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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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4-10-22
小鎮上,三五隻公雞喚醒了各家的人們,唯獨一位青年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臭小子!今日要收老王家的稻子,你還敢賴床?」隔壁大娘高聲呼喊著青年。
因為是鄉下,圍牆不高,差不多隻到成年男子的肩膀,左鄰右舍交流非常方便。
「臭小子!你聽見沒有?」大娘又喊了一聲。
青年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走出房門:「大娘你別喊了,喊得老王都要知道了。」
青年看了看天光,回房簡單收拾了下,就準備去給老王收稻。
一出門,青年便看見一個格格不入的人影站在他的小院外。
「阿刃!」景旒愓朝著上官刃大喊。
上官刃站在門外,本來正猶豫地盯著大門,一聽見有人喊他,他開心地大喊:「阿景!太好了真的是你!走走走……粼粼在河邊等你。」
提到宮晚粼,景旒愓收了笑容,猶豫道:「晚粼他……是不是又生氣了?」
他肯定很傷心吧。
因為自己又拋下他了。
上官刃微微嘆了口氣:「你既然知道,還不快去解釋解釋?」
「他願意聽我解釋嗎?」
上官刃不耐煩道:「唉呀你話怎麼那麼多……要是不願意他就不會來了。」
見景旒愓還遲遲不走,上官刃推門而入,拉上他的手,一面走一面道:「唉再不走你徒弟要跑了。」
……
秋風蕭瑟,宮晚粼一人獨立於小鎮外的河邊。
他現在對師尊是什麼態度,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很緊張。
更確切一點來說,是忐忑不安。
他腦中思緒混亂,心跳砰砰,在外人看來,他卻只是個靜靜的立著,專注於欣賞秋風的公子。
河水無限地流淌,四處游動的魚兒顯示著時間的腳步。
忽然,一聲呼喊自宮晚粼身後傳來:「晚粼。」
宮晚粼不認得這個聲音,但是,世界上只有一人會這麼喚他。
他驀然回頭,出現在眼前的是一位青年,長得和師尊有七八分像。
看見如此相似的容顏,宮晚粼像是失了神,呆愣地站在原地。
見狀,那位青年向宮晚粼走進一步,又喚了一聲:「晚粼……」
其實宮晚粼並非失神,他只是在辨認,仔細地辨認,想確認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他」。
而在這過程中,他已然濕了眼眶。
是他。
「師尊」兩個字尚未喊出口,宮晚粼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然後,他放聲大哭,像個委屈的孩子。
景旒愓箭步向前,攬住徒兒:「別哭,別哭……」
他沒想到晚粼會是這種反應,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哭泣的徒兒,只會一昧地喊著「別哭」。
景旒愓本就不會照顧人,收宮晚粼為弟子之前,他一直都是被照顧的那個。所有的照顧人的手法都是他在照顧晚粼時學會的,但晚粼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哭過。
好在,宮晚粼很快停止了哭泣,像是察覺自己的失態,靦腆地喊了聲:「師尊……」
景旒愓鬆了口氣:「晚粼,我……」他想向宮晚粼解釋,卻不知該從何說起,轉而問道:「你怪我嗎?」
他從前做了很多事,後來才發現,有很多都是錯的。
宮晚粼沒有回答,只是淡淡道:「師尊,我想你了。」
聞言,景旒愓像是被觸動了某根心絃,緩緩地向徒兒湊近。
宮晚粼沒有抗拒,靜靜閉上雙眼。
景旒愓溫柔地吻上宮晚粼,一如從前。
……
回到暫住的那間小屋,景旒愓開始一一向宮晚粼解釋。
「我之前離開的那三年,就與那魔王有關。」
當年,景旒愓得到消息,有人在尋找皇城東南方三百里處,曾被魔物襲擊的一個小村莊中的一位男孩,也就是現在的宮晚粼。
他不敢大意,繼續追查幕後之人的身分與目的,沒想到,最後查出來是當朝皇帝。
景旒愓決定前往皇帝身邊探查,但這種事不能帶著宮晚粼,所以他將晚粼留在仙門。
那三年的時間,景旒愓在皇宮裡查到不少東西,比如百年前,曾經有個魔物長出了神智,能控制其他魔物,記載稱之為魔王。
那位魔王與一位凡人相愛,因凡人之願,他抑制魔物,為當朝帶來太平盛世。
但凡人壽命有限,而魔物壽與天齊。在他的愛人死後,魔王也突然消失了。
景旒愓認為皇帝便是那位魔王,不是因為親眼看見他操縱魔物,而是他偷偷溜進皇帝房中看見的,那一幅幅的畫。
據說皇帝還是皇子時,並不擅長繪畫,但他很努力學習,直至畫技堪稱當朝第一繪師。有人問他為什麼那麼努力學習繪畫,他說,因為有想畫的人。
房間中一幅幅的畫大多都是人像,而且全都是同一個人。
當時的景旒愓明明不知情愛為何物,卻能看出來,那是戀人眼中的愛人。
而眾所皆知,後宮中並沒有皇帝的愛人。
景旒愓看出了魔王的深情,卻也不願讓魔王將晚粼帶走。
皇帝雖深情,但性格偏執暴戾。況且,就算宮晚粼真的是魔王的情人轉世,如今他也有了新的個性、新的記憶、新的人生,早已不是魔王記憶中的情人了。
景旒愓旁敲側擊,多管齊下,想勸皇帝放棄,或使其知難而退。
他從皇帝逐漸改變的態度中看見成效,並在多次確認皇帝放棄找回愛人後,以為成功了,便回到晚粼身旁。
「後來他還是查到了仙門。」思及此,景旒愓難掩悲痛神色。
他沒想到皇帝還是去了仙門要人,更沒料到皇帝居然動用手下的魔物,想滅了仙門。
「後來的事我也打聽過了,皇帝親手將仙門滅了個乾淨。」
宮晚粼對仙門並沒有什麼感情,可看見師尊難過的神情,他也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將手覆於師尊手上。
景旒愓從小在眾師兄們的羽翼下長大,師尊與師叔們接連羽化後,更是師兄們撐起了仙門。看見師兄慘遭魔物圍攻,自己卻什麼都做不到,景旒愓自責不已。
而曾經的那些徒弟雖然不是他自願收下,卻也曾經師徒一場,景旒愓亦是不捨。
他被抓走當下滿是氣憤,又擔憂宮晚粼會跑來自投落網,於是對著那狗皇帝又叫又罵,還揮了他幾拳。
不知道是那幾拳將皇帝惹怒,還是皇帝本就沒打算放過他,從而對他行了不可描述之事。
說這件事之前,景旒愓就被上官刃打斷:「不想說便別說了,說說你怎麼回來的吧。」
景旒愓反駁:「我沒有不想說……」見上官刃向他使了使眼色,他看向晚粼,只見徒兒已經氣得紅了雙眼。
但景旒愓沒看懂,他望向上官刃,用眼神向他詢問。
上官刃嘆了口氣,趕緊替他安撫宮晚粼:「哎呀你……阿景現在不是好好的這裡嗎?況且他什麼性格你不知道?那狗皇帝肯定也沒有好果子吃,」上官刃轉頭看向景旒愓:「是吧?」
景旒愓還是沒懂,猶是氣憤地講到:「當然!他粗暴至極,還拿鞭子打我!要不是換了副皮囊,我現在根本就不能看!我當時就將所有看家本領都往他身上砸,他也被我削掉好幾塊肉。」
景旒愓講得義憤填膺,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那快氣暈的徒弟,上官刃只能在一旁扶額嘆氣。
宮晚粼突然一把抱住師尊,埋首於他頸項,自責地道:「害你受苦了……」
景旒愓拍拍晚粼的背,安慰到:「這又不是你的錯,都是那個狗皇帝!下次見到他我一定要再打他一頓!」然後後知後覺地問:「晚粼你……不會嫌棄我吧?」
宮晚粼將師尊抱得更緊:「怎麼會……」
安撫好宮晚粼,景旒愓繼續說到:「老實說,我也不曉得我是怎麼回來的,反正在一陣下墜感之後,我就醒來了,成了這副模樣。」
「我想說先找個地方住會兒,等這副身體能熟練地使用法術後,再想辦法與你們聯繫,沒想到你們先來了。」
幾個人又交換了一些細節,上官刃也提出自己對滅門一事的猜測。
景旒愓氣憤道:「就算如此,那麼多人怎麼能說殺就殺?他憑什麼?」
上官刃只是無奈地聳聳肩:「那現在呢?你要去報仇?」
景旒愓洩了氣:「我……還沒想好。」
他本就不是嗜殺之人,也不玩一命還一命這套。何況人家是皇帝,先不說能不能殺死,殺他對誰都沒好處。
現在想想,等他們三個羽化後,只剩魔王能保護百姓不受魔物威脅,保持現在這樣與他和平相處,似乎是最好的決定。
可是……不曉得那位魔王皇帝如今對晚粼是什麼態度,會不會再次來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