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玟倩學妹一定是出事了！一想到這，我立刻使出我畢生最快的速度在校園裡奔跑。現在正值放學時間，周圍盡是放學的人潮阻擋我的去路──但我才不管。平常的我要是趕下課一定會怯懦地到處找縫隙鑽深怕撞到人，不過現在我卻大力地撞開周圍的學生，一路直奔停車棚。

　　都還沒跑到停車棚，我就見到不遠處的停車棚有一陣騷動。當我靠近停車棚，我看見珊珊學妹在對我招手大喊。

　　「學長！這裡！」

　　我立刻飛奔過去，到她的面前。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一邊望著珊珊學妹身後的停車棚。

　　「玟玟她──玟玟她被──」

　　停車棚內──那一排又一排腳踏車之間──我看見了五名女學生學妹正圍著一名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女學生。

　　那名被圍住的女生，我一眼就認出她是玟倩學妹。

　　「幹！」

　　我大叫出聲。那五名女學生一聽見我的聲音，同時轉過頭來看我。

　　「妳、妳們……在做什麼……」

　　「你是誰啊？」其中一名女學生（我想應該稱呼她為學妹吧？）走到我面前。這名學妹很明顯比其他的學妹都還要打扮入時──我以男生的第六感打賭，她絕對就是帶頭的沒錯！

　　帶頭的學妹問我：「你是二年級的？」

　　「對……我是二年級的。」

　　「二年級的學長來這裡幹嘛？」

　　我瞄了玟倩學妹一眼。她正蹲在地上，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受傷的瘋狗，雖然可憐兮兮但眼神充滿鬥志。

　　玟倩學妹曾經提過班上有五個女生總是在欺負她，而這裡正好就有五個女生。

　　我想，欺負玟倩學妹的一定就是她們沒錯。

　　「學長……她們剛才……」

　　這時，珊珊學妹拉了拉我的制服衣襬，然後開始對我訴說在我一邊事情的來龍去脈。她說她剛才放學的時候想要去隔壁的隔壁班找玟倩學妹，結果正好撞見那五名學妹把玟倩學妹押出教室。她因為太過害怕不敢當場阻止，只能一路尾隨那五名學妹來到停車棚，同時一邊傳簡訊給我。

　　「接著她們就把玟玟推進停車棚，然後學長你就來了……」

　　我對珊珊學妹點點頭，讓她明白事情的經過我大致都已經了解。

　　我就很快就得出了結論：一定是因為玟倩學妹突然變成了班上的風雲人物，所以這五名學妹才會不爽吧？

　　曾經的霸凌對象突然搖身一變，變成班上最受歡迎的人，不管怎麼想都很嘔對吧？

　　我突然覺得莫名地爽快，感覺我與珊珊和玟倩學妹三人共同戰勝了她們。

　　但與此同時，我也不禁感到害怕。

　　像黃建昇那種又笨又痞的流氓，雖然平常是我最討厭而且也是最害怕的對象──不過至少他是男的。男的我還有辦法對付，要是被打倒也不會太丟臉──但是女的可就不一樣了。像帶頭的學妹這種類型的妹，我不但沒辦法輕易出手，而且要是被打倒了，傳出去一定會很丟臉。

　　其實，比起黃建昇，我可以說更害怕眼前這名帶頭的學妹。

　　這時珊珊學妹再度拉了拉我的制服衣襬。她望著我的眼神，彷彿希望我站出來，保護玟倩學妹。

　　我的腦海霎時閃過千百種落跑的方法。

　　我的冷汗直冒，眼神也開始亂飄，完全不知道現在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我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我必須跟學妹槓上而且還跑不了。

　　但是……如果真的有機會落跑的話，我會跑嗎？

　　不。

　　我想我不會跑。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要是我現在落跑的話，珊珊學妹就再也不會喜歡我了，她說不定還會反過來嫌惡我，認為我是一個沒種的混蛋。

　　當然，玟倩學妹也會討厭我──不過她本來就很討厭我，但她有可能會變得更討厭我。

　　我覺得自己好像交到這輩子絕對不可能交到的好朋友。要是這次我臨陣脫逃，恐怕會失去她們。

　　最後，我又會再孤獨一個人……

　　這時候，我忽然想起我的腳踏車小紫，並且確實的看見她了。她就停在玟倩學妹的旁邊，靜靜地立在兩輛毫不起眼的腳踏車之間。

　　我看了看已經跪在地上的玟倩學妹，又看了看小紫。

　　這一次，要是我再孤單一個人……就真的是孤單一個人了！

　　因為小紫已經不會再開口跟我說話了……

　　我緊咬著下唇，用力抹掉滲出眼角的眼淚。

　　我之前──我之前不是才對玟倩學妹說過嗎？我最討厭像她們這種會欺負人的人，就像玟倩學妹討厭像黃建昇那種使用暴力的人。

　　玟倩學妹曾經說過要幫我對付黃建昇。就連身材矮小又瘦弱的她都願意為我出頭了，那我有什麼理由現在就落跑？

　　我用力咬了一口下唇──強烈的疼痛，讓我的腦袋突然一下子變得清明！

　　我對著眼前這名帶頭的學妹大吼：「我才想問妳們在這邊幹什麼！」

　　帶頭的學妹被我突如其來的大吼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她就恢復冷靜，擺出不可一世的態度。

　　「蛤？我們在這邊幹嘛關你屁事喔？」

　　「那我來這邊也關妳屁事喔？」

　　「你很幼稚欸學長，小學生喔？」

　　「妳才小學生咧。妳們現在是想幹嘛？烙一群人打算欺負同班同學？」

　　「對啊！爽啦，因為她欠打。」

　　「她為什麼欠打？」

　　「欠打就是欠打，你看別人不順眼打他還需要理由喔？」

　　「看不順眼就打人不就是流氓嗎？」

　　「哈！對啊！我就流氓啦怎樣？人家超大尾的啦。」

　　「哇好棒喔，我好怕喔。我看妳們是沒遇過真正大尾的。」

　　「哈？學長你是想說你很大尾喔？哈哈哈哈哈──」

　　帶頭的學妹大笑。在她身後，其他四名學妹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所以咧？那你想怎樣？」

　　「我希望妳們可以給我滾，然後永遠都不能再給我欺負她。」

　　「哈？為什麼啊？可是她欠打耶，像我這種流氓我實在看她不順眼。」

　　「那我就沒辦法了。」我忽然靈機一動，想到有一招可以對付她們。「那我就只好把妳們的行為錄起來然後ＰＯ上網，到時候妳──還有妳們──就完蛋了！」

　　我猜像她們這種人應該很怕被所有人討厭吧？只要將她們ＰＯ上網，讓她們「爆紅」然後被肉搜，到時候她們就可以說是社會性死亡了。

　　「幹！」

　　帶頭的學妹看起來似乎開始生氣了，從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到剛才的那股從容。

　　這一招果然有效！我有些得意。

　　「快點給我滾，不然我要拿出手機了。」

　　這時候，站在的那四名學妹紛紛走向前。加上這名帶頭的學妹，總共五個人團團圍住我。

　　「你有種給我拍試試看。你只要一拿出手機，我就立刻把它搶過來然後摔爛。」

　　我瞄了已經退開站在一旁的珊珊學妹一眼，她看起來似乎快要哭了。

　　其實，我現在也好想哭，很懊悔自己為什麼要淌這渾水。

　　我盯著不遠處跪在停車棚裡面的玟倩學妹，她低著頭，看起來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一切……好像就是從她騎腳踏車撞到我的時候開始吧？後來我認識了她，認識了建昇，然後認識了珊珊學妹，接著小紫突然就不再和我說話了。

　　一切開始失控，最後演變成現在這個局面。

　　我嘆了一口氣。

　　接著，我露出微笑。

　　如果沒有遇到玟倩學妹的話，我現在大概會平凡地放學回家，打開我已經開始玩膩的線上遊戲，然後睡覺，準備迎接同樣的隔天吧？

　　其實……比起安逸卻孤獨的人生，充滿危險但是卻不孤獨的人生，好像比較有趣？

　　「妳們現在圍住我是想幹嘛？妳們要是真的敢動我，小心我會一時興奮，然後對妳們性騷擾喔。」

　　一瞬間，我看見帶頭的學妹露出了恐懼的眼神。

　　「你要是敢碰我，我一定會跟老師講，到時候你就完了。」

　　「哈那我也要跟老師講妳欺負同學，到時候妳也完蛋了。」

　　我露出猙獰的笑容。

　　「要是我完了，我也要拉妳一起死。」

　　啪！

　　帶頭的學妹用力地甩了我一巴掌。她看起來很生氣，卻又一副快哭的模樣。雖然我的臉頰又熱又辣而且很痛，但是看到她這樣的表情實在很值得。

　　「我要……我要去找學姊……我要去跟學姊說！我要叫學姊的男朋友狠狠地揍你一頓！」

　　「去啊！」因為不久之前才被建昇他們四人痛毆，我現在已經不太害怕被打了。「除非妳們現在給我滾，不然我就是要錄啦。」

　　帶頭的氣妹氣急敗壞地拿出手機，用通訊軟體傳了幾封訊息。

　　「你完了……學姊說她馬上就會來，到時候我要你跪下來向我磕頭道歉！」

　　「要我跪下來妳還是做白日夢吧。有夢最美。」

　　過了不到一分鐘，那個他們口中的學姊便出現在不遠處。那個學姊快步朝這裡走過來，她的身材修長，打扮似乎也很入時……看起來這名學姊又是和帶頭的學妹同樣的類型，是我反感的類型。

　　「啊！學姊，我們在這裡──」

　　帶頭的學妹眉開眼笑地向那名學姊招手。當那名學姊走到我的面前，我心裡對她們這種類型的妹的厭惡，逐漸轉變成驚訝。

　　「幹……」

　　也是啦。

　　仔細想想，像她們這種類型的妹在學校好像也沒幾個，會在一起混也是正常的。

　　「咦？怎麼是你？我聽說有學長想對我可愛的學妹性騷擾欸，該不會就是你吧哈哈。」

　　「我只是嚇她們的而已，因為她們想搶我的手機。」

　　「蛤？欸等等，是說你還記得我吧？」

　　「記得。」

　　「那我叫什麼名字？」

　　「楊雅媛……」

　　「哇你真的還記得我欸！而且連我的名字都記得！」

　　她看了看那五名目瞪口呆的學妹們，又看看我。

　　「所以，有誰可以告訴我現在這是怎樣？」