記起來......不過我覺得黑德教授的課至少有趣多了。」雪菲爾對不久前還在竊竊私語的索菲亞說。
「喔，雪菲爾，聽了幾年一樣的話，誰都記的起來的......而且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比較擅長實地操作。黑德教授就是那種不怎麼擅長教學，理論完全沒問題，但讓他教人就會變成這樣。」
索菲亞小聲的向雪菲爾抱怨，眼睛一邊瞄著教授確保他沒有聽到。
「開始練習，今天的目標是植物，品種不限，連喚時記得不要影響到其他同學。」教授拍了拍手，要私下聊起天來的同學注意他。「對了，想成為守護者的同學請注意，和其他學科比起來，守護者會多出連喚速度的考核。速度沒有達到一定標準的話──」
吵鬧的教室安靜了一些，教授的話語終於引起部分學生們的注意了──雖然數量並不多，但成功的讓對守護者有興趣的人豎起耳朵專心聽著教授的話。
「──將無法成為守護者，有熱忱是好事，但守護者是隨時有受傷或失去性命風險的工作。」看著安靜不少的教室，黑德教授搔了搔頭。「唉呀，看我把教室變成這樣。沒事的沒事的，請大家開始今天的練習。」
眾人在空曠的大教室內散開，雪菲爾往今天不太說話的雀兒喜方向看去，她今天一整天都像是在煩惱什麼事的樣子。
煩惱......嗎。雪菲爾覺得自己好像能理解她的感受，她總有自己最近在思考的事情說不定和雀兒喜十分相近的感覺。雪菲爾對於怎麼解決沒有頭緒，除了交給時間，她想不出其他方式，到最後，她也是任憑上交調查書的期限不停逼近而已。
「索菲亞妳會想成為守護者嗎？」
「我？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是導都本地人，光這點就沒資格了。而且雖然我覺得連喚不難，但是速度上就......」
索菲亞拿出一張綠色的紙握著，口中開始念念有詞。綠色的紙漸漸出現空洞的雜訊，最後變成散發淡淡光芒的微粒飄散，同時索菲亞的腳邊出現了一小塊翠綠草地。時間上也不過就十數秒的事，不能說很慢，但或許離守護者的標準非常遠。
「這是房間窗外的那些草。」索菲亞解釋著。「我覺得閉上眼比較好集中想像力，但是守護者如果這麼做果然很危險吧？什麼根源適合什麼樣的連喚，還有維持時間的增加等等也是一門學問，或許根源學或是材料學會更適合我。」
「等一下！席爾，連喚用那樣的描述不夠精確，最好用──」
在教室內觀察各同學狀況的黑德教授突然大喊，大家紛紛轉頭看過去。雪菲爾的反應則是非常迅速，在她聽到教授慌張聲音時，就快速的把若有所思的雀兒喜和索菲亞拉離騷亂中心。
棕色的針狀物突然以席爾的方向為中心，開始朝四周擴散著掉落，周遭的人在逃竄前只看到席爾慌張的樣子。
「席爾！解除掉連喚！把腦中印象消除掉！」
「不要慌亂！待在原地，其他人先停下動作。」
在學生的騷亂中傳來黑德教授大喊的聲音，以及另一名聲音高昂女同學的喊聲。
「又是裘兒......她就喜歡掛著首席的名號出風頭。」
針刺沒多久後一瞬間消散了，教授和裘兒場面控制的當，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損害。
「喔......幫大忙了，感謝。」教授一面向裘兒道謝，一面轉向連喚失敗的同學說著：
「關於尖刺的印象太強烈了，朝這方面去修正就可以。哈哈哈，說不定發現了意外的用法呢，強度修正一下就能當作攻擊手段。怎麼樣？需要幫你推薦守護者學科嗎？」
「不、不用了，教授。我的適性是褐色，我聽說守護者必須要適性是紅色或藍色的人才適合擔任──」
「這不過是刻板印象而已──」聽到這樣的說法，雪菲爾皺著眉頭忍不住高聲插嘴，不過很快就查覺到現在不是該她發言的場合，隨即一臉尷尬的向教授道歉。不過她很高興能夠看到雀兒喜剛才用有些開心的表情朝她看了一眼，滿臉凝重也似乎稍稍放開了一些。
「抱歉，教授。」
「雪菲爾同學說的並沒有錯。因為受傷離開守護者，現在致力培育下一代的理查德森教授的適性是黃色，現任守護者總指揮的羅薩里歐教授適性則是黑色。羅薩里歐教授在學時更是學院首席......」教授環視教室，最後視線停在裘兒身上。「你們有幸和中等部就獲得首席稱號的裘兒同班，是個向她學習的大好機會。全學院僅有一名的首席稱號居然被中等學科拿走，這可讓高等學科的人又驚訝又羨慕。」
「不，過獎了，謝謝教授。」裘兒得意的挺起了胸，雖然說著謙遜的話語，但她看上去顯然為此非常自豪的樣子。
「雖然......我記得這幾年選擇成為守護者的學生中，紅色佔了一半以上，如果是紅色加上藍色的人則有八成以上，如果再算上第三多的白色......喔，這很正常，火焰總是人們最容易接觸和想像的攻擊手段，但是這並不代表適性是這些顏色以外的人就無法成為守護者......不好，話題拉遠了，請各位繼續練習吧。」
雪菲爾集中精神，以中等學科來說，有不少學生的程度都還在能做到但不穩定的狀態，能夠準確無誤的連喚出目標物已經能排在前一半的學生之中。她自己算是開竅比較早的人，這對她不是太困難的課題。
雪菲爾握緊了手中的藍色紙張，在腦中想像自己將要呼喚出的花朵形體。雀兒喜日夜的努力她總是看在眼裡，雀兒喜一定也沒問題的。
「清新的藍，空色模樣的五瓣花，小巧卻無比吸引目光。」
目標是連喚出植物，雪菲爾也與索菲亞相同，選擇了紙張來做根源。簡短又快速的描述完浮現在腦海中的花，手中的紙瞬間已經不存在，取而代之的藍色花瓣，堆滿了她的掌心。
雪菲爾手一揮，花瓣紛紛散落，在她身前就像是飄散起了小型的藍色雪花，在雪花落地前她就解除了連喚，讓花瓣正好在散落地板前消失。她完成這些動作的時間，甚至比索菲亞還要短上非常多。
「做的漂亮，雪菲爾。」
「謝謝，教授。」
「還沒有連喚出形體的同學請記住，清晰的想像與適當的描述，不能缺少任何一樣。」
儘管黑德教授的授課有些過於照本宣科，不過這並不改變連喚實踐學在學生之間私下蟬聯了好幾年「最受歡迎課」的結果──當在桌椅前坐了無數小時之後，誰會不歡迎可以起身活動還能彼此交談的課呢。
「越是清晰的印象，能夠讓連喚時用越簡短的話語就成功。而花費時間使用詳細又確實的描述，可以補足一些想像力上的不足。除此之外，還要......」
教授熱心的在教室中走來走去，指點著還不太能順利連喚的同學，只不過──
「這不就是教科書上的內容嗎......」
「如果只要聽了這些就會，那還不如讓我去圖書館看書......」整堂課都不怎麼說話的雀兒喜有些沒精神的，朝著雪菲爾的方向走來。「雪菲爾，課堂結束後我有事想和妳說。」
「今天的課就到這裡，下課。對了，雀兒喜和雪菲爾同學，惠勒教授請我轉告妳們，全班的高等學科選擇調查，就只剩妳們兩位還沒交了，惠勒教授希望能在能在明天的根源學收到。」
「咦？！」原本還垂頭喪氣的雀兒喜瞪大雙眼。「雪菲爾妳還沒交？怎麼可能！妳不是一直都說妳想成為守護者的嗎？！」
雪菲爾什麼都沒有說，就只是別開了視線。
-
教室有兩個身影留了下來，看到時常出現在圖書館的雀兒喜並不那麼讓人訝異，不過另外一名......
雪菲爾同學......不是昏昏欲睡，就是下課後說要去導都中心逛街立刻消失的人，這就讓黑德教授有些意外了。不過教授並不打算多問，正值多愁善感的年紀，誰沒有幾項想私下傾訴的事呢。
「妳們記得不要待太晚。」
黑德教授就只是這麼說著，離開了教室。
看著教室只剩她們兩人，雀兒喜比起自己想說的話，更在意方才教授提到的內容。
「雪菲爾，怎麼回事？黑德教授說妳也還沒──」
「抱歉！雀兒喜。先聽我說完好嗎？」
雪菲爾氣勢洶洶的搶先了一步。
「雀兒喜，如果......」雪菲爾深吸了一大口氣。「如果成為守護者對妳來說太過......困難，我可以和妳一起選別的學科。」
「等一下！妳不是說過因為姊姊的關係，無論如何妳都要成為守護者嗎？還有......妳也說過姊姊留給妳的錢會有用完的一天......」
「總會有辦法的，妳知道我對連喚還算擅長，或許......我可以去找一些我也能做的，跟連喚有關的委託。」
雪菲爾把雙手放到雀兒喜肩上。
「我希望妳要知道，不想分開的人不是只有妳而已。」
「......不。」
聽完後，雀兒喜輕輕的把雪菲爾放在自己身上的雙手移開。
「我會去守護者學科，我不能毀掉雪菲爾的一直以來的目標。」
「可是妳......」
「紅色和藍色以外的適性不適合當守護者，不過只是刻板印象而已，對吧？」
雀而喜對著雪菲爾眨眼。
「我也是，總會有辦法的。」
-
一回到房間，雪菲爾卸下壓抑了自己一整天的包袱，以及她在同學面前總是維持的開朗形象──特別是裘兒也在，雪菲爾絕對不想在同學前示弱。但......雪菲爾也是人，要她自己獨自排解掉所有情緒又不能表達出來太過於困難了，於是，雪菲爾告訴雀兒喜有話想對她說，雀兒喜坐到她身旁時，雪菲爾把整個身體側著靠過去。
「我真的很想成為守護者，因為......」
雀兒喜沒有回話，就只是摸著雪菲爾柔順的長髮，讓頭髮像液體般不斷流過自己的指尖。
「有一天，我在我們房間裡看到姊姊了，就在這裡。」
「嗯。」
「幾個月前，那一天我一個人回來，然後我一打開房間的門，我就看到姊姊站在中間......」
「我一直以為我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雀兒喜選擇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就算妳不想成為守護者也沒關係。但是我心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問我這樣真的好嗎......那天姊姊看到我，她很高興。她舉著手裡的守護者勳章，很開心的一直說『我成為守護者了！我成為守護者了！我都可以，妳一定也沒問題！』然後我......抱歉......」
雪菲爾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簡短的道了歉後，用手掌蓋住了自己的臉。
雀兒喜從未聽說過這件事，但她還是一直等到不時顫動的肩膀和不規律的吸氣聲音都緩和後才開口回問。
「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我......我怕一旦把這件事告訴妳，妳就會勉強自己一定要和我走一樣的路，如果妳並不喜歡或不擅長這個學科的話，那就是我害了妳......」
「沒這回事。」雀兒喜挪動了身體，雪菲爾以為她一直被自己靠著不太舒服，但雀兒喜動了動，把她的頭抱入懷中。「很久以前我們就說好了，雪菲爾在哪裡，我就會在哪裡，不是嗎？」
雀兒喜湊到雪菲爾耳邊，輕聲說：「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努力讓自己跟上雪菲爾的腳步。」
在被環繞著的溫暖中，剛哭過不久的雪菲爾有些昏昏欲睡了。在她陷入夢鄉前依稀聽到雀兒喜的聲音。
「謝謝，在教室時能那樣說......我也很高興。」
-
北之國與導都交界處的一間小酒館，外觀看起來略顯破敗，內部佈置更是如此，完全不像一間供人飲食的店該有的樣子。不過穿著白色冬裝大衣的高挑女性，與另一名用斗篷遮住纏滿繃帶的身體的人，在門前只是確認一下了外觀，隨即沒有遲疑的走進木屋內。
昏暗的店內的空氣不太流通，雖然沒有食品或酒腐敗的味道，但地上和桌沿木板發霉的痕跡正好說明了店內的空氣是怎麼產生的。其他客人似乎早就對這些氣味不以為意，只是一看到進來了新的客人，店內的男男女女像是叢林中眼睛閃著不祥光芒的野獸，銳利的視線紛紛掃視過來。
「歡迎光臨......有何貴幹呢？」
一名駝著背的老人正在搬著對他年邁身驅似乎有些勉強的酒桶和麵粉袋。「請先坐下吧，店內的空位都可以坐......這邊馬上就好。」
「羅賓有話要我來這裡轉達。」
老人的眼神變了，他將正搬著的大酒桶直接在店中央放下，酒桶和地面碰撞出了沉悶的聲響。老人快步走回吧檯內推了一杯琥珀色液體過來，僅僅是眼神改變，他給人的感覺就瞬間從年老酒館店主變成高深莫測的老者。
「坐這邊，聲音別太大。妳和羅賓是什麼關係？」
「不認識，路過導都正好碰見一個快沒命的人，對方說自己叫這名字，要我來這裡轉達一些事。」
老人瞇著的眼睛微微睜大，在昏暗的店內幾乎察覺不出來。
「白色大衣和總是帶著一個小傢伙，妳是......白魔女閣下？」
「的確有人這樣叫我，我並不確定在這裡這是不是能大聲說的事。」
白魔女看了看了店內，有聽到她談話內容的人紛紛在對上眼後轉開視線。
「無妨。這間店也不太會有一般人來，講明了也能避免不自量力的人找妳麻煩。」
老人聳了聳肩，來找麻煩的人偶爾會有，不過白魔女的強大早就傳開了，她或許比這間店的存在還要安全。
「羅賓說這間店能幫旅行者一些忙，能幫上什麼？」
「有錢的話，什麼都能，呵呵。」詭異的笑聲像是迴盪在整個店內一樣，讓陰森的感覺又加重了幾分。「那麼......來辦正事。」
老人抽出一根小勺子，將杯中的琥珀色液體彈了幾滴到自己口中，示意眼前的酒並沒有問題。「羅賓的事，細說。啊啊......那傢伙用不到錢了，情報費就給帶消息來的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